郑怀远摇头:“是不是自杀我不清楚,但是您如果非要认为是他杀的话,我认为凶手另有其人。”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他一直跟汤川秀感情好,虽然汤川秀和芒康根本没必要忌惮骆家,但是这时候有人陪着我们,我就觉得温暖。
骆明锐自然是不肯相信郑怀远的话,他微微挑眉,语气里全是讽刺:“郑先生这么说,可真是有趣。汤先生的地盘不是号称固若金汤么,而且那个叫玲珑的,不一直是汤先生的左膀右臂?骆家的人是她看管,还能出事,是不是太匪夷所思?”
郑怀远还想说什么,可是汤川秀打断了他:“怀远,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带着阿忧和纪子先回去。”
郑怀远坐着没动:“我不去,汤川秀,你别想推开我。”
那语气,搞得好像是即将被心爱的男人抛弃的怨女似的。
不过接下来我就有点怀疑,郑怀远是不是和骆家有仇?
不过他说不走,那我跟纪子也是不走的,不管是什么样子的,我们现在是一家人,我们必须在一起。
汤川秀有点无奈,揉了揉纪子的刘海,深深地看了她两眼,这才把目光转向骆明锐:“骆先生,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骆家想要什么交代?”
骆明锐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汤川秀会问这么直白的问题,他迟疑了那么几秒,像是想到了什么:“什么交代?这还要问,肯定是要抓到凶手,然后把他绳之以法。”
郑怀远一拍桌子站起来:“凭什么?骆老司令出事的时候阿川和阿康都不在,你要什么凶手?”
骆明锐有点不高兴,毕竟郑怀远对这件事来说完全算是个外人,被这个外人一再打断自己的话,谁都会生气。
他冷哼两声:“他们不在现场,莫非郑先生在现场?还是你想多管闲事?”
郑怀远真是气得不行,他指着骆明锐就要冲过来,可是汤川秀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扫过来,他就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只是恶狠狠瞪了骆明锐几眼。
不知道是不是被气得肝疼,郑怀远复又坐在沙发上,然后冷笑两声:“骆先生别想激我,我不吃那套。我不怕明白着告诉你,我今天还非管定这闲事了。”
“怎么,郑先生这是在站队?”
郑怀远很轻松点头:“是啊,我就是在站队。”
这时候一直站在骆明锐身边没说话那位军官突然开口:“郑先生,我劝您最好别趟这浑水。您跟盖四之间的恩怨,千万别牵扯到骆公子头上。”
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踩中痛脚,郑怀远蓦地站起来,语气不太好:“我要是非要牵扯到骆安歌头上呢?”
那人也是语气不好,眼睛眯了眯,像是毒蛇一样的目光扫向自己的敌人:“既然郑先生执意如此,那我们只好尊重您的决定。只是要提醒您,后果自负。”
郑怀远今天也是被气到了,脸色变换好几次:“我郑怀远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或许,我介意你们,去找我家老爷子谈。”
也不知道他家老爷子是什么厉害角色,那人脸色微变,看了看骆明锐,最后把目光停住在汤川秀身上。
汤川秀一只手握着纪子,另一只手握着我,看着他们笑了笑:“骆先生,我想您可能要失望了。关于骆老司令这件事,我没办法交出您要的凶手。等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一切自然见分晓。我们不急……”
骆明锐说:“你们当然不急,又不是你们的父亲。”
一直不太说话的芒康淡淡开口:“骆先生,当初我们家死了那么多人,我们也没有着急忙慌的上门讨要所谓交代。按您的理解,好像你们还有理了?”
他看着我,我有点搞不清楚他的意思,只是下意识把自己的手交给他握住。
我突然有些庆幸,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陪着彼此,没有离开。
“骆先生,有些话没必要说的太直白,毕竟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但是,要是有谁想试一试我芒康的能力,尽管可以来试。我也提醒一句,后果自负。”
他说的轻松,骆明锐和他身边那人却是明显一震,双双都不说话。
我不知道这样的僵局什么时候结束,我不担心骆明锐为难我们,我反而担心,他再这么咄咄逼人下去,自食恶果的是他。
因为,迄今为止,我们的人都没有出现。
我知道他们就藏在暗处,也许就在各个角落里拿着高倍望远镜盯着我们,只要芒康一个手势,他们就会冲进来。
到时候别说骆明锐带了这么些人来,就算他再带这样十倍以上的人,我们也不怕。
坞城不止地理条件特殊,就连民风也特殊。这里地处南端,四周全是天然屏障,而且地下矿产丰富,当然,黑势力也嚣张无比。据说十年前,这里的黑社会渗透到了各个行业,连市政厅里面也有黑势力。那时候晚上六点以后家长就不敢带孩子出门,因为实在太混乱,政府也睁只眼闭只眼。因此很多年之内,政府最头疼的就是如何平衡黑社会和老百姓之间的关系。
一直到我们出现,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
我不知道,骆明锐这么冒冒失失带着人到医院,是否知道,我们跟政府是有秘密协议的。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不要做得太过分,政府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而骆明锐,为了父亲的死,擅自出动军队,那也是大忌。
要是被人捅到上面去,他也是罪责不小。
所以芒康是在提醒他,千万别冲动。
骆明锐好像也想到了这一条,毕竟骆家这张巨大的关系网,已经有两个口出了问题。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堵住那两个缺口,同时确保不能让更多的缺口暴露出来。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知道骆家人明不明白这个道理。
就在这时候,束从轩从外面进来,他一看这阵仗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只是我很惊讶的是,他看见骆明锐的时候点了点头打招呼:“你在这里……”
两个人像是认识,骆明锐点点头:“从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束从轩看了看我们,声音淡淡的:“昨天刚到。”
“你回来也该去看看心儿啊,他一直念叨你呢。”
束从轩有点不以为意:“我回来是有事,等我有时间,回去看他。”
骆明锐好像明白了什么:“从轩,你早知道的是不是?你早知道阑珊丫头没死,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束从轩有点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把阿忧当成一个死人。伊阑珊早死了,八年前就死了,法医不是已经鉴定过了吗,为什么你们还要喋喋不休?”
他有点无奈,叹口气:“你知道为什么这八年我从来没有回过康城吗?那里留下了我一生最美好和最黑暗的回忆,我生命里最重要最重要的几个人,全部死在那个城市……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事情到此为止,别再揪着不放了。”
骆明锐有点不高兴:“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揪着不放?死的是我父亲,我问他们要一个交代,难道错了吗?”
束从轩好像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他摇摇头:“你当然没错,可是你想过没有,当年,二十五年前,汤家错了吗?八年前,阑珊错了吗?现在,他们又错了吗?包括我父亲在内的很多人为那件事付出了惨烈的代价,难道还不足以警示你,警示骆家?”
骆明锐好像突然被束从轩的这几句话给击中了神经,他微微颤抖了一下,倒在他身边那个人身上,那个人大喊了一声首长,赶忙扶住他,然后看着束从轩:“束先生,您怎么黑白不分呢?当初的事情,您父亲也有份儿,您怎么能这么说我们首长呢?”
束从轩不为所动:“正是因为我父亲也有份儿,我才要提醒你们。试图打破平衡的下场,就是同归于尽。骆家是百年大家族,难道真的要毁于一旦吗?”
那人还想说什么,骆明锐抬手只住了他。
束从轩嘴角弯了弯,看着他:“你知道吗,八年来,我从未睡过一个好觉,我总是看见阑珊,她在火海中挣扎,她问我,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要把她往火坑里推?我找不到答案,我不知道该去问谁要答案……我记得又一次骆老司令到英国看我,我问起他这个问题,你知道他当时怎么说的吗?他老泪纵横的看着我,他说他很后悔,当初没有好好侦查一番就贸然下命令,害死了汤家那么多人。”
骆明锐不敢置信瞪大眼睛:“从轩,你说的可真?”
束从轩点点头:“我骗你作甚?一个人,不管时间过去多少年,总有一天要为自己当初所做的事付出代价。骆老司令说,这二十多年来,他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他曾经偷偷跑到汤家祖坟去忏悔,可是没用,那些人再也活不过来,他再也没办法赎清他的罪孽。”
骆明锐低下头,拳头捏起来又松开好几次,肩膀也硬挺起来,最后他好像整个人放松了,吁口气:“你说的事我会去查,但是我父亲的事,我不会善罢甘休。”
然后他就带着人走了,刚才闹哄哄的走廊,一下子冷清了很多。
我长长松口气,发现芒康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有点不放心,就低声问他想什么。
他握住我的手笑了笑:“没事,天天这么躺着,我有点腰疼。”
郑怀远走过来,吊儿郎当的看着我们:“说说吧,现在怎么办,骆家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汤川秀点点头:“等法医鉴定结果出来再说。”
芒康叫了一声,朱思颠颠的跑进来,不敢靠的太近,怕芒康又用东西砸他,只是声音洪亮:“康哥有什么吩咐?”
“我让你查的东西呢?”
朱思点点头:“琳琅在外面候着呢,康哥,要不,让她进来跟您说。”
芒康点点头,朱思又颠颠的跑出去,很快带着琳琅进来。
芒康示意我扶着他坐起来,我赶忙帮他把床摇起来一些,又抱了被子垫在他后面,让他不要那么辛苦。
琳琅站在我们面前,一五一十把当天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我们不在现场,只能从她的叙述窥得一二。
芒康略一沉思,问:“监控自然是没问题,我对自己的发明还是很有信心的,看管的人我也相信没问题。我想问的是,在这个过程里面,有没有别人?”
琳琅摇头,很确信的开口:“康哥,绝对没有,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芒康皱起眉头,直勾勾地看着琳琅,没说话。
琳琅被他看的有点害怕起来,下意识就看着汤川秀,好像在求救。
汤川秀开口:“好了好了,阿康你难不成还怀疑琳琅?”
芒康摇头:“我不是怀疑她,她自然是可靠的。我只是在想,一定是有什么环节被我们忽略了,大哥,一定是这样的。”
郑怀远突然问琳琅:“吃的喝的都验过了吗?”
琳琅还没有回答,汤川秀就说:“不会有问题,吃的喝的都是专人提供,绝对可以放心。再说,要是吃的喝的有问题,为什么只有骆连慈死了?”
这样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大家都没有说话,我怕芒康想多了对他的病情恢复没有帮助,正准备叫郑怀远他们出去,就看见朱思着急忙慌跑进来:“康哥,大先生,李局长来了。”
他说的李局长,自然是公安局局长。其实自从芒康出事以来他好几次表示要来探望,但是现在情况复杂,汤川秀就婉言谢绝了。
没想到骆明锐刚走,这位李局长就来了。
汤川秀看了看芒康,低声问:“该不会是骆家人找李局来当说客吧?”
芒康耸耸肩:“李局是聪明人,他之所以能在这个位子上坐稳,可是我们把他推上去的。眼下换届选举在即,他不是一直想更上一层楼么,谅他也不敢站错队伍。”
郑怀远点点头:“就是,骆家远在康城,鞭长莫及,哪里顾得了坞城的事情。”
说话间一个三十多岁的瘦高男人推门进来,一见面他就冲过来跟芒康握手,并且没有松开的意思,那语气也是熟络得很:“康老弟,现在感觉怎么样?”
芒康笑着:“多谢李局关心,您日理万机的,怎敢劳烦您跑一趟?”
李局有点不高兴:“见外了不是,我们什么关系?我们是兄弟,是兄弟就不要跟我见外。”
芒康也不再客气,李局长又跟我们打招呼,对着我一笑:“阿忧也在,这些天辛苦了。”
以前我们在一起吃过几次饭,他一直要我叫他李大哥的,我一直记得,因此笑起来:“李大哥,换届选举马上开始了,你有把握没有啊?”
他呵呵笑起来:“这个傻妹妹,永远知道哥哥我的想法。”
他把目光转向汤川秀:“大先生怎么看?”
我跟芒康互看一眼,李局本来是聪明人,接触几次就会发现,就算他有事要你帮忙,也不会这么直接。现在他这么直白的问汤川秀,看来是按捺不住了。
这正中我们下怀,就算骆家人向他施压,只要抓住这一条,我们就可以稳稳抓住他。
汤川秀笑了笑,笑得云淡风轻:“李局,我记得之前已经跟你分析过了,你的形势还是很明朗的。我们是兄弟,自然是鼎力帮助你。”
李局点点头:“这个我自然相信,毕竟我们合作这么多年,理当互相帮助。只是今天来,却是有事找大先生商量。”
说完他看了看我们,汤川秀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看着郑怀远和束从轩:“你们俩带着她们出去外面,纪子大概是饿了。”
我跟纪子互看一眼,知道他们三个是有事要谈,也没有反对,跟着郑怀远和束从轩出了病房。
我们去了咖啡馆,各自点了东西喝着,纪子突然问:“这件事挺棘手的,到底要怎么办呢?”
郑怀远摇摇头:“你没看阿川和芒康那样子么,成竹在胸。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他什么时候害怕过?”
纪子点点头,郑怀远又说:“倒是你,你弟弟跟骆安歌那群人关系那么好,怕你夹在阿川和你弟弟中间为难。”
束从轩笑起来:“郑怀远你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你还不是夹在我们和你侄子之间为难。”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们之中谁的名字,这让我觉得很温暖,好像我们真的是一家人。
郑怀远不屑的撇撇嘴:“我有什么为难的,郑南风那家伙,能有什么出息,横竖不过是纨绔子弟罢了。”
束从轩一针见血:“那江别忆呢,江别忆你也不管吗?”
提到江别忆郑怀远就不淡定了:“哎束从轩你是不是找揍,没事提我女人干什么?”
束从轩笑呵呵的:“别怪我多嘴,你女人一颗心可还全在盖四身上。我们要真跟他们干起来,你觉得江别忆会帮谁?”
郑怀远蹭地站起来,一点也不淡定,恶狠狠瞪着束从轩。
反观束从轩则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郑怀远突然笑起来,复又坐下:“束从轩你王八蛋,激我是吧?怕我为难,我还怕你为难呢,你姐姐不是骆安歌的继母么?你这么多年不回康城,是因为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我赶忙制止住他们,眼下我们已经外患了,不能再内忧。
我折中了一下,问束从轩:“江别忆是谁,说来听听?”
他看了看一脸黑线的郑怀远,把烫手山芋丢给他:“你让他自己说。”
我看着郑怀远,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他有些不忍心,叹口气:“江别忆是我老婆啊,还能是谁?”
束从轩咳嗽了一声:“哎哎哎,郑怀远,你有意思么你,江别忆最先是人家盖四的老婆,是你贼心不改,才抱得美人归的。”
我瞪大眼睛,啊啊啊,原来郑怀远的老婆竟然是盖聂的前妻啊。
郑怀远不怒反笑:“束从轩你不忿什么,不管江别忆以前是谁的老婆,总之她现在是我老婆。”
束从轩搅着咖啡,漫不经心点头:“是是是,你现在是爱情事业两得意,不仅有娇妻,在跟你侄子的争夺战中也是无往不利。恭喜你,得了吧?不就是想听这一句吗,看你那样儿。”
郑怀远呵呵笑着:“你就羡慕我吧,你知道我的,为了江别忆,我什么都可以要,也什么都可以不要。”
束从轩翻白眼:“肉不肉麻你?”
不过男人之间就是这样,刚刚还气急败坏恨不得打一架呢,下一秒钟又好得跟兄弟似的,凑在一起看财经新闻。
还好有他们在,要不然我又要胡思乱想。
两个男人看财经新闻,我就问纪子,跟汤川秀谈恋爱,是如何做到保密的,连我这个妹妹都不知道。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脸红:“我倒是一直想来看你的,是你哥哥说还不到时候。我向来听他的,所以就没来。”
我笑起来:“那嫂子你们快结婚,给我生一个侄子。”
她害羞起来:“你不是不知道你哥哥那人,我可做不了主。”
正说的开心,我的电话响起来,我掏出来一看,是陌生号码。
我也没理,继续跟纪子说话,很快手机里传来一条短信:“三嫂,我在咖啡馆后门,你要是不来,我就把你跟三哥的视频送给芒康看。”
我吓一跳,站起来的时候打翻了咖啡杯,吓得他们都看着我。
我心乱如麻,找了个借口说要去洗手间,然后就往咖啡馆后门走去。
那些画面是我刻意遗忘了的,我不愿意去想,没想一次我就觉得自己的罪孽加深了一分,我背叛了芒康,哪怕在不得已的情况下。
但是错了就是错了,我不想给自己找借口。
我不知道给我发短信这人是骆安歌那群人里面的哪一个,但是我知道,要是我不出现,他一定会照他说的那么做。
刚走到后门就看见一个男人闲适地坐在椅子上,正在看报纸。
我见过他的,骆安歌那群人里的老四,也就是郑怀远他们说的盖四。
我走过去,他看见我合起报纸,示意我坐:“三嫂,好久不见。”
我冷着脸,压低了声音:“你想干什么?”
他扬了扬手机:“没干什么,就是三哥一直没醒,我挺着急的。”
我已经冷静下来,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想明白了一些事,微微俯身,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手里根本没那些东西。”
他挑眉看我:“何以见得?”
我现在反而不怕了,慢悠悠在他旁边坐下来,笑了笑:“第一,骆安歌绝对不会录下来,就算他录下来,也不会借此要挟我,就算要挟我,也该是他亲自来,而不是你;第二,关山远出事了,你们一定在忙着善后,你私自出现在这里,应该是瞒着所有人……”
他笑了笑:“怪不得这么多年三哥为了你守寡,你果然聪明。”
我莫名觉得累,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打破了我原本平静的生活,说实话我很不喜欢这样,我想尽快结束目前的僵局。
不管是我的,还是我们大家的。
“盖四,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为骆安歌着急是假,为了你着急是真。”
他睥睨我,并没有说话。
我知道自己说对了,于是继续:“你知道郑怀远会帮我们,你知道郑南风起不了什么作用。郑氏叔侄争夺战,郑南风一败涂地,很让你失望吧?你以为可以借助他打败郑怀远,你以为可以让江别忆回到你身边,但是你失算了。你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郑怀远会得到郑家所有人的支持和认可,你更没有想到,江别忆会在这中间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他的眸色变深,语气也不客气:“你以为你是谁?”
我晃了晃腿:“我当然不是谁,就是刚才我跟郑怀远和束从轩在一起,刚好听到一些而已”
他冷冷看着我,讽刺地笑了笑:“你跟江别忆还真是像,自以为聪明,其实还不是被男人耍得团团转。”
他的语气里不无戏谑,我权当听不到:“盖四,骆老司令死了,现在我们跟你们正式剑拔弩张的时候。我不希望,你把私人感情带到这件事情里面。要是你听不懂,我换一种说法,我希望这件事情早点结束。”
他看着我:“为什么?”
我直言不讳:“因为我讨厌有人打扰我跟康哥哥的生活。”
他冷笑一声:“你跟三哥做了那样的事情,你以为你跟芒康还能像以前一样?”
我心里一惊,虽然这是我最害怕的,但是我不能在一个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否则我就输了。
我站起来,拍了拍手:“盖四,话我就说到这里……希望你劝一劝你们那群人,差不多得了,别得寸进尺。”
他不为所动,低头喝一口咖啡,声音淡淡的:“公安局李局长是不是去病房找你哥他们了?你知道吗,我给他找了点小麻烦,要是不出意外……”
他好像不愿意再说下去,故意给我设置了悬念,希望引起我的注意。
其实我也注意到了,下意识就问他:“你给他找了什么小麻烦?”
他很满意我的表现,点了点下巴:“你跟我去看三哥,我就告诉你。”
我转身就走,要我去看骆安歌,我还不如去死。
身后传来盖四冷冰冰的声音:“三嫂,你要是走了,可不要后悔。我知道你们跟当局政府签订了秘密协议,但是你知道不知道,当政的这一位市委书记就要走了,上面派了一位雷厉风行的来,而且带着任务来,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任务?”
我的身形顿住,联想到李局长刚才的样子,我扭过头去看盖四。
他耸耸肩,一副早就知道我会回头的表情:“三嫂你就不想知道,那任务是什么?”
他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要是他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任务一定是针对我们。
毕竟没有哪一届政府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权利被商人尤其是黑势力玩弄于鼓掌之间。
束从轩接到我的电话挺吃惊的,问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听我说没有他还是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阿忧,你别吓我。”
盖四帮我关好车门,然后他绕到驾驶室那边,我赶忙说:“束从轩,我没事,就是有点事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你跟阿康说了没有?”
“我就是半个小时的事,你何必大惊小怪,再说他们正跟李局谈事情,我还是不打扰的好。”
他估计也没想那么深:“好吧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车子开出去一截,我想了想,还是发了短信给芒康,告诉他我有事出去一趟。
他很快就打电话过来,我刚要接起来,电话就被盖四抢了去,被他丢在了后面。
我有点生气:“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抢我手机干什么?”
然后我作势就要爬去后面,他一只手摁住我,显然失了些耐性:“伊阑珊你给我坐好,你是我三嫂,信不信我照样打你。”
我突然就后悔跟着他出门了,我发现自己真的是智商严重不足,就算他们做了什么,我也应该第一时间找芒康他们商量啊,怎么能稀里糊涂跟着盖四走呢?
他要是把我卖了怎么办,他要是把我交给骆家人怎么办,他要是把我杀了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跟郑怀远还有江别忆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是我感觉得出来,他们都很喜欢那个女人,现在盖四落了下风,他要是一个恼羞成怒,把所有怨气全部发泄在我身上,怎么办?
这么想的时候,我冷静下来,看着他恩在我肩膀上那只手:“你好好开车,我不动。”
我的电话一直在响,我想芒康一定是着急了,我在坞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朋友,这么冒冒失失说有事出去一趟,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不过很快我就想起来,芒康在我手机里安装了定位器,他一定很快就会找到我的。
我以为盖四要带我去看骆安歌是借口,谁知道他还真的把我带到了坞城西郊的一处私立医院,带着我走了进去。
门口站了几个人,见了我们微微点头:“四少爷好,女士好。”
盖四白他们一眼:“知道这位是谁吗,你们骆公子的老婆。”
那些人纷纷对我点头:“少奶奶好。”
我吓得后退一步,盖四却很满意,问:“骆公子醒了没有?”
佣人点点头:“刚刚醒了,问四少爷去了哪里?”
我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原来骆安歌早就醒了,盖四竟然骗我他昏迷不醒。
我转身要走,盖四一把拽住我:“来都来了,三嫂就不去看看三哥。你可真狠心哪,差点就没抢救过来。”
我冷哼一声:“跟你们比起来,我只不过是有样学样。你们伤芒康的时候,怎么就不觉得自己狠心?”
他啧啧两声:“三嫂,如果我告诉你,芒康膝盖上的子弹,并不是三哥打的,你相信吗?”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冷笑话,我要是相信我就是猪。
他无奈地耸耸肩:“罢了罢了,反正你也不信,反正你是喝了芒康的迷魂汤,再记不得我们了。”
他带着我往里走,上楼到了三楼的一间房间门口,他敲了敲,然后低声对我说:“三嫂,我盖四从不求人,但是我现在低声下气求你,三哥好不容易从阎王手里抢回一条命,你别刺激他成吗?哪怕你什么都不说,也别刺激他。我们不能没有他,真的……”
我无奈极了:“盖四,我真不是你三嫂。骆安歌身边不是有容沐容小姐吗,我真不该来这里的。”
他着急起来:“但是三哥想见的,只有你一个。八年了,我眼睁睁看着他怎么一步一步熬过来的。好几次他都想随了你去的,还好还好,你没死……”
“你要我做什么?”
他叹口气:“醒过来之后三哥不吃不喝,我们实在没办法了。”
我不想再跟他说下去,再说下去没准他又要扯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于是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骆安歌躺在床上,看见我他挣扎着要做起来,被医生摁住:“公子,您不能动……”
骆安歌喘息着,认命一般躺好,然后对我伸出手。
那一瞬间我的胸口不可抑制的揪起来,疼得我差点弯下腰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骆安歌我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就好像要死了一样。我没想到他现在会是这样,瘦的脱了形,就像秋风里的一片树叶。
我不知道他清不清楚他爷爷的事,我也不敢问,就是一步一步挪过去。
当我坐在床边的时候,他抓住我的手,急切的呼喊我:“阿忧,阿忧,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我摇摇头,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可是没有成功。
他好像把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拽着我了,好像怕我跑掉,于是我只好告诉他:“你别紧张,我不走。”
他欣喜若狂:“真的吗,真的吗,你真的不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