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牛拿着面粉、红糖、南瓜来到厨房,从墙角陶罐里取出八个存下来的鸡蛋,从缸里拿出红薯放到一起。
又从水缸里舀了大半锅水,往水盆里舀了几瓢,将蒸笼架到土灶锅上,将南瓜和红薯放进水盆里,利索地洗干净,把南瓜破开,红薯切分成两半,放进蒸笼里。
等红薯、南瓜蒸熟的时候,把八个鸡蛋敲开打散成蛋液。
大概一刻钟,等红薯和南瓜蒸熟后,拿出来,趁着热气,动作迅速地将红薯和南瓜的皮去了。
把去了皮的红薯先放在一边,用大锅里的开水把红糖化了也放一边备用。
把去皮的南瓜在大瓷盆里压成泥,加入面粉、红糖水、鸡蛋液一起活开拌匀,揉成一个个丸子,放在旁边拿出的盘子上。
红薯也是一样的做法。等这些准备好后,把蒸笼搬开,用瓢把水舀出来,用锅铲铲出锅底舀不到的水。
等火把锅底烧干后,把碗橱里的油壶拿出来。
家里的油壶是陶制的,并不大,大概是网球般大小。像两个并在一起的开了盖,底部扁平的球,中间是像篮子的提手夹在两个胖乎乎的小油罐之间,可以拎着。两边都装着油,一边放着一个调羹。
张大牛拿出调羹,手一倾,倒出了一边的小半部分。
“大哥——倒太多油了!”旁边眼巴巴看着的张四牛大惊失色。
家里的油都是自产,每年菜籽打出的油都要供一家用到下一年打菜籽。
平常家里做菜放油,都是把调羹拿出来,在锅上方抖抖上面沾着的油,那就算是放油了。张大牛刚刚那一倒,差不多是家里大半个月的用量了。
张大牛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油罐放到灶台上,慢条斯理地说:“我这下做的地瓜饼和南瓜饼就是要用油煎的,这么多油刚刚好。”
“这么多才是刚刚好?”张四牛听得目瞪口呆,在他快七年的人生中还从没见过什么菜要用这么多油,一时间小小的心灵都受到了冲击。
“当然,以前没做过就是因为用油多,咱们一家人吃那么一点得用这么多油,所以从来没有做过。但是今天是为咱们和大琪叔二庆叔家一起做的,还是只用这么多油,这么看是不是觉得不那么费油了?”张大牛面无愧色地继续忽悠。
“真的诶,大哥你真厉害。”张四牛听得懵懵懂懂,觉得很有道理,大声地夸奖道。
张大牛险些被张四牛毫不掩饰的夸奖呛到自己,一边手不停地将红薯丸和南瓜丸用手压扁成手掌大小放进烧开的油锅里。
眼睛一边瞟到了灶台前小板凳上端端正正坐着的虎子和小猫用星星眼崇拜地看着他,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些不好意思,当然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看不出半点哄骗小孩的羞愧。
虎子家做饭放油的多少也和张家平时做饭差不多,不,应该说村子里做饭放油的手法都差不多,更节俭的主妇还有拿着浸了油的布轻轻扫一下锅底,就算放油了。
陈小猫作为陈叔和王婶家里唯一的男丁,王婶一两个月还会给他煎一个鸡蛋,算是见过一点世面的,也没见过这样做饭的人。
两人都被张大牛这样淡定的语气和放油的豪放给深深地折服了。
说着话,锅里的饼很快就熟了。张大牛用锅铲把煎得两面焦脆、喷香的饼子铲出来,放在之前放过丸子的盘子里。
拍开张四牛想要拿饼的脏手,给三个小孩一人拿了一双筷子一个小碗,每人碗里放了两个,招呼他们先吃,小心烫。
三个小孩一边“嗯嗯嗯”的回应,一边把还滚烫的喷香的饼子放进嘴里,一咬“嗑滋”脆,在嘴里烫的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出来。
“大哥,真好吃,好甜啊。”好不容易吞下去,张四牛大声地夸奖。
“是啊,是啊,真好吃,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王虎子也迫不及待地发表感想。
“比我过年吃的糖块都甜。”陈小猫也边吃边夸,根本停不下来。
其实张大牛自己吃着就觉得一般,没有糯米粉、小米粉,做出来的红薯饼和地瓜饼也就甜度合格了。
咬下去和嚼起来没有他前世吃起来的那种黏感和韧度。还有红薯,远没有现代红薯的甜度,纤维也更多。
尤其是这张大牛的身体味觉很是灵敏,肖瑜刚来不久就发现了。
第一次吃张大妹做的饭菜时,一入口就差不多能感知到这菜差点盐,炒太老了,再早几分钟盛起来味道会更好。
还有杂粮粥里有一丝丝糊味,大概是灶里火太大了,盛粥晚了一点。
刚开始肖瑜还很惊奇,回想记忆里也没有张大牛对饭菜有这样细致的评判。
后来再一想,张大牛本来也没有吃过多少不一样的菜色,从小到大吃到的饭菜都差不多,除了谁家特意请厨子办酒席,不然谁家都是少油少盐的健康菜色。
不像肖瑜,前世好歹各式各样的都吃过,没吃过的也看过图片视频以及别人的评价,有肖瑜的见识和张大牛身体的灵敏味觉,简直可以做现代专业的美食家了,可惜这时代几乎不可能。
至少张大牛的认知里,就没见过现在有这样的职业,也没见过能以此为生的人。
至于孔圣人、东坡先生等被称为美食家,那你也得看看人家前面的其他名号,写美食评论是人家兼职,可不靠这吃饭。
前世肖瑜大多喜欢在饭馆酒店里做兼职,最主要的原因是这种地方一般都吃饭管饱,尤其是生长期的时候,每天都感觉饿得慌,时时刻刻都想吃。
南瓜饼和红薯饼也是当时在后厨帮忙的时候,来来去去多看几遍就学会了,还有好些简单的不需要太多步骤的点心。
虽然学不到大师傅们的独门诀窍,但至少做出来糊弄一下自己的嘴巴倒也足够了。
这次做出的饼子,糊弄自己的嘴都做不到。但是是在几个很少吃到甜味的小孩感觉里,这已经是吃过最好吃最幸福的东西了。
张大牛把所有的丸子煎完,总共也就一百多个。夹出四十个放在两个大瓷碗里,把瓷碗放到篮子里,用干净的布盖上,让张四牛赶紧给大琪叔家里送过去。
叮嘱他记得要老村长爷爷、大琪叔、二庆叔全家都来家里吃饭。
另外各留出十个,放在两个盘子里,等虎子和小猫回来了带回去。这段时间,虎子家和小猫家可都帮衬了不少。
拉着三人再次洗了手,张大牛才让他们抓着饼子跑出去。
看着虎子和小猫一只手抓着一个饼子,张四牛手臂上挎着篮子紧跟着跑出去。
张大牛寻思着,之前只记得让四牛通知二庆叔来家吃饭,刚刚又邀了老村长、大琪叔他们,加上自家人,总共算起来有十五个人了。
之前预备的几个菜一定不够吃,还得再去地窖和粮房看看有什么可做的。
家里待客用的大圆桌面也要搬出来,这个等张二牛几个回来准备。现在不急,先去地窖和粮房看看。
最让张大牛苦恼的就是拿东西麻烦,每次都得拿钥匙打开锁上。地窖、粮房都是是一样,每次都得到了门口才想起来,门锁着,得回房去拿钥匙。
张大牛其实也没有防着谁的意思,刚来的时候是因为晕倒不干了的想法来得太突然,挡都挡不住,冲动之下什么都没想,就让元宝帮忙“晕了”。
晕过去之后,本来想要把钥匙交出来,怕家里几个孩子饿肚子。
后来一想,自己本想认认真真“做”张大牛,慢慢教育引导以后会走偏的弟妹。
结果连干了三天活,就只有二牛天天跟着自己卖力。其余几个除了吃饭打不着照面,也不知道整天在干什么。
于是干脆趁此机会教训一下几个熊孩子,反正饿几天也饿不死,真饿极了左邻右舍哪里混不到一顿饭吃。
还有就是家里的钥匙,张大牛都管着,村子里其他人家里的粮食也都是被当家人严密管着。
又不是真的要“交代遗言”了,突然一变做法,也让人觉得奇怪,因此张大牛也就一直这样管着家里的粮食大计。
张大牛从房里拿出来钥匙先往地窖去取今晚吃的粮食,下地窖也挺麻烦,每次都要蜡烛、梯子来一套。
从地窖里爬出来,张大牛把梯子放好,锁好地窖,拿起放在地上的一堆吃的,转身就看见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娃娃。
小娃娃扎着小揪揪,两只手各抓着一个饼子在啃,左一口右一口的,吃的满嘴油乎乎。还笑嘻嘻地对张大牛说:“大牛,这饼子可真好吃。”那是一脸的没心没肺。
张大牛一惊,赶紧打开院门看看有没有人。
看见外面没有一个人后,拴好门,一手拎起小豆丁的耳朵,扯着小娃娃往厨房走过去。
果不其然,碗橱的门已经被打开,装饼子的盘子本来放在最里面,现在已经到了碗橱最边沿。
“哎哟哟,放开,快放开!疼死我了!”元宝舍不得扔手里的饼子,只用脚费力地踢揪自己耳朵的罪魁祸首。
“你还敢说!怎么不跟我说就跑出来了?被人发现了怎么解释?”张大牛把东西放下,把小豆丁放在灶台边上坐着,教训道。
“嗯,嗯,我忘了嘛,就怪那几个小孩夸得太好听了。不对,得怪你做的太好吃了!”元宝说着说着,从心虚转到了理直气壮。
“这就是你的道理?嗯?”
“人家第一次吃到人间的食物嘛。”元宝说着,眼里漾起了泪花。
张大牛看着他这样,也不由得心软了,“好了好了,你要想吃跟我说,我还会不给你吃吗?以后注意点,知道了吗?”
“知道了,嘻嘻,大牛你真好,我回去了。”元宝立马不要脸地没了眼泪,好像之前没装可怜一样,变成一个光团,裹着吃剩下的两个饼子回了空间。
张大牛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之前是在装可怜,正想要追进空间去教训他,就听到叫门敲门的声音。
还是转身往院门口走去,还听到脑海里元宝贱兮兮地提醒声,“大牛,你病还没好全呢。这么风风火火地去打架吗?哈哈!”
气得张大牛只能放缓了步子,努力平复情绪,心里给元宝记下了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