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牛还是把张大妹四个留在牛车上,自己一个人拿着麻袋进了集市。
“诶,张老弟来了,”看摊子正卖肉的冯老屠媳妇看见张大牛,先招呼了一声,然后大嗓门大声朝里面喊,“当家的,张老弟来了。”
“张老弟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冯老屠听到喊声跑出来迎接,双手满是鲜血。
张大牛在心里吐槽这场面的诡异,暗自深吸几口气,跟着冯老屠进了摊子后头。后头院子里,两个学徒正忙活着,张二牛在旁边也帮着搬搬挪挪。
“张老弟,宰之前我们称过了,一百四十二斤,算整一百四十斤。猪血两桶,没给加冷水凝上,怕你要做血肠。其余的除开内脏、猪头、猪蹄子、猪尾巴,连肉带骨头,一共是七十一斤,就算七十斤。你看,这样算行不行?”
张大牛看到了二牛肯定的眼神,笑着说:“就按冯大哥这样说的来。”
“张老弟爽快,这肉还只分了几下,张老弟还想怎么分?跟这几个小子说,让他们干。”
张大牛也就顺势上前,让两个大冬天光着膀子,还一直流汗的学徒帮忙把肉和骨头分开,再把肉分成条状,然后一起装到麻袋里。
猪内脏也是被一个学徒打水冲了一下,大肠上明显的脏东西也冲了个干净,除了味还很重,看上去倒是干净许多。
张大牛和张二牛把猪内脏都装到了另一个麻袋里,跟肉和骨头分开放。还有猪头、猪蹄子、猪尾巴这些,也另有一个袋子装着。
张大牛让张二牛整理所有的,自己出来和冯老屠结账,最后讨价还价一番,以四两又七钱成交了。
把钱交出去的时候,张大牛又不免内心里哀叹一番,花钱容易挣钱难啊。
不过这也算是正常支出,这笔钱虽然一下子花了,感觉挺多的,但明年食肆里需要的新鲜猪肉就少了。
趁着里面还在收拾整理的功夫,张大牛趁机向冯老屠请教解猪头的方法。没办法,头一次面对猪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等张二牛和两个学徒提着桶,扛着麻袋出来的时候,张大牛这边除了解猪头,还请教了冯老屠解各部分猪肉的刀法。
虽然张大牛本人的味觉嗅觉挺灵敏,但是其他很多方面,像刀工,像食材的了解上都还只是个新手。
不管冯老屠其他的怎么样吧,至少对猪的了解绝对比其他人多,知道在什么部分用什么刀法去切。
冯老屠倒是对厨艺里的刀法没什么了解,但什么猪肉纹理怎么弄,倒是细细跟张大牛描述了一遍。
张大牛听完只是对这些有了些印象,后面学着做还得花时间去实践。
“冯大哥,我们这就走了啊。”张大牛伸手要接过一个麻袋。
“来来来,我们送一截,你们俩这拿着多费力。”冯老屠不由分说,把张大牛要接过的袋子抢过来,还从张二牛手里接过了一个桶。
“行,谢谢冯大哥了。”
“嗨呀,别谢,以后再买肉往我这来就行。”
“肯定的,肯定的。”
一群人说着话,提着东西出了集市,冯老屠和两个学徒把东西都给放上了牛车,等张大牛几个赶着车走了,才回了集市。
“大哥,咱们这下去哪里?”张三牛从后面探头问。
“咱们这下先去买些糯米,然后就去二庆叔那里。”
“买糯米?”张大妹听到了,也探头出来。
“我问了村里人,各家各户都没多少糯米,咱们也没种,就去买些来给你们做印儿粑粑。”
“好诶!我喜欢吃印儿粑粑。”张四牛也不甘寂寞地探头说。
“我也喜欢。”张二妹也跟着点头说。
“印儿粑粑好吃的。”张三牛也连连点头说。
“喜欢吃啊,大哥还能做麻园果子,糯米糍,汤圆,炸糯米球。”
“哇!大哥你真厉害!”张四牛适时地发出感叹。
“大哥,大哥,能都做来吃吗?”张三牛连忙开口问。
“大哥,做吧,做吧。”张大妹和张二妹也连连说。
张大牛卖好了关子,看到所有人期待的眼神,说:“行,那咱们就多买些,买它个五十斤!”
新稻的价格,不管收来多少,镇上粮铺里精米都是卖九文。糯米比新米贵些,卖十二文,要是买个五十斤,得要六两。
真要花六两买五十斤糯米,张二牛几个觉得太贵了。粮铺的老板大概是看出来点意思,又给介绍了陈一年的糯米、陈两年的糯米的价格。
虽说是陈糯米,但其实看上去还好,没有发霉,只略有些发黄。其实粮铺里有更便宜的陈米,但看那都有些发霉发黑的样子,张大牛是肯定不会选的。
最后走出粮铺的时候,一共是买了二十斤的新糯米,二十斤陈一年的糯米和十斤陈两年的糯米。
买完糯米后,张大牛仔细想想应该没有什么落下的没买,再问了弟妹们,也都没有什么要买的。
南方的冬天,最爱刮风,这风一刮起来,感觉冷意渗到了骨子里。张大牛把牵着牛绳的手缩到了袖子里,用棉衣袖子包裹着,还是感觉手已经冻住了。
好不容易到了二庆叔的铺子里,张大牛松开绳子的时候,手已经动不了了。
还是张二牛看到了后,小心地用手指一点点搓热张大牛的手指,让张大牛的手指活动开来,才把绳子拿出来。
二庆叔看见张大牛几个来了,看着六个人冻的脸通红的样子,连忙把人带到屋里,倒了些温水,用手巾沾了温水,轻轻给冻的不行的六个人擦脸。
不光是人冻的够呛,大黄拉着车在走时,身子还算暖,一停下来,风一刮,就能明显看到大黄都颤了一下。
张二牛赶紧把大黄给牵到了铺子后院的棚子里,在棚子角落里特意弄了一个盆,给大黄生了一小堆火,再给抱来足够的草料和豆渣。
可得吃好点,吃好了吃饱了才扛冷不是。
张二牛安排好了,正准备回屋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忘了,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也就作罢。
张大牛进屋里缓过神来后,心里寻思着,这可不行,自己太低估了冬天的威力,没戴帽子没手套,没有围巾没口罩。
来的时候是轮流着掌绳子,没冻的多厉害,刚那一段路,真是体会到了难受。
之前也是,要么待在家里,要么待在食肆里,没在户外待多久,这乍一吹,还真经不住。
回去了得给每个人都准备帽子围巾,还有围脸的口罩这些,可别脸、手、耳朵长冻疮了,冻成顽疾了,每年都会发。
说起来,往年张三牛和张四牛的手和耳朵都会长些,就是在外面疯跑玩的时候冻到的,今年倒是被拘着在室内,没怎么发。
村里的小孩儿们都是这样,冬天最冷的时候都喜欢到河边玩水,下雪的时候就玩雪,反正各个脸上都顶着两团大红。
等下要不去医馆买点防冻的药膏备着,还是去刘大夫那里拿点自制的药膏吧。
唉!又是一笔开支,这年头的医馆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想到自己刚来时装病倒掉的几两银子的药,张大牛就是觉得后悔,非常后悔!
当时没觉得多贵,真自己挣钱了,才发现自己倒掉的药抵得上原本张大牛一年的收入,反正就是觉得浪费后悔。
早知道,就把那药退回去了,能换多少钱回来是多少啊。
“大哥,大哥——”
“啊?什么?”张大牛的思绪被张三牛打断。
“大哥给我擦擦脸,大哥,你刚在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半天呢。”张三牛疑惑地问。
“大哥在想,养你们几个太费钱了,什么时候能回本啊?”张大牛开玩笑说。
“大哥放心,等我读完书,我就去给人做账房做掌柜的,以后就是我来养大哥了。”张三牛信心满满地说。
“我也是!”张四牛端着杯热水也凑过来说。
“大哥,我也会养你的。”张二牛说,还点点头表示肯定。
“我们也是。”两姐妹对视了一下,也表态说。
“行行行,大哥等着。”张大牛笑着说。
虽然自己是开玩笑着说那一番话,但张大牛还是被感动到了。看弟妹们都肯定的神色,表示原身和自己做的都不是白工嘛。
“大牛啊,你们吃了午食没有啊?”二庆叔大嗓门说着话进来了。
“还没呢,想着随便吃些就行。”
“正好,我们也没吃,等会儿我们一起去隔壁我岳丈那边吃去。千万别拒绝,年关前让二庆叔好好带你们吃一顿,你看你们每次来都急着走,这次一起吃了再回去啊。”
“好,那就麻烦关爷爷他们了。”
“你们在这烤火,等饭好了,来叫你们。”说着,二庆叔没等回话,直接出去了。
“今天二庆叔铺子里忙,咱们等烤暖和了,就出去帮忙。”张大牛回头对弟妹们说。
“嗯!”张二牛几个都点头答应。
临近年关的时候,各家各户都在为一年中最大的节日,年,做准备。
作为镇上最大,商品种类最丰富的的“喜庆杂货铺”,那生意绝对是不一般。
喜庆杂货铺里没请伙计,不是节日的时候,就是些散客,到了年节,铺子里就会忙不过来。
张大牛六个人一出来帮忙,忙得团团转的王二郎和妞妞立马感觉压力小了不少。张大牛没去做帮着客人拿东西,引导客人的活,而是站到了柜台边守着。
关婶子这个人虽然性子还挺泼辣,但这种时候,所有结账的人都挤在柜台边,再泼辣也抵不过这么多张嘴。
但张大牛往柜台边一站,吵得不行的大娘大婶们立马声音都小了一号。
关婶子趁机掌握了话语权,还挺得意地斜瞟了吵得最欢,要再便宜些的大娘一眼。那大娘不甘示弱,也对翻了一个白眼,不过说话的声音倒是小了。
不管怎么说,张大牛都是高高大大的大个子一个,站那里不说话,都挺具有威慑力的。
“诶呦,让让,这位大娘,麻烦给挪一挪,嗨呀,总算进来了。”二庆叔挤挤塞塞的,边说边挤,费了老鼻子劲,终于到了柜台边。
一般都是二庆叔站在柜台边,纵览全局,看有没有人小偷小摸,以及帮着媳妇看账。
刚出去那会儿,正好是镇上一个地主家的管家来订货,二庆叔亲自去招呼。就出去一会儿功夫,柜台这里就乱套了,张大牛往这一站,纪律才好很多。
“正好,大牛,你就在这帮着你婶子,我去外面招呼着。”二庆叔说着,交待了关氏几句,又顶着人流出去了。
等这一批人买完东西结完账出去,铺子里的人一下子少了大半,剩下的是些慢慢挑,不急赶路回村的镇上人。
张大牛呼出一口气,抢购真是大娘大婶们的长处,为了便宜些,能使出各种手段。
就刚这一会儿,大娘们各出奇招,要么是拉关系,要么是企图在言语上压制,要么是几个人一起,也就关婶子这样的才能招架的住。
尤其是有些大娘大婶前一句还在骂,在那翻白眼的,下一秒听到便宜了三两文钱,脸上立马笑吟吟的,好话不要钱地说。
张大牛好几次都以为要打起来了,想着要不要拦一下,下一刻就姐姐妹妹,婶子侄女的互称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方真是实在亲戚。
也难怪二庆叔这铺子能越办越好,不仅是二庆叔每年都出远门贩最好最便宜的货,尝试各种不同的新货。
守着铺子的关婶子也有着不小的功劳,虽然有时候脾气真的挺燥的,但下一秒又能看人脸色说好话。
表面上看着说话挺不饶人的,但跟买东西的大娘大婶和卖东西的货郎们都有自己的态度。
对方强硬,她也不弱。对方服软说好话了,她也不会继续咄咄逼人,基本上每个来铺子里的人都能心情挺愉快的走出铺子。
张大牛仔细想想,虽然一直都觉得关婶子性格挺突出的,但好像也从没听到谁跟关婶子关系不好的话。
以前张大牛还觉得二庆叔怎么不管管关婶子这张嘴,现在看来不是不管,估计是二庆叔知道关婶子其实是有分寸的。
也或者,二庆叔也管不住!张大牛想到这个可能,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说不准真是二庆叔管不住。
这边送走了一大批人,二庆叔让二郎一个人看着铺子,其他人都到了隔壁的“关氏饭馆”吃饭。
一个大圆桌,上首是坐着二庆叔和关婶子,往下就依次随便坐。这顿饭也没吃多久,张大牛几个是起太早,吃早食也早,肚子里早就消化了。
二庆叔、关婶子和妞妞是在铺子里忙了一上午,肚子也早就饿了。
并且张大牛几个还得早点吃完了赶回去,二庆叔他们也得到铺子里守着,所以吃饭的时候都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扒拉饭菜。
吃过饭,虽然接下来都有事做,但大家都没有急着起身走。
“二庆叔,你们什么时候回村里过年?”
“今年得二十九,二十九下午我们赶回去,待到初五,再回来镇上把铺子开起来。大牛,你帮着叔把这话给带回去,免得我爹一直等着,知道具体时候心里有数些。”
“放心吧,二庆叔,肯定带到的。”
“行,都吃好了吗?你们也得赶路回去吧,今儿我看着都飘雪了,也别耽搁了。”
“嗯。”
众人起身,张大牛特意绕到后厨去,给关婶子的爹娘道谢,提前祝他们过年好。还跟柜台上结账的关婶子的大哥寒暄了几句,才回到隔壁二庆叔的铺子里。
张大牛几个回了铺子,没耽搁,买了家里需要的春联和福字,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就收拾好回家了。
张大牛把大黄牵出来,扶着弟妹们上车,抖搂棉被给每一个盖上的时候,一个灰扑扑的东西掉了出来。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元宝睡的正熟,突然摔了一下,吓得一激灵站起来,语无伦次地叫。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旁边看到的都忍不住笑出声。
“……”元宝醒过神来,懵了。
张二牛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把大黄牵进来,走的时候老觉得有什么忘了,原来是自己之前还记得元宝在被子里睡着,后来就给忘了。
元宝被大家笑的有些恼羞成怒,飞起来就一人叨了一下,但这没用,在笑的人还是在笑。
还是张大牛看着元宝真快生气了,拿了一个刚刚在二庆叔铺子里买的梨给元宝,好声好气地哄了几句才算完。
这个小插曲之后,张大牛六人跟二庆叔他们说了一声,就往回赶了。
这天越发阴沉了,来的时候还是时不时飘朵小雪花,现在的雪更大了些,路面的表层也湿了,得赶紧回去,不然雪下大了,路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