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人来人往,尽管大家都奔着消遣而来,可难免会有人八卦几句,这就形成了最好的消息来源。
酒馆里的日常事务就快要打点得差不多的时候,更云跟大家知会一声后到焦暮启家打探消息去了。有些事情暂且不是动手的时候,但多些知己知彼总是没有错的。
更云打探回来的消息是那天城主的护卫损失惨重,而这也证明了焦暮启并不是白当的城主,在暗处他有精兵不少,可见他到此还有其他的阴谋。
而他的阴谋是不是和花青绑叶轻飘有关,决定了接下来他对叶轻飘采取行动的速度。
焦暮启和花青都受伤很重,可是据说他拥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材,身体恢复得还不错。
一切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了,可是除了他差点把叶轻飘害死,更云他们对这个城主一无所知,于是大家开始合计要采取行动去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正当大家聚在一起开始分工部署的时候汤因因来了,他和千烨的事情寸言已经跟大家解释过。
由于知道了些根底,按道理说大家都应该更熟络,可正相反,毫无往日的寒暄打趣,汤因因一本正经告知千烨想见他们。
于是坡头酒馆就交给苏桂一人打点,小伙子们交代她如果搞不定的时候可以请垣顷帮忙,再不济就关门回家,可她信心满满叫大家不要以为她只会睡觉。是的,别忘了这酒馆开业那几天全部事情都是由她坐镇的。
大家等汤因因先走,然后才出发去到千烨家。到了的第一件事情少不了是要去看望叶轻飘的,苏桂说了可要看仔细些回去细细跟她说。
叶轻飘还没有醒,可已经面色红润起来,如同正在酣睡。亲眼所见,几个人心里都踏实了许多,也不敢多作停留就去见千烨。
他已经勉强能下地走动,不过气色可就大不如尚未醒过来的叶轻飘。更云和卷堆虽都知道是因为叶轻飘伤得太重他才会这样,可真正却只有寸言知道那其中的厉害。
“我怕你们因为叶轻飘一事贸然行动,所以着急把你们叫来。需要告诉你们一些事情,希望对你们有所帮助,免得再吃亏。”或许是知道自己的情况,千烨未作什么寒暄,几人一到就开门见山。
汤因因给三个人上了茶便远离这个房间甚至不在门口,而千烨则迅速切入正题。
从千烨那里,大家知道了有关半城的一些事情。如同每一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故事一样,半城子民的老祖先其实是个石匠,也就是说他们是靠做石工发的家,直至在这里建设了一座城。
系谱中记载最早的那个石匠名叫福禄,一开始他只是父母为减轻生存负担送去学艺的一个小学徒,他的名字在大伙当中叫着叫着先是被叫成了“葫芦”,等自己有了本事自立门户的时候就在石匠当中被叫成了糊涂。
“糊涂”顺口啊,随着他在那一行里名声大噪,“糊涂”便渐渐成了自己都默认的名字,于是他干脆把“糊涂”改成“胡涂”成了自己真正的姓名。
胡涂是个有福之人,一生儿孙满堂,且个顶个都深得他自己的真传学得一手好手艺,也算是衣钵能够继续往下传。
晚年的时候,儿孙们给他打造了一把錾子,就是石匠们经常用的那种。等他仙逝之后,子孙们把这把錾子称为胡涂金錾,由每一代家族中推选出来的主事掌管。胡涂金錾一代又一代往下传,除了那些寻常的意义之外它还有另一重作用,那就是召集的作用。
只要持胡涂金錾的人召唤,无论你在哪里什么时候,都要迅速集中到他身边,一切听从他的指挥。
常言说“祖坟埋得好!”,胡涂家世世代代尽出能人。经过好几代人之后家族发展越来越壮大,学徒中也皆不是泛泛之辈,但均飘散在四处。
于是经过几辈人的酝酿,大家决定建一座城,让家族成员们以及志趣相投的人住在一起去,这简直会成为世上最痛快的事情。
在选择地点的时候,大家纷纷想到了一个经常采石的地方,觉得那里山水甚好,尤其是山脚的一江清水,既是跟外面接触的航运是很具有诱惑力的。
大家心中的理想之城建立起来之后,这样一座盛产好石料又是天下石匠云集的地方在外面一下子出了名,一时间商贸往来,姻亲联谊,一片繁华热闹的盛景!
石匠中不乏有才华知情趣的人,有了钱,又不再奔波,生活稳定,自然开始寻思其他的东西。所以那时专属自己的语言文字应运而生,这个想法一开始源于碑文和石头上的其他刻字,工匠们在与石头打交道的时候突发奇想,于是互相一撺掇就有了实际行动。
那时候其实半城并不叫半城,是因为新的语言出来后,半城原来的名字发音特别像“半城”,这是后来的事。
世上的诱惑实在太多了,半城的石匠们开始一代不如一代,他们开始沉静不下来去忍受那些日日夜夜在石头上敲敲打打的孤独和清寂,他们更倾心于那些钱来得很快或是可以直接生钱的事情。到了这一代人的时候,许多新生的孩子甚至都忘了自己的祖先是干什么的。
近几百年似乎历任城主的压力都很大,半城大有衰败萧条之势不说,每一任城主在任的一辈子至少要远行两次,每一次都挑选大批对半城最忠诚的人随行,而回来的时候能剩下一小半就不错了。
不仅如此,近几代的城主都开始在山中寻找,甚至外界小道消息传:半城的城主们都快把半城刨个底朝天了,可就是不知道在找什么,而参与这些事情的人更是秘密筛选出的,保密事宜做得万无一失。
二十年前的一天,城主择余带着船队开始了他当城主以来的第二次远行。这一次,他基本上带走了半城13岁以上70岁以下的所有男人们。
半城历来是男人当家,可是他临走时却把半城暂时交托给了他的妻子浦晨。浦晨是一介女子但并不弱,没花几个月时间就把城中事务一一熟练运转起来。这时候的半城基本算得上是个商贸集散地,来往人员混杂,一城中的女人在她的带领下城中人人安居、事事兴旺,竟比择余在的时候都要闹热繁华。
择余这一去足足三年,然而就在择余回来的前一月,半城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空城。
那一夜过后,在半城江水的下游,人们发现了许多客商的浮尸,唯独就是半城那些女人和老人孩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也有客商的亲属纠集在一起千里迢迢来讨公道的,顺江而下或逆流而上,才到半城边境就已被这里的阴森气息给吓退回去。
那一月的时间里各种帮派、组织都有被委托进过城里的,不仅对于讨公道这件事情无功而返,就是想趁机掠夺搜刮点东西似乎也是妄想,因为整个城里如同从无人迹,不仅人没了,就连半城世世代代在这里的足迹都像被雨水卷走一般。
择余带着很少的几船人回来,他们士气低落、风尘仆仆、疲惫不堪,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本以为是倦鸟归巢,望天伦之情能抚慰心灵的淋漓鲜血,可一路的不对劲在进了城后得到证实——
盼望中的床前小儿女、窗边暖心人成为了无可触及的往事。
择余带领一众青年潜下江水水底很深,搜寻了一月有余,一无所获。绝望之际突发奇想,大家又前往后山搜寻近两月,同样毫无结果。
就在大家从山上撤离的那天,隐忍许久的择余在退至江边的时候突然大喊一声“一切都是山神的怨啊!”,接着口吐鲜血倒在江边。
三年之行有一部分人本就是带伤归来,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和生活调养,所以这一次好多人没有扛下来陆续生病死去。
奄奄一息的择余坚信这是胡涂一脉在自食恶果,山神赐予他们的好运气已经被他们挥霍干净,不知“惜福”不说,还随随便便就惊扰了山神。所以眼前的一切是山神在警示半城该易主了。
择余在身体勉强康复的时候决定带领剩下的人飘零他乡,并在山神面前立誓:除特意留下来守护半城的一支护卫队外,所有人都会分散到这世上的角落,除非半城有新的可以世世代代守护半城的城主出现他们会回来听命,否则他们的子子孙孙将永不会踏上这片土地。
同时每年都会换一批人入住半城成为那一年当中半城的子民,每年在这里只举办一次婚礼,能够在这里成婚的那一位男子会是当下的城主。而原来半城的子民,即便是留下来的护卫队,也只能在江边活动,永远不踏入城中。
这所有的一切都只为祈祷山神保佑胡涂一脉有香火可以往下延续。
择余及其他人在往各个地方游走的过程中四处散播要成为半城永远城主的条件:有能力守护半城!
他所说的有能力守护半城,这其中包含的意义很深,标准也不明确。但有这样一个地方毫无规矩需遵守,争着抢着要来的人自然是排着队上赶子,所以有了半城现在这样的情况。
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发现:每一年的每一批人当中总有人是奔着半城其他东西来的,久而久之形成的传言里说的是:半城的财宝。而这可不是空穴来风,其依据就是择余所说的“惊扰到山神。”
这说的就是在择余当城主期间发生的另一件大事:“愚人滚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