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寒悠悠醒来之时,只感觉手脚发软,浑身无力,试着动了动,居然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目光四移,只见除了两根燃着的高高蜡烛,还有几颗夜明珠镶嵌在四周的墙壁上,而床的内侧墙壁上最大的那颗,正是当初百里默送给百里一铭的寿礼——东海夜明珠。看到它,她更加确信自己还没有死了。
还没有打量完整个屋子,就听一阵很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而她转动眼珠之时,竟没有看到一扇门!
百里默刚一下朝便进了御书房,苏公公关上门在里面伺候着,其余的小太监和侍卫守在门外,没有御传,任何人擅闯御书房,他们都可就地格杀,事后回禀!
所有人眼中勤政的帝王,此刻已进入了御书房的秘道,来到了地下金屋——连地砖都是黄金铺就!
看到睁眼醒着的司徒寒,百里默几大步就跨了过去,“寒儿!”急切地俯身半拥她入怀。
司徒寒既不想回应,更无力回应,只是一动一动地任由他抱。
“寒儿!”百里默抱了她许久,才轻轻放开,深情凝视,“寒儿,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司徒寒沉默半饷,才开口道:“我死了吗?”
百里默正欲回答,却忽然明白她此话的真正含义,“是,镇国将军司徒寒两日前已被问斩。”
“尸首呢?”司徒寒的语气毫无起伏。
“允将军府素静下葬。”
司徒寒嘲讽道:“你真对得起我爹和我娘,我是不是该磕头谢恩?”
“寒儿!”百里默捧住她的脸,“原谅默哥哥的自私,默哥哥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真正将你留在身边,为我一人所爱一人所有!”
司徒寒不再说话,如同一个没教养的人说自己乱插队乱吐痰的原因就是没素质一样,自然会令人一时无言以对。他自己都说自己自私了,她还能说什么?只是苦了她爹娘,不知内情的娘亲恐怕要哭死!
百里默抚着她头上散开的发,轻声道,“寒儿,不要怪我,不要怨恨我,我一定会善待司徒府,做为对他们二老的补偿。”
司徒寒默了下,才道:“那就放我爹娘告老还乡,他们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就让他们换个环境过完剩余的时间吧。”如此,你也不用怕他想办法调动军队为我报仇了。
“好,就依寒儿!只要寒儿愿意留下来,默哥哥什么都依寒儿!”
“包括给我服用解药吗?”
百里默理亏道:“这……对不起寒儿,我还不能。”
就知道是这样,司徒寒闭上眼,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他——即使他依然英俊而更富有男子的成熟气息。
百里默有些难过地看了看那张因行军打仗而蜜色更浓的俏丽小脸儿,“我去给你端些吃的来。”
司徒寒没应声,只听着渐渐离开的轻微脚步声。
吩咐了苏公公,百里默在椅子上闭目坐等,他没想到司徒寒知道事情的真相后,竟会如此平静,平静得令他心有所惧忐忑不安。
再次听到脚步声,司徒寒没有睁眼,直到百里默的声音响起,“寒儿,我扶你起来吃点东西。”
端来的饭菜必定还是下了药,司徒寒心如明镜,可为了有机会能出去,她必须要吃,以保持生命不死。百里默为了困她在身边,只会给她下软骨散之类的药,断不会真的害她,但如果她现在剧烈反抗,只会激怒他使他真的为砍断她的双翅而伤害她的身体,比如挑断手脚筋脉。所以她最理智的应对办法,就是以顺从不变以应万变。
百里默见她肯睁眼了,才高兴了一些,将她扶起靠在被子上,再端起莲子羹一勺一勺地喂食。
吃完一碗莲子羹,被他拭净嘴巴,司徒寒才道:“你就打算以后都这么喂我吃饭吗?”
百里默沉默着,没有答话,他也不愿意让她整整一辈子都这么躺在床上半分不能动,但目前却是必须这么做,寒儿的能力他知道,他不能再有丝毫让她逃出皇宫的机会,这次一旦她逃离成功,他已无法想象她会怎么恨他,尤其是他还打算让她怀上他的孩子,为他生儿育女。
想到这儿,百里默放下碗,将她平放在床上,自己也脱衣躺在了她身边,拥她入怀。
“最好不要碰我。”司徒寒冷冷道。
“寒儿!”百里默充耳不闻,低头吻上她,几经辗转,即使她没有任何回应,他的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寒儿!”
司徒寒的衣服被层层解开,当一切都毫无遮掩地呈现在百里默面前时,他再也控制不住压抑了不知多少年的渴望,俯身而上……
司徒寒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的所有动作,直到一阵钻心的刺痛从身体里传来,禁不住叫了一声:“啊!”
本就遇到阻力的百里默,在听到这声痛叫、看到心爱之人那紧蹙的眉头时却更加兴奋,原来她真的信守承诺没有让剑无尘和司马睿碰过!同时也更为加倍珍惜,如对待一件珍宝般小心翼翼。
司徒寒紧紧咬着唇,再不发出一声。
“寒儿!”百里默吻上她的唇,试图使她不会咬伤自己。
想到心爱的女子就在自己的身边,成为自己的女人,百里默便再难以抑制满腔激情……
单方面的*享受之后,司徒寒冷漠的脸终于有了新的反应,“呃!”
“寒儿!”百里默有些紧张起来,“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因为刚吃完饭……是我太心急了!”
“太脏!令人作呕!”司徒寒压下胃部往外翻腾的不适,淡淡道。
刚泄了精华在她体内的百里默脸色大变,“你!”
脸色再次几变之后,才一掀被子盖上她的身体,随后怒气冲冲地突然离开!
司徒寒闭目,她无力为自己清理。
不多时,百里默却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名黑衣暗卫。
百里默看着他,“告诉朕真正的皇后,朕是否碰过宫中妃嫔!”
暗卫低头,屈膝半跪,“禀将军皇后,皇上为您守身如玉,后宫妃嫔的侍寝,都是由属下代为执行!属下侵犯皇权,凌辱宫妃,罪该万死!属下愿自裁谢罪!”
说罢拔剑自刎,他也该安息了,身为暗卫,睡遍后宫妃嫔,还有了个拥有自己骨血的公主,死也瞑目了。
司徒寒淡淡地看着死在面前的暗卫,不置一词。
百里默的目光从暗卫的尸体移到司徒寒的脸上,“司徒寒,你可听清楚了?朕除了当初应你的要求、完成你的心愿而碰了司徒静使她怀孕生子外,朕没有碰过任何女人!无论她们多么年轻貌美,朕的心里始终都只有你一个!你还要朕怎么做才能相信朕对你独有的一颗真心?”
司徒寒忽觉好疲惫,闭上双眼,“我累了!”百里默,你真的是个自私透顶的男人。
百里默的情绪戛然而止,柔声道:“那就睡会儿吧,我批完奏折就来陪你!”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心,见她不再睁眼,才转身离去,顺便拖走了那具死尸。
刚坐定在御桌前拿起一本奏折,苏公公来禀,“皇上,太上皇差路公公传话,要见您!”
百里默翻奏折的手顿住,随即放下。
出城到了山庄,见到百里一铭,百里默按下心中的些微忐忑,“父皇!”
百里一铭问道:“你把司徒寒藏在哪儿了?是不是就在宫中?”
百里默讶然,“父皇?”您知道?
百里一铭道:“你是在宫中我的眼前长大,知子莫若父,你的性情我如何能不知?若司徒寒真的被你斩杀,你定然做不到真的如此安静冷漠。除了偷梁换柱瞒天过海,还能有什么?”
百里默低头不语。
“寒儿内心一向并不热衷于朝政,是父皇用了手段和心思才把她强留在朝廷效力。既然你已承认她女身大将的身份又给予重用,就要有始有终。即使不用,卸下她的兵权允她离开朝堂便是。你乃一国帝王,如此斩杀有功之臣,岂不是让所有不明真相的臣民心寒?尤其是跟随她征战四方的武将,他们如何还能一心为百里皇族效忠?”
“可斩杀她是师出有名的。”
“那又如何?日久见人心,跟随她时间久的人,自然会知道她不是贪权恋贵的女子,更不会里通外国,即使师出有名,他们也会心存怀疑。何况还有预言石碑,司徒寒的心智非比常人,难说这是不是她的杰作,但见过石碑的百姓都必是信之不疑!总之你这是在动摇军心和民心!”
百里默不语。
百里一铭叹了口气,“但既然你已经做了,真相便不能传出,否则你便毫无帝王之威了!”
“父皇的意思是……”
“假的变成真的!”
百里默大惊:“父皇不可!”
“司徒父女一死一走,武将们纵使心有不服,也还不敢密谋造反,但帝王之威却不能不维护,所以,她必须死!”
百里默后退两步,“无中生有使她背上冤屈人前受死,我已对不起她,若再将她秘密处死,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默儿,你不能——”百里一铭还要苦心相劝。
百里默却打断他,“父皇,对不起,我什么都能听你的,唯独这件事不能!寒儿女扮男装征战沙场,吃尽苦头,已经够可怜了,请您放过她吧!我把她藏在很秘密的地方,绝不会被人探知,请您不要动她!不要动她!”
百里默说完,眼中噙着泪,转身大步离开,再不听百里一铭半句。
“默儿——”百里一铭见他一意孤行,不禁气血上涌,一口老血喷出!
路公公失声叫道:“太上皇!”
十天后,太上皇百里一铭因病情恶化,驾崩!
被软囚在御书房地下密室的司徒寒对外界的事一概不知,她只知道,在她刻划记号记录日期计算日子下,她这个月的月事没有按时来临。既然这样,她不如化不利为有利。
这天晚上,在他拥着自己时,司徒寒淡淡道;“百里默,你没发现么,我一直没来月事。”
“嗯,等你来月事时,我一定不会碰你,让你好好休——你说什么?一直没来?”
“我每个月的五月初二会准时来。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来这里多久了?”
百里默却顾不上答她的话,起身穿衣冲了出去!
第二日晚上,一个脸上被蒙了黑布巾的老中医被带到了地下密室,司徒寒的手腕被拉出被子并盖上一层丝巾,随即老中医的手指被牵着放在了她的腕上。
百里默一直无声而立,脸上交织变幻着兴奋与紧张,却忍着一个字都不问,只待老中医把完脉后自己说道:“恭喜这位夫人,您已经有喜一月有余了!”
百里默脸上现出狂喜之情,差点克制不住发出声音!
“只是,”老中医酌字说道:“孕后的禁忌一定要遵守,孕期内不宜再同房,更不能乱吃乱服药物,以免有损胎儿的身体,使其携病出世却无法治愈。”
百里默脸色大变,司徒寒却道:“多谢您的提醒,为了孩子,我以后会分房而居,也不会乱吃药。”
老人点点头,“医者父母心,遵从医嘱,定然会生下健康聪慧的儿女!”
“承您吉言!我会安心养胎,您好走!小默子,备上喜银,送他出去。”司徒寒为了这个好心的老人不被灭口,极力赶他早些走。
老人点头起身,“谢夫人!”
小默子,小默子……百里默无声搀住老人的胳膊,扶他离开密室。
待百里默回转、小心翼翼地躺在她的身边,司徒寒欲提撤除饭食中加药之事,可想想,又闭了口。此时她不提,效果应该更好,百里默既然希望她为他生孩子,就会比她更希望腹中的孩子是健康的,不用她说,他也自会撤除。
百里默轻抚上她还根本不显形的肚子,脸上浓浓的笑意挡都挡不住,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道:“寒儿,我们终于有孩子了!你一向喜欢孩子,如今,我们也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寒儿,我要当爹了,你要当娘了,高兴吗?”
身为女人,知道自己腹中孕育着含有自己一半血脉的骨肉,如何能没有异样的感觉?不管孩子是怎么来的,他幼小的身体里都有自己的一份骨血,都是孕育在自己的腹中,那感觉,不是男人仅仅要为父当爹的喜悦所能比拟和体会的!
司徒寒的手指抚向自己的腹部,虽然还是平坦,但知道有一个奇妙的新生命正在其中生长渐渐成形,她的嘴角也禁不住现出一丝微笑。
百里默将自己的手不施毫力地轻放在她的手上,与她一起缓慢轻抚两下肚皮,“寒儿,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不会再让你吃药,可是寒儿,你也要为了我们的孩子,不要再想着离开皇宫离开我可好?”他最担心的,就是一旦停药,她的身体恢复以前的力量与速度,他就再无法困住她。若她执意要离开,那他就只能打造一个铁笼锁住她了!
司徒寒知道自己此刻的表现绝对关系着她以后的生存状态和是否能逃出去的命运,所以,掩下心中被囚的悲凉,展开笑颜,温柔道:“若是以前,我定然有离开的心思;可现在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我的腹中已经有个小生命,我又如何能让他一出世就看不到亲爹?”
百里默一听,惊喜万分,打造铁笼的想法立即烟消云散,“寒儿说得对,孩子没有爹爹疼爱,如何会幸福?所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百里默。”司徒寒欲言又止。
“寒儿你是不是想吃什么?”
司徒寒眼望上方,“百里默,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你不但英俊,又处处爱护我,若说我没有动心过,那一定是骗人的!”
“寒儿!”百里默感觉今日的惊喜太多了,集中在一起了!
“百里默,我爱过你,但因为你的身份,我不敢爱你;因为你娶了妃子,我不想爱你,也不能爱你。可现在,为了孩子,我却不得不接受已被她人染指过的你。百里默,你要一如既往地对我们母女好,不然我一定会再次离开你。”司徒寒真真假假地述说着,以图蒙蔽他。
百里默将她的手捉在手心置于心口,急切道:“寒儿,我百里默若对不起你们母——寒儿,为什么是母女而不是母子?”
司徒寒听他欲发誓的话忽然因为一个用词而转了弯儿,简直想翻无数个白眼儿!“怎么?你只喜欢皇子不喜欢公主?”
百里默急忙表态:“喜欢!喜欢!只要是寒儿生的,我都喜欢!若是皇子,我们就再生个公主;若是个公主,我们就再生个皇子!不,是生许多许多皇子和公主!”
司徒寒斜睨了他一眼,“你当我是老母猪吗?一下一窝崽儿?”
百里默扑哧笑出了声,刮了一下她的小俏鼻,“那我们这金屋不是成了猪窝了?”
司徒寒借机接话道:“说到这个,我倒想起,这样一直在这儿不见一点阳光,我的身体素质会变差倒不打紧,可是孕妇长期不见阳光,对腹中胎儿的生长可是非常不利的,这可怎么办?”
“寒儿是如何知道这一点的?”百里默疑惑。
司徒寒翻了个白眼儿给他,“别以为我是瞎编骗你玩儿,你可以去问问御医是不是这样。”
“寒儿懂的事情最多,我怎么会不相信寒儿,待我想想办法再说。”心下却道明日真要问问御医是不是真是这样。
司徒寒一听,这还是没信她的话,遂也不再言语,等他问过御医了,自然会想办法让她见阳光,到那时,被停药的她,才真正有了逃离皇宫的机会!
被诊有孕的第二日,司徒寒不再控制食量、毫无保留地大口吃着饭菜,不管孩子的爹是谁,孩子却都是她的,现在饭菜中无药,她既要为自己、也要为孩子使劲多吃,把失去的营养补回来,快速恢复力气。
百里默坐在桌前闭目苦思,御医的话使他不得不考虑让司徒寒重回地面见到阳光,最起码每天要晒一到两个时辰的太阳对孩子才最有利,何况寒儿若久不见阳光也会损伤身体而折寿,这也是他不能容忍的。可宫中到底哪个地方才能将她秘密安置,既不会被人发现,又安全?
“苏公公!”
“奴才在!”
“去宫中巡查一遍,看看有没有适合皇后住的地方,既偏僻,又安全,不会被人发现。皇后有喜了,不能再让她继续住在地下,毕竟潮气太重又见不到阳光,对她的身体和胎儿都会不利。”
“是,奴才这就去办!”
“注意不要被人起疑心!”
“是,皇上放心!”
十天后,力气已渐渐恢复的司徒寒在一个有风无月的夜晚被悄悄送到一个偏远无人的废旧宫殿,当夜,百里默留了下来陪她。上朝前一个时辰就走了,说明此处离前朝宫殿甚远,司徒寒默默思考着,不动声色。
他走后,司徒寒又踏踏实实睡了一觉,才伸着懒腰起床,不多时,一个小太监便走了进来跪下,“奴才小川子给皇后娘娘请安!”
司徒寒一个哈欠打到一半停住了,不上不下地卡着难受着。“你是谁?”
“奴才名叫小川子,是苏公公手下之人,也是与苏公公最为亲近的心腹,这里是皇上的秘密,所以苏公公才派了奴才来伺候将军娘娘,娘娘放心!”
司徒寒转了转眼珠,微笑道:“有你在这儿,我也就放心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在这儿如何生存下去!”
“娘娘尽管放心将一切交给奴才打理!”
“那,以后吃饭如何解决?还要从御厨房偷偷端来?”
“小川子是来伺候娘娘的,自然由小川子来下厨做饭给娘娘吃,娘娘放心,小川子的手艺还过得去,不会太难吃!”
司徒寒惊讶道:“在这儿生火做饭?”
“是,娘娘,这样才方便,若顿顿去御厨房取用端到这儿来,太易被人看见。”
“可生火就有烟,饭菜煮熟后也有香味传出来,你不怕被人看到、闻见?”
小川子轻笑,“娘娘才来,恐怕还不熟悉这儿的环境,娘娘是将军,定然不会害怕,奴才也不妨告诉娘娘让娘娘了解一下。这儿原本是冷宫,在成为冷宫之前,数代帝王的后妃都有人在这里自尽过,成为冷宫后,更是有无数人在这里疯过死过,人们都觉得这里阴气重,时常有冤魂野鬼出现,夜晚还有呜呜咽咽的哭声,所以最后直接废弃,连冷宫都换了地方。等娘娘吃过早饭,可以在殿内四周稍稍转转,既能晒晒太阳,又能消遣打发一下时间。”
“好,小川子,以后就辛苦你了!”
“奴才能伺候将军皇后,是奴才三世修来的福分!”
“以后就不要再叫皇后,宫中是有皇后的。”
“可,”小川子犹豫道:“苏公公说,皇上心中的皇后只有将军您一人!”
司徒寒叹息一声,“那就让他永远放在心里吧,即使皇后听不见你如此称呼我,咱们也还是要尊重她,何况,她不是外人,乃是我司徒寒的亲姐姐!”
“是,娘娘!”
司徒寒本想让他改口叫她将军,不要叫她娘娘,可一想,万一被人听到,又会横生枝节,不如就叫娘娘,就算他无意中失了口,宫中娘娘众多,随便找个也能敷衍过去,若是叫将军,却反而难以敷衍了。
吃过饭,司徒寒借着散步晒太阳,绕着四周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悠闲之态地转了一圈儿后,心里乐了,这大殿居然离宫墙不远!而墙边,还是一大片据说有鬼怪出没的竹林!百里默你可真是太会选地方了!
“小川子,这墙外是什么地方?离宫墙这么近,会不会隔墙有耳?”司徒寒想了想,还是开口探问道。
小川子道:“娘娘放心,这墙外是排放宫中用水的水渠,不会有人到这边来!”
“哦,那就好,那就好!”司徒寒嘴里说着,心里却叫苦,为毛儿是臭水沟?好吧,臭水沟就臭水沟,若能逃脱,臭水沟她也会跳!
百里默一直无法集中精神上朝,司徒寒虽然看上去走路还是有气无力,但比竟已离开地下密室,现在住的地方又离他这么远,他心里始终不放心,可又没有好的名目频频往那边跑,不然定会引起宫妃们的注意。那个替他之身的暗卫已死,现在又有一名新的暗卫顶替了他在床上的位置,他只有夜晚才能悄悄前去见寒儿,即使心里似有百爪挠心,白天也得忍着,哪像在御书房密室时方便,随时都能进去看她。
第一天实在难过,百里默终是忍不住换下了龙袍,带着苏公公绕开各宫各殿散步般散了过去!
当他看到那女子披着一头秀发悠闲地躺在她自己幼时制造出的躺椅上闭着双眼晒着太阳、手还轻扶在虽平坦但孕育着他与她孩儿的腹部时,忽觉世间的一切是那么安静而美好!心里的不安也顿时消散,比以往更加踏实!
放轻脚步至无声地走到她面前,那人儿呼吸均匀,显然是真的睡着了!百里默伸出双臂抱起她,那人儿不适地动了动,半睁开有些迷朦的眼,拉扯着一丝眼缝儿咕哝道:“百里默,你怎么来了!”
百里默边抱着她往里走边道:“现在可是冬天,怎么能在院子里睡,会着凉的!朕抱你回屋睡啊!”
“嗯,肚子里有了宝宝,嗜睡是正常的。我没事儿,你去忙你的吧!”说着,就着他放自己入床的手往床上滚半圈定住,脸朝里,微躬着身子侧躺着埋头又睡,不一会儿,酣睡声再次传来。
百里默失笑,温柔地为她盖上被子,御医也的确说过孕妇嗜睡,她倒是不说谎。
待百里默走了出去,司徒寒才半眯起眼,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只听他说道:“小川子,用心伺候皇后和将来的太子,将她们母子俩伺候好,朕会重重有赏!”
“谢皇上!奴才不敢求赏!尽心尽力伺候皇后及太子,是奴才的荣幸和福气,是多少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呢!”
百里默开心而笑,“现在天冷,苏公公为朕取的上等木炭多拿些过来,把火烧得旺一些,别让朕的皇后冷着冻着!”
“奴才遵旨!”
又转头看了看殿内,百里默才转身离开,从此,心也定了下来,白天能安心处理朝政,夜晚就偷溜过去。可毕竟宫中人多眼杂,最后改为三天来一次,又改为五天来一次,最后改为七天来一次。
司徒寒眼看着百里默对自己越来越放松戒备,春天也到来,便开始做逃离皇宫的准备。现在她既没有匕首千仞相助,殿中也看不到剪刀——别说剪刀,连针线那种小物什都看不见!
眼看着腹部越来越显形,此时不走,若等肚子大了重了,想走便会更加困难。
年后二月的一天,百里默刚在她这里住宿了一夜,后面几日应该不会再来。
小川子照例每晚为她端水泡脚搓揉按摩时,司徒寒举起预先藏在身后的砖块,朝他后脑砸去!
小川子闷哼一声,倒翻在地。
司徒寒迅速擦净水穿上鞋袜,刚要冲出大殿,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无、无尘?”司徒寒结巴道,眼泪也瞬间夺眶而出,转眼间看到他的满头白发,惊道:“无尘,你的头发……”
像走江湖一样背上背着剑的剑无尘双眼含泪,快步走过来拥住她,“寒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两人抱在一起,剑无尘才感觉有些不对,低头一看,面前女子微微隆起的腹部正对着自己小腹,“寒儿,你……”
“无尘,我是被迫的,百里默对我一直下药,不然也不会被他软禁。先不说这个,我今夜正是要打算逃出去的,我们快走不要耽误时间,免得节外生枝,有话出去再说!”
“好!”
司徒寒领着他进了竹林,一边走一边轻声道:“竹林后面几步就是宫墙,你是否能带着我一起出去?”有了剑无尘和他的轻功,她就不用跳臭水沟游走了。
“没问题!”
看着暗卫与宫妃翻云覆雨的百里默一直心神不宁,从寒儿搬离地下密室后,这种感觉只在第一天时出现过,那时是因为太过担心她恢复了体力又回到地面重见天日而会逃离,但之后就一天比一天安心踏实,他也相信寒儿为了孩子愿意受委屈留在他身边。可今晚的心神不宁却一直侵扰着他,直到他回到御书房连奏折也看不下去时,还是决定打破定律再去看看寒儿。
脚步匆匆来到殿内时,倒在地上头破血流的小川子和翻倒在地的洗脚水以及沾着血迹的青砖说明了发生的一切!
“寒儿!”百里默心神俱裂!
紧随在身后的苏公公看着眼前的一切,脑子里嗡的一声就炸开了,这下,天要塌了!“皇、皇上……”
“追,快给朕追!不,朕要亲自去追!”转身出了大殿,看了看四周,定了定神,便朝竹林疾步而去!
寒儿若想逃离,只有挨着宫墙的竹林这里才是最佳路线。他现在还不能声张,只有自己去找人。
当他穿过竹林能看见一堵黑夜中的宫墙时,却发现两个人影已站在宫墙上正要往墙外跳!
“寒儿!”那其中一个身影就是寒儿!
百里默凄声大叫:“寒儿,不要离开我!”
司徒寒被那突然一声大叫吓得差点儿一头栽了下去,幸好剑无尘一直揽着她的腰扶着她!
转回头,司徒寒道:“百里默,你囚禁了我这么久,又使我怀上你的孩子,从今以后,我真的再也不欠你一分一毫了,再相见,我们也将是形同陌路——不,我们将不会再见!”说罢转头看向剑无尘,“无尘,我们快走,不然宫中侍卫若被惊动,我们想走也难了!”
剑无尘点点头,揽住她提气后用力一蹬墙顶!
“想走?”百里默迅速从靴中抽出司徒寒的匕首千仞朝剑无尘后心掷去!“来人!抓刺客!”
“嗯!”剑无尘闷哼一声。
“无尘,你怎么了?”两人落地后司徒寒急声问道。
“只是用力过猛,胸口疼了一下,现在没事了。我们快走,百里默恐怕要派兵满城抓刺客,我们要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剑无尘强忍着后背传来的剧痛,平着呼吸道。
“快,我们回将军府,从地道出城!对了,我爹娘呢?”
“放心,为了不成为百里默威胁你的人质,他们在我有了你的一点线索后便听劝离开了,现在只要我们自己能出城,就没事了!”
“那就好!”
为了不让司徒寒担心,又不使血迹滴落在地让百里默有迹可循,剑无尘一直没有拔刀,以刀堵住受伤的洞口,又弯腰而行,这样,即使有血流出,也会向下流到前胸衣衫处由衣布吸掉。
对他的行为感到越来越奇怪的司徒寒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奋力甩开了他扣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强行要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看到那依然插在他后心旁的匕首时,几乎发了狂,“无尘,你,你……”
“寒儿,不要耽误时间,只要进了地道,我们才能真正安全,到时再包扎不迟,现在不是停留的时候!”
司徒寒知道他说得对,可她做不到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身体里插着一把匕首赶路,那每走一步都会是一次尖刃杵肉的刺痛啊!
司徒寒眼泪掉了下来,可现在没有止血药,匕首的确不能拔,不然他会流血而死。还好不是正中后心,不然,他恐怕撑不到现在就……
她绝不能让一直为她付出的无尘现在再被百里默抓走!
爱的力量生发出来,司徒寒将剑无尘往自己背上一架,她的身体早就恢复了力量,如今正是用的时候!
“寒儿,这样不行,我这么重,你太辛苦!”剑无尘挣扎着不让她背,男人本来就比女子重,她又比自己矮那么多,即使她能坚持到司徒府,也要累瘫了!
“无尘你别动,你越挣扎,越浪费我的力气!听我的,我们好早点儿进入地道,估计百里默很快全城搜查,不要耽搁时间!”
靠墙根儿的一路黑暗阴影中,一个怀着四月身孕的小个子女子,背着一个受伤的大个子男子似被鬼追般爆发着体内所有的能量疾步而行……
皇宫乱成一团,整个京城连夜展开了大搜捕,人们只知皇宫出现了刺杀皇上的刺客,却不知是何人,直到天明,才有人得到小道消息,说是司徒寒的其中一夫剑无尘回来为她报仇了!
一整夜没睡的百里默红着双眼吼道:“继续搜!挨家挨户猪圈茅厕都不许漏的给朕搜!刺客后心中了朕的匕首,他走不了多远!宫墙外定有血迹,顺着血迹给朕查!若找不到刺客,你们守卫皇宫不力,都给朕以死谢罪!”
温润如玉的帝王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除了将军中剑生命垂危那一次。
帝王之怒需要有人来平息,不是刺客,就是他们的项上人头,而没有人愿意死,所以整个京城几乎被掀了个底朝天,搜得鸡飞狗跳、猪转鸭叫!
一个时辰后,仍然没有消息传来,百里默无心理会朝堂上站得满满当当的朝臣,闭目苦思!
忽然,他一拍御案:“司徒将军府!”寒儿说过,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么多人派出去却搜不到,说明和当年一样,不是在皇宫,就是在已空无一人的司徒府!
“来人!”
“皇上!”
“传旨下去,给朕搜查司徒将军府!仔仔细细一个角落都不能漏地给朕搜,哪怕是掘地三尺!”
“是!”
好在因为是武将,家里还有治伤止血等各种外用药,司徒寒只带着伤药、白布条和蜡烛等物就进了地道。
“无尘,我为你拔刀,你要忍着点儿痛。”点燃蜡烛的司徒寒道。
剑无尘点了点头。
司徒寒撕开他后背的衣服,握住刀把儿,用力而快速一拔,又迅速倒上半瓶止血粉,才用干净的白布带围胸而绕。
“寒儿,这不会是你以前装成男子时用的白布条吧?”剑无尘看着包扎手法熟练的司徒寒笑道,她脸上的严肃和心疼表情让他既甜蜜又担忧,便想出了这么一句话逗逗她。
“嗯,还是我用过的。”顿了顿,“我没事,你也不要有事,出了城,以后我们便自由了!”
剑无尘握住她打好结后正在收拾东西的手,“寒儿,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可好?”
正在剑无尘忐忑不安不知她会作何回答时,司徒寒却反握住他的手,“好,再也不分开!”
“寒儿!”剑无尘一把抱住她,紧紧的!
“小心别绷了你的伤口!”司徒寒拍拍他的手臂,“我们快走,他们迟早也会查到这里来!”
“你怎知?这里没有人知道!”
“因为我和百里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了解他。”
“寒儿……”剑无尘闻言心里有些难过。
司徒寒收拾药瓶塞入衣服,牵起他的手一边向前走一边道:“不要想太多,一切都过去了,百里默,他将永远成了我的过去式,再不会翻开新的一页!你才是我司徒寒的正牌夫君!”
“寒儿!”剑无尘喜得脚步一顿。
“别停下,快走吧。”司徒寒再次将他一拉,那大手,再次被她握住。
无尘,我不想再继续欠着你了,可是,我肚子里有着别人的骨肉,你若还执意跟我在一起,我却是欠你更多了!但我不会打掉他,异世的女子不但生孩子是九死一生,流产更加危险,还会落下终生不育的后遗症,我不能冒险,我还要为你生孩子。何况孩子是无辜的,无论他的父亲是谁,他都已来到我的腹中,来到这个世界,我不能在他还未出世就杀死他!我真的做不到!
剑无尘一直被心爱的女子拉着手一边傻傻笑着一边继续随她前行,忘了危险,忘了后背上的伤,忘了她腹中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
他的脑中只响着同一句话:“你才是我司徒寒的正牌夫君!”
她说他是她的夫君!呵呵!
她说他是她的正牌夫君!呵呵!
东炫皇宫。
“禀报皇上,司徒府暖阳院主屋内发现通往城外的密道,密道内发现包扎伤口的痕迹!”
“什么!”百里默大惊,“还不派人顺密道追赶?”
“已派两路人马追赶!一路出城,一路走密道!”
“备马!苏公公,取我的弓箭来!”他要亲自去追!
寒儿,你果然还是信不过皇家留了一手又一手,免死金牌我让你没有机会用,你却有的是手段为自己留下后路。
“是!”两人同时答道。
两匹黑色骏马中速奔驰在前往东炫国南部的小道上,司徒寒不敢走官道,百里默心存顾忌不敢将囚禁自己的事公之于众,却决然不会放过剑无尘,此刻,也许通缉剑无尘的画像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沿路驿站官亭!
“无尘,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司徒寒这时才得空问道。
“寒儿,你忘了吗,宫中有我们安插的人啊,是他们通过百里默不同于平常的蛛丝马迹确定你的位置的!但是寒儿,为什么他们开始时没有发现?”
司徒寒脸一寒,“因为,百里默早就为我打造了地下密室,一直对我下药并囚禁在地下金屋里!哼,他以为我当真爱金子爱到要住金屋的地步,真是荒唐!”
“那后来……”
“后来我怀上身孕,不能不再见一丝阳光,更不能再继续对我下药,所以才大发慈悲将我挪到地面无人敢去的废旧宫殿。”司徒寒顿了顿,“无尘,这个孩子,我想要他!”
“寒儿,你……”
“我只是想要这个孩子,跟孩子的父亲是谁无关,他毕竟来到了我的肚子,跟我有母子之缘!无尘,若你不能接受,我们……”
“不,寒儿,只要你想要,我不会反对,何况你也说了,并不是因为还爱着百里默才留下他。寒儿,我会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的!”
“无尘,你是除我爹娘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以后,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寒儿,我们要生许多许多孩子,长得像你也像我的孩子!”
司徒寒无语,为什么男人都想要那么多孩子,连他这个江湖浪子都不例外?
“寒儿,你还叫我无尘么?寒儿,叫我夫君可好?连岳父岳母大人都承认了我、让我喊他们老爹和娘亲了呢!”
司徒寒轻笑,“好,夫君!”
“娘子!”
“无尘夫君!”
“寒儿娘子!”
两个相视而笑。司徒寒没有问他的白发之事,这个男人,除了为她,还有什么事能令他这么短的时间内满头白发?这个男人啊,让人如何能不爱?
“报!皇上,发现刺客剑无尘的踪迹!”
“快说!”
“在凤离山山脚下附近!”
“走!带路!”
司徒寒没想到百里默这么快就能找到她追来,官兵也不全都是白吃干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