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上巳节。
年轻男女们春日宴饮游玩的日子。
即便世道不平,北有战乱,南有饥荒,但不妨碍时人春游赏玩,歌舞升平。
满家在后山沿湖赁了一个场子,邀了郡中几家交好的富户家的子女,包括吕家的小郎吕乔在内。
王缨宁应下满璋之所求,给王氏族里那位堂兄王早下了帖子。
姚姨娘的院子里,姚氏母女三人,脸色都很不好看。
因着昨日老夫人特意嘱咐了,今日她们三个就留在家中,不必去后山了。
满若雪又要开口骂,被满若霏堵住了嘴巴。
“你忘了上次手板子是怎么挨的了?”
满若霏小声提醒道,她这个妹妹性子随了祖母谢氏,太急躁。
“还要忍?到底要忍到何时!往年上巳节哪个敢怠慢了我们,如今王氏都欺压到母亲的头上了!”
满若雪又气又急,恨不得撕了王缨宁去。
“父亲呢,父亲也不管我们了?任由母亲受委屈,他是不是真的不管我们了?”
满若雪越说,自己越心惊。
她本来没有将那王氏放在眼里,可自打上次被打板子那次,她发现这王氏根本就不是个善茬儿。
被看她年纪才与姐姐差不多大,可那一双漆黑无波看不见底的眼眸,像是能看清人的心底,叫人看了无端生出几分畏惧来。
提到满璋之,姚姨娘的脸上又黑了黑。昨天夜里下人来报说郎君不来她院儿里用晚膳了,而是去了少夫人的院里。
好在有她婆婆谢氏的话在前头,王氏年纪太小,也无法与郎君同床,昨日里听说也只是用了晚膳便回了书房歇息着的。
可依着王氏的容颜,只消再长开两年,那会是怎样惊艳的模样,也是可想而知了。
满璋之也是寻常男子,怎么把持的住!
“闭嘴!”姚姨娘脸上生出几分厉色,训斥起六神无主的小女儿来:
“慌什么,不过是个棋子罢了。如今为着你大姑姑的亲事,全家正用的着她呢,你父亲去与她用晚膳,也是不得已。”
“别说是你们大姑姑,就连你们俩……日后也得用她。”
若不是有用,她在那碗药里,放的就不只是一点点毒了。
可惜那放了毒的药,王氏只喝了三天。
之后还想着她身边的那个丫鬟绿萼能顶事,把药继续喂着。
谁料,那丫鬟胆子比鼠胆还小,拿在手里的药,迟迟不敢下到王氏的药碗里。
姚氏烦闷不已,在心里盘算着,怎样将那慢性的毒药再给王缨宁续上。
她怎么可能会让她顺利的长成迷惑人的模样。
后山湖畔。
满氏临水施帐幔,水绿、品蓝二色的薄绸纱随风绵延起伏。
陆陆续续的来人都是艳服靓装,可谓车服灿烂,当朝少年郎君们涂脂抹粉簪花那都是时尚。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士族王早,只见他随着一众来自潇湘书馆的学生们,或倚靠侧坐或半躺支额在草坪上,谈书论经的好不惬意。
王早着一件破烂了的大袖长衫,抽了腰带,敞着怀直挺挺的躺在草地上,任由日光撒晒到他只着了中衣的肚皮上。
有人来问他,为何如此。
他说老子在晒书啊。
晒他那满腹的诗书啊。
来人会意,指着他哈哈大笑,道声年轻人真特么有意思。
这事儿顺利的传到了老夫人与谢氏她们的耳中,几个妇人不禁面面相觑,觉得这王家郎君着实有些轻狂。
倒是满璋之十分的满意。
时下哪位郎君不轻狂?
越轻狂越受人追捧。
满鸣珍不管这些,吩咐了小丫鬟去瞧他的相貌。
小丫鬟回来说:
“生的比女子还好看几分呢。”
满鸣珍这脸上立即有了喜色,况且沿着湖边走了这一圈,人人都在说王郎如何潇洒啊如何不羁。
她这心里,就更加满意了。
“少夫人,王家郎君还真这么做了?”红药瞠目结舌。
王缨宁微微抿了唇,晒肚皮的轶事不是他王早独有,前朝书圣羲之也曾这么干过。
她只是写信略略提点了一下。
王早又向来喜欢哗众取宠,这样的机会怎么会放掉。
而像满家这样的庶族,特别是满璋之,对于这种放诞不羁的“名士风流”向来崇拜的很。
王缨宁对满璋之有多大的恨,就有多大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