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卿瞥一眼莫珑媚,见她毫无异议,料想二人来时已做好打算了的,只是颜宋以她身子病弱为由让她成为有名无实亦无权的王妃?多可笑!即便她身子病弱不愿打理王府,不是还有个初澜么?初澜之前一人打理承佑王府他不是不知道,他又将与他成过亲拜过堂的初澜置于何地?
而她分明从初澜眼中看到她对颜宋的爱慕!
前后思量,陈慕卿终是点头,“玲珑公主愿打理王府自是好的,不过慕柯不知王爷将如何安排初澜呢?”
郑初澜?颜宋这才将视线转向郑初澜,眉目淡淡,听说不过是个小官吏府中的庶女,不过看陈慕卿眼中的郑重,他还是决定听听她又何安排,“王妃以为如何呢?”
“初澜与慕柯情同姐妹,出身虽是比不得玲珑公主,不过到底与王爷拜过堂,侧妃分左右,慕柯以为给初澜一个右侧妃的名分并不过分!”
此话一出,莫珑媚立即反对,纤纤玉指指着郑初澜,“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女!还请王爷王妃三思!”
而郑初澜立在陈慕卿身后,私下里扯着她的衣裳,不必莫珑媚说,她也知此事提得过分了。
而陈慕卿对郑初澜的小动作置若罔闻,她要的就是莫珑媚的那一句“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女”,“玲珑公主着什么急呢?初澜是庶出,王爷亦是庶出,难不成公主瞧不起庶出?”
她若敢说一个“不”字,那边是瞧不起颜宋!莫珑媚又不傻,自然不敢说,,脸上堆笑,“王妃说的是哪里话,王爷风姿伟岸,乃北燕一代战神,媚儿哪里敢瞧不起?”
她说得谦逊,不过颜宋的脸还是黑了,当年若非莫玲珑嫌弃他出身卑微,他又何至于说出那番“非公主位的女子不娶”的话呢?一度曾有不知多少人看他的笑话!
“本王允了,明日本王便吩咐通使递折子给南盛皇帝,立郑初澜为殷靖王右侧妃。”
从始至终她也只提了这么一个条件,那是她受屈得来的。颜宋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莫珑媚终是悻悻然,不甘亦不敢有异议。
二人牵手而来,最后是独自离去,临行前颜宋留下一句,“午后本王便启程奔赴西南,王妃与右侧妃不必相送。”
竟是如此之快?陈慕卿知颜宋在路上和庆州已耽误十几日,大约是玉琼天撑不住了,战事紧急,她并非挽留,“慕卿预祝王爷早日驱除鞑虏,得生归来。”
没有一句留恋之话。
颜宋心下不免失落,不过并未显露,只回了一句,“嗯。”
他走后,郑初澜心生惭愧,颜宋是阿卿的夫婿,她不该心生贪恋,“阿卿,你本不必如此。”
立了她一个侧妃,便是将颜宋推得更远了。
陈慕卿笑得释然,简单回一句,“你爱上他了。”
掷地有声的肯定,郑初澜竟不知如何反驳。
而陈慕卿想的是,她应承过初澜,终有一日会给她一个比承佑郡主更高的名分的,殷靖王妃,不算低了吧?她终于对象诺言了不是么?
颜宋走后,陈慕卿与郑初澜便过着足不出户的日子。
莫珑媚掌管偏远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撤了蝴蝶居内的春夏秋冬四司,理由是郑初澜带了两名丫鬟来,而北燕正值战乱,身为殷靖王家眷,理应为朝廷分担一份力,节俭开支是必要的,陈慕卿想想也有力,便不多说什么,自此蝴蝶居中剩下的便是她们几个自己人,正合她意。
莫珑媚没想她竟如此好对付,胆子越发的大起来,偏远日常开销,丫鬟小厮的月钱由她,因而衣裳首饰越发光鲜亮丽,吃用也越发奢侈,后来竟以蝴蝶居的小梅林乃是她与王爷定情之地,她十分喜爱,生生将陈慕卿贬到偏远的藏书阁。
陈慕卿还是不动声色,由着她安排。
郑初澜青颜从未见她如此软弱无争,纷纷去找管家颜邕,而颜邕只得两手一摊表示无奈,自从莫珑媚掌权之后他的权利便被彻底架空,人家能赏他一口饭吃他已知足了。
空手而归的第二日藏书阁的主子丫鬟便明显感觉饭食中的肉沫少了。
直到最后陈慕卿听闻莫珑媚开始觊觎郑初澜带来的嫁妆,且库房中已有不少不见踪影了,她才开始发话,“青颜,派两个懂武德丫鬟好好守着库房,未经本王妃许可谁也不许动,违者乱棍打死!”
后来真的发生了两起动兵事件,莫珑媚这才罢手,但是对藏书阁的厨房供应是彻底断了。
这类小事便不必陈慕卿管了,郑初澜与青颜估摸着自己出去买菜开小厨房更好,做出的菜色既合胃口又不必置气,反正从南盛带来的嫁妆丰厚,足够她们过后半辈子的了。
藏书阁极合陈慕卿口味,她甚至可以半月不出门。
自她们几人来到藏书阁,季梓桑的飞鸽终于找来了,不过陈慕卿打开来看,竟然夹杂着玉琼天的书信,里面的内容自是与战事有关,如此一来陈慕卿算是没有与北燕南盛的战局失去联系。
光阴似箭,岁月荏苒,陈慕卿熬过了她一直恐惧的严寒,时光转眼便到了七月初。期间不断有北燕与南盛的捷报传来,
四月八日,北燕殷靖王颜宋于桐城挂帅亲征;
四月十九日,北燕殷靖王颜宋于斯陵县手刃中云乌干将军项上首级;
五月十日,北燕殷靖王颜宋与军师玉琼天里应外合,围剿北疆中云骑兵五千八百余人;
五月二十七日,北燕军师巧设流云阵,北疆三万射手全军覆没;
……
而南盛的儿郎们亦不甘示弱,已将南理占据的大半河山收复,唯剩与南理交界的恭城与铭城……
庆州身居内陆,一年四季温差大,冬季严寒夏季酷热。
青颜带着两名侍女才从街上运回一车冰块,置于书房不多时便化为一滩水,陈慕卿实在热急,一手执笔,另一手捏着拭汗的手绢,仍有淋漓大汗自额上掉下来,终是撑不住放下笔,脚步虚浮地朝着一旁的贵妃椅走去,闭目养神。
而原本想入内一瞧究竟的青颜见状还是瞧瞧掩门离去。
身后立着的郑初澜问道,“阿卿如何了?
郑初澜瞧着青颜担忧的神色,心也随之揪紧,眉黛如愁云,“阿卿如何了?”
香汗淋漓的青颜摇摇头,愁容不改,“王妃许是累坏了,正倚着贵妃椅歇息呢,青颜只见着王妃的鞋袜,不知是否睡熟,她睡得浅,青颜不敢入内打扰。”
“嗯,哎——”郑初澜一声轻叹,原以为阿卿离了军营便远离军务,殊不知她终是放不下,如今歇一会儿连鞋袜也忘了脱,“你吩咐青菱上街是多买些乌灵草,乌灵草有安神功能,库房尚有几匹上好的绫绸,我为她缝一个荷包,她的内衫也该换了,日后你也帮衬着些吧。”
“青颜遵命。”
如今王妃身子一日羸弱过一日,整日冥思苦想,就是表小姐也不敢劝阻,何况她们几个做奴婢,王妃变成今日的样子,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在衣食住用上加以注意。
午后日头总算弱了些,郑初澜凑近书房,轻轻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应了声“请进”才推门而入。
临近黄昏,书房内蚊虫倒是不多,不过光线暗沉了许多,她唤了声,“阿卿?”而后打算打开轩窗通风透气,便听到她一声阻止,“初澜别开窗了,刺眼。”
她有多久未见走出书房了?一月?两月?如今她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去了只会吓人旁人,不去也罢!
“阿卿,你这样是不行的,你总要出去走走的,白昼你不愿出去,待日头落下还是可以出去走走的。”
陈慕卿并不想与她讨论此事,另起话题,“案上有青游的书信,王府如今无人掌权,听闻族里的老人商议着要将王府充入公中。我已写了回函放在案上,你拿出去给青颜叫她明日亲自上街寄出去,此事极为重要,切不可马虎,另外还有一封是给恭城无止先生的,幼圆的世子麒麟印由他管着,族长认麒麟印的,我在信中也叮嘱无止先生写信回去了,事关重大,初澜你明日还是随青颜一同去吧。”
“怎会如此?”郑初澜不想陈氏族人竟如此咄咄逼人,当初她按照陈慕卿的叮嘱执意分府,公中意见极大,她这才走了多久,便欺府中无主打起王府院落主意了?
呵,有何出奇的?陈慕卿接着道,“当初父亲战死沙场尸骨未寒,祖母尚在时公中尚且强势逼人,何况今时今日已大不同,祖母去了,明里大公子陈慕柯同样身死战场,他们不趁着幼圆年幼趁火打劫只怕日后没机会了。”
她咳嗽一声,起身,仍旧隐在一室昏暗之中,继续道,“他们大概是担忧你出嫁时嫁妆拿了太多,不过你放心,该是幼圆的他们拿不走的,还有我哩,我会安排好的,况且王府里还有个陈伯年呢,当年若不是他帮扶着祖母,祖母亦是下不了那个决定分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