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裕的心一沉,“你要借雪楼的手除去他们?”
南宫熙的笑容不减,骨骼分明的手端起茶,放在鼻前轻轻闻了闻,“难道这不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法子么?”
南宫裕想了想,道:“他可是你最信任的臣子,你能有今天,他,不可或缺。”
南宫熙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抿下一口,微涩的味道顺着舌尖缠绕,仿佛在提醒着他是如何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皇子走到现在的。
南宫熙当然清楚墨翊在他的夺权之路上扮演了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可那又如何?他同样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位高权重,万人之上。说到底,不过各取所需而已。
南宫裕从他的眼神中便读懂了一切,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轻叹一口气道:“你如何确定雪楼会杀了墨翊?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人的。”
“可她毫无办法。”南宫熙轻笑,眸光中尽是不屑,“东方晓天被我命令留在了影魅楼,墨翊的人又全部落网,你觉得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救人?”
南宫裕不以为然道:“雪楼提出了让她与其成亲的条件,我想她会答应。”
“她当然会,因为她只有这一条路。”南宫熙放下茶杯,起身走到门口,视线放远望着萧条甚至败落的院子,目中神采如光,仿佛眼前的瑟败他完全看不到。
南宫裕正欲继续问,却听他又道:“可是雪楼会遵守承诺放人么?要知道放了墨翊,无异于放虎归山。”
“可是琛儿还在雪楼的手中,难道你连他也不顾及了?”
南宫熙皱眉,在身后人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眼中掠过了无数复杂神色,身前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却用无比淡漠的声音道:“琛儿被人利用,险些断送了我北玄江山,若是此次他能醒悟并且想法子活了下来,那他才不愧为南宫氏。”
南宫裕一骇,语气也幽幽转为无奈,“你果然更适合当一个帝王。”
南宫熙心中一揪,往事种种一幕一幕浮上心头。
帝王?多么冰冷残酷的一个词。在通往这座巅峰的路上,注定了要踩踏无数条性命与尸骸。亲人也好,敌人也罢,只要是挡在了他的面前,便只有沦为垫脚石的结果……
春雨如丝,润物无声。
又下了一整夜的雨,经过了雨水浇打的花草不但没有凋落,反倒是个个傲挺着身躯,迎接着新的阳光灿烂。
阳光总在风雨后,这场政治的暴风雨,到底何时才会结束?又会以一种什么样的结果而告终呢?
“公主,陛下请您进去。”顾德亲自走了出来,对南宫紫汐道。
“多谢顾公公。”
见南宫紫汐福身一礼,顾德一惊,连忙退开,“公主折煞老奴了,您请。”
南宫紫汐笑了一下,跟着顾德进了大殿。南宫逸琛极为用功,每次来御书房见他,他总是把头埋在书本里,认真地学习。
他这么求上进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想尽快长大而脱离他人的掌控?还是单纯的,习惯了学习?
南宫紫汐摆了摆手,顾德便带着宫人退了出去。此时的御书房看似只有他们二人,可她却觉得在暗处,自是少不了雪楼的人。
这次来见南宫逸琛,只有一个目的,便是想要弄清楚几个问题。
南宫逸琛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凝聚着一道视线,却未抬头,依然看着自己面前的书,道:“紫汐姑姑找我可有什么事?”
这样漠然冷清的声音竟然是从南宫逸琛的口中吐出,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的性情大变了?
南宫紫汐略带诧异地看着他,在一旁的桌子边坐下,“琛儿,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南宫逸琛放下书,缓缓抬头,“可是我不一定能给你答案。”
南宫紫汐淡淡笑了笑,“你不听问题又怎知给不了答案?”
“那紫汐姑姑倒是说来听听,若我知道的话,可以考虑告诉你。”南宫逸琛的回答毫无情绪起伏,眸光淡漠平静如一汪死水,余光却是不自觉地朝着帘后的暗处瞄了眼。
南宫紫汐黯然一笑,连一个七岁的孩子说话谈吐都能做到毫无波澜,甚至连一个不定的眼神都没有,当真是令她自叹不如。
“琛儿,墨翊的事情到底真相如何,你当真不知?”
南宫逸琛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无澜的目光带着一丝嘲弄之色,似是在说:何必明知故问?
南宫紫汐心中一凉,按捺下所有的神思,缓声道:“今日来找陛下,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真相。”
“真相么?”南宫逸琛微微一笑,稚嫩的小脸勾勒出成熟的清冷之意,甚至连眼神也满是嘲弄,“紫汐姑姑,驸马权倾朝野,即使没有这件事,将来也会有其他,这点你很清楚的。”
她当然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使是一个小皇帝,他总有长大的一天,那个时候依然会有差不多的结果。可是他们并不打算久居朝堂啊,若不是为了南宫熙的临终遗愿,若不是担心琛儿无法稳坐皇位,才留下来辅佐,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其实早在南宫逸琛回宫之后,他们便有离开的打算了,可雪楼的事情又让他们无法置身事外。即使是她不想管了,可墨翊也不会罔顾他的职责。
想到此,南宫紫汐漠然一笑,眼中带着无尽的悲伤,还有一缕散不去的哀戚,“如果我用所有的一切换取他的性命,陛下可否放我们离开?我们会远离京城,自然就不会威胁到陛下。”
南宫逸琛心底一惊,他当然明白这笔交易带来的好处。只要放了墨翊,他便可得到南宫紫汐名下的所有财产,也就是说国库再也不会空虚,国富民强之后,或许他的成就会远超于他的父皇,到时候更不可能再受制于人了。
南宫紫汐见他似有动摇之意,忙道:“这样的交易于陛下来说,很划算的不是么?陛下只要在暗中放了他便好,至于那些名声,与我们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