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罗姬(1 / 1)

「阿修罗修罗之舞,握起双手,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阿修罗修罗之舞,解开头发,你不是说想要吗?

阿修罗修罗之舞,缠住双脚,不会再将你交给任何人。

阿修罗修罗之咏歌,越过暴风雨,不断地呼喊亲爱的名字。夜叉般若的容颜,美丽的样貌,与你相遇的是哪一个我?」

——

“我真不懂,外面那些姑娘哪一个不比我有才华,让不会吟诗的我来陪酒不是很闷吗?”这样说着的美人,完全没有奉承客人的自觉。

“就是因为你与众不同我才要你作陪啊。”敕使微笑,只有这句话是真的。

这里是长安平康坊一个招待妖邪的隐蔽院落,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身为白泽的敕使都不该来这里。他隐藏身份来这里正是为了眼前的女子,鸨母——实为逆反势力“阎楹院”头目之一的凶兽,兵仪。

虽说明面上是鸨母,但兵仪经营这里的目的还是收集情报。无疑,她确实是姿容绝艳,但豪放又不通文墨、容貌半似胡姬的她在唐代并不是客人青睐的类型。再者,稍微有点见识的妖邪谁不知道“荡兵之莞”兵仪的凶名,这不是能招惹的怪物。

兵仪很强,这一点敕使清楚,他并不打算跟她以命相博,不然他何须花数月亲近美人呢。

“这件翠钿,你喜欢吗?”他拿出一枚翠钿,金箔梅花下又花瓣状地饰着翠鸟翎,很是精巧。

兵仪只是看了一眼,微翘唇角接过翠钿戴到头上:“你看,好看是不假,却还不够华丽。”

她豪爽直率又恣意妄为,虽然跟她相处并不会让人觉得困难,但也着实令人无奈。可那翠钿不适合她倒是真的,她喜欢奢华饰物,也能驾驭那满头华饰而不显庸俗。像如今,她高高的发髻上就簇插着金银步摇与珠翠花钗,而她额上的花钿也是金箔梅花,耀眼极了。

“也是,不合意就不要了,”在她取下翠钿时,敕使又取出小小的一个镂花象牙细筒,“我为你挑了最新的口脂,看看合不合意?”

即使丽质天成不屑于涂抹脂粉,但兵仪不抗拒熏香和口脂。用涂着蔻丹的纤长玉指夹起那象牙细筒看了一下,她轻轻旋开那镂刻花草的透白筒身,火焰一般艳丽的红色便显露了出来。

她指尖轻点口脂,伸手在唇间抹开,馥郁香气就随着柔滑脂膏如火的艳色散匀开来。

她对镜展唇粲然一笑,侧过脸时让敕使都觉得眩目:“这我喜欢,我要了。”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跟你很相配。”敕使微笑着注视她华艳的容颜,又伸手去拿酒瓶往玉杯倒酒,“再来尝尝新酿的桂花酒如何……”

“何须如此小气?”狂放的美人发出嗤笑,伸手夺过白瓷酒瓶,“小樽不经饮。”

不出所料。敕使宽容微笑着注视她仰脖将酒一饮而下。

然后如预想般,美人瞬间痛苦地倒在地上,白瓷酒瓶碎了一地却没有一滴酒水,而美人扭曲了的面容充满惊怒:“……啊……你……”

并不是在酒里下毒,而是直接在瓶里放了他役使的水之魔物,只要美人的唇一沾瓶口就冲入喉咙从内里破坏整个身体,无论怎样强大的妖邪都无法抵挡这样的突袭。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红色的身影已经占据视野——

左手腕一寒,自己的左手已经带着血的长迹掉落在织毯上!

“这一招够歹毒啊,”兵仪微笑着站在他的面前,气定神闲地整理散落下来的珠翠,“但那种东西在触到我的气息时就算是死了。”

好痛……但如今不是惨叫呼号的时候,他随即强忍痛苦用右手抽出符箓发动震雷——既然事情败露,不发狠战斗的话他绝无活路。

“没用的!”就连电光都被撕裂,要不是他本就借着雷符争取时间画纹印的话,恐怕他也要被撕成两半!

那双涂着蔻丹的白皙双手居然有这样可怕的力量……在感慨的同时他已释放出另一只水之魔物,在发动水矢集中攻击兵仪的瞬间他慌忙翻身逃出房间,试图尽快拉开距离治疗伤口重整态势。

只要本体不遭攻击就还有办法,神军派他来暗杀兵仪也是因为他有笔墨就能战斗的本事,他必须赢!

直接蘸血在墙上画出一堆魔物,他想那腾腾飘起的使魔足够干扰兵仪的行动。

虽然弄出了大动静,但院落里没有任何人出来,确切来说是没人敢出来:让人心魂悸动的金属嗡鸣传响而至,敕使知道那是兵仪的秘技“觉魂剑醒”——

如金色的豪雨倾泻而下,无数染着金色妖气的兵器直将他身处的位置扎成刀山!

攻击范围过大根本无处可逃,他虽然勉强用使魔挡开迎面的刀剑狂雨,但心胸仍然受到磅礴剑气的轰击而几乎无法呼吸思考。使魔全灭……他压下喉头泛起的腥甜匆忙将袖间符箓撒出,然后迫使自己思考应对的法阵——

然而他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还在空中的他眼睁睁看着扫荡一切的金色豪雨变成从四面八方针对自身的疯狂攒射,本打算用于争取时间的风符只能紧急爆开震退刀剑,他慌忙在衣服上简笔画出唤兽符和雨符,庞大的使魔在被剑气割碎前为他争取了片刻时间,他一落地就近乎狂乱地在剑阵破碎的空隙间画出纹路,发现难寻空隙后就不顾一切地直接用血画在刀剑之上:“还没结束,我还有我的‘大水自在’!”

以鲜血联结力量,他水色的法阵爆出青色巨龙,在金色的刀剑地狱中硬是冲荡出一片空隙。但虚空中猛然劈下一道金辉,才气派腾起的青龙随即被一分为二化为碎纸!

“原来只是幌子吗……”手里握着金光闪耀的长刀,兵仪火红的身影已经在刀山剑阵之上悠然而立。

她冷笑抬头,沉沉的夜空开始降下雨水,那才是敕使的大水自在法!那含着神息的雨水能稍微冲刷掉兵仪附在刀剑上的妖气,多少可减缓那狂暴势头。

“本想问你是何人,但这下笔成阵的卓越能力,是‘幻惑之书’上白泽敕使吧?”兵仪从容抬手,四周的金色刀剑融为一体化为巨盾,挡开骤然化为冰箭的雨水。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在一开始时杀死我……”总算有余裕处理左手的伤,敕使压下喘息微笑,徒劳地拉开距离。

“是啊,念这数月的情分,我本该让你轻松赴死……”伸手又隔空取得最令人发怵的长刀,兵仪的微笑妖艳而残酷,“我没有马上杀你是因为我不满,想杀我为何不堂正提出,我厌恶阴谋。要将你千刀万剐真不幸啊,虞郎。”

“难说啊,我好歹也是上白泽……”敕使勉强微笑起来,然后看准时机猛然释放力量,充盈在虚空中他的某种“气”迅速在压力之下冻结成冰,将刀山剑阵也冻为坚冰!

不仅如此,通过精细操纵,他能够让那气侵入兵仪的身体然后冻结,虽然避免不了瓶中使魔的命运但确实能在瞬间得手——

兵仪自得的神色瞬间消退,她愕然地捂住喉咙,敕使能看到一支带血的冰棱从她指间穿透而出。

现在!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马上倾尽力量操纵水汽化为箭阵轰击而去!

狂风骤雨般的轰击也像雨洪一样带走他的法力,但他清楚不能有丝毫松懈,他绝不能死在这里。

终于不支地倚在冰笋上,他小口喘息着观察状况,仍然没有解除力量。

解决了吗……情况有变,就算没能彻底杀死凶兽他也必须撤退,兵仪至少也负了无法追击他的重伤吧,然后就得防备兵仪部下的追击……

但他游刃有余的想法马上就破灭了,冰块的碰击声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然后——

粗糙冰面散裂金色的光迹,然后仿如爆炸地,穿着艳丽石榴裙的美人站在一片日出般的光辉之中。

满不在乎地擦擦唇角的血,兵仪重新对他启唇而笑,明眸皓齿却显得那样地可怖。

喉咙的伤已经好了吗……看着她身上无数的割伤以可见的速度愈合,敕使不禁苦笑。

“是我大意了,我以为除了胧不会有能用这种术的人了。”兵仪随意地把散乱发髻间的珠翠扔掉,她这样说的时候敕使就明白了,她的同伙中有着当今世上术式最凶险的大气操纵师,他自诩精巧的攻击对她来说早已没有新意。

“既如此,我也该以礼相待。”她微弯的眼染上战意,原本的黛黑变为了纯金的颜色,美丽而狂野,那才是猛兽的瞳孔!

面对这真正燃烧起来的眼瞳,敕使知道自己没能掩饰住恐惧。

仍在相互凝视,金属嗡鸣的声音不知何时就淹没了他的思绪。在那因持久而令人心绪错乱的鸣动中,兵仪高亢肆意的大笑响了起来。

开始了。迫近的红色身影说是鹰隼也过于轻描淡写,几乎不给人半分思考余地,金色的刀光已经横劈而过——

难以闪避!敕使迫不得已使用了用“气”包裹自身的术式,他原以为这气壁足以折断刃面,但这只让刀刃靠近时被轻微弹开。

不管如何他还能应对!他进一步操纵气壁使其增厚,这让他能在刀锋欺近时游鱼般滑开。

他已经没办法凝聚精力促使“气”再次冻结,没法再耗下去,一定得想办法逃走……

“不倾尽全力吗?”兵仪举刀自上而下劈落,落空后一抬腿回旋身体踢起另一把刀直逼而来,双刀交错的劈斩和来自四方的刀兵攒射连气壁都破开,“神军派你来不就是看中你不需金铁就能与我战斗吗!”

连气壁都难以维持,他情急之下凝聚“气”化为一团液体直接按在兵仪握着兵器的右手上,冰结脆裂的声音随之响起,他能看到兵仪美丽的面容浮现惊愕。

即使兵仪有强大的恢复力,受这一击右手也算是废了。趁这机会他竭尽全力伸手捏住她的喉咙——冻结碎裂的感觉无比真实,终于得手!

但下一瞬他就被一股怪力抛飞,脊背被刀剑贯穿,腹部遭受的踢击迟钝地剧痛,终于让他一口血涌出口腔。

在他因剧痛与失血晕眩而模糊发黑的视野里,一身血红倚剑而立的阿修罗姬保持着松垮站立的姿态,衣裙上全是被他冰矢所伤留下的痕迹。她僵硬地抬手抚摸冰结的脖颈,喀嚓地捏碎了冰块,血随之喷涌而出,鲜红诡异得恐怖。

然后那张美艳而惨白的脸上浮现了凶暴愉悦的笑容,完全被血浸红的手缓缓抬起,纤长的美丽手指依然从容优雅地轻抹柔软唇瓣,腥红的色彩随之匀散开来,那是何等炽烈又寒彻心扉的邪异之美啊!

“真是……相当顽强的打法……”残损的喉咙还能发出破风嘶哑的带笑字音,“我还是很中意你,虞郎……”

怎么可能……这彻头彻尾的怪物!敕使顾不上剧痛从贯穿身体的刀剑上把自己撕扯出来,几乎被怖惧占据的大脑尖叫着逃跑,他诅咒那个心高气傲地宣布要独自行动的自己。

轻抚重新覆盖了细腻皮肤的脖颈,兵仪发出狂放率性的大笑,解开了发髻任由秀发黑河般流淌在铁锈味的风中:“说是没有任何才艺,但我还是会剑器舞的,就特为你舞一曲如何,虞郎?原谅我妆容不整,但我本来就厌恶拘束,你喜欢的也是这样的我吧?”

不!敕使近乎狂乱地用血画出尽可能多的符文,无数的使魔狂嚣奔袭而起!

“虽说不拘法度,但豪放和发疯是两回事啊!”残酷笑声伴随金铁鸣动传响,耀金的刀剑地狱中阿修罗姬愉悦起舞,“起手还是用‘西河’吧,可别光顾着逃了,会死的啊虞郎!”

雷霆震怒般的刀山鸣动席卷而来,浪浪堆起的百万刀剑齐齐晃闪着金光,耀眼得无法瞭望。那倾泻般伸延的万顷金铁奔袭而下,光是这样就让人战栗下跪啊!敕使硬是驱动使魔抵挡这直似黄河万里涛波的狂袭,拼尽全力地逃跑。

这里是兵仪的地界,只要出了平康坊就是神军可控制的范围,坎性的神器神女幕可以用来防御,希望仍然存在!

但如今……即使被千刀万刃的锋芒缭乱视线,敕使也能感觉到金铁海啸之中如电破空直下的双手剑!

暴怒的庞大使魔被纸片般切开,赤色的杀戮美姬落地带起纯金的漫天尘芒!

“不会让你逃出去的。”用灿烂微笑面对他震怖的神情,兵仪微弯着金色的眼眸,“然后就是只有我能使用的千刀杀!‘荡兵之莞’兵仪在此参上!”

即使用无数使魔保护自身也无济于事,敕使根本没料到觉魂剑醒这么凶险。在剑阵之中兵仪有着无数可替换的兵器,她无论在何处都能随手拔起刀剑斩杀魔物,潮水般震荡的金铁随意形变飞舞,金光交错间血雾与碎肉惨烈散落,根本无法阻挡!

看着长矛从后背穿透而出,敕使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脱力跪倒在地,被顺势穿刺身体的长剑支撑上身。

“如果是你那勇名在外的妹妹虞轩来的话可能会好点吧,毕竟死斗就在于勇。”兵仪从容走了过来,“你终究低估了我,想追逐乱业的凶徒谁不是在修罗场里打滚,没有一点狂气的话能活到如今吗?”

看着他不肯屈服地微微蘸血颤动的手指,她微笑起来:“你的败因是不在一开始就以命相博。”

毫无悲悯地拔起一把长剑,她头也不回地斩杀了背后的最后一只使魔,感到满意地甩甩剑:“就这把吧。永别了,上白泽敕使。”

在最后的金光中,敕使充盈恐惧的眼里只映着阿修罗姬凶暴微笑着的妖艳容颜。面对那过分美艳的笑容居然没法产生一点怨恨,他微微露出笑容。

刺入我心胸的剑会带有些许悲伤吗,我罪孽深重的阿修罗姬?

谁知道呢。舞散之刃昭示不容宽恕的愤怒,滴落在地的是比血更浓红的残酷火色,狱炎之上是微笑的阿修罗姬。

「阿修罗修罗之舞,握起双手,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阿修罗修罗之舞,解开头发,你不是说想要吗?

阿修罗修罗之舞,缠住双脚,不会再将你交给任何人。

阿修罗修罗之咏歌,越过暴风雨,不断地呼喊亲爱的名字。夜叉般若的容颜,美丽的样貌,与你相遇的是哪一个我?」

——·——注

1.平康坊可说是当时长安的红灯区。

2.敕使所用的“气”其实是氮气,他是在未能准确认识氮素性质仍摸索出应用技巧的天才氮素使。液氮可用作深度冷冻剂。

3.坎在八卦中指水。

4.未经考证,唐代佛教兴盛,阿修罗的说法大概早就有了,以此为前提称兵仪为阿修罗姬应该是没问题的。

5.兵仪的能力“觉魂剑醒”被普遍认为是操纵兵器的术,实际上是操纵一切金属的能力,故能做到金属共鸣和任意形变。

6.篇章首尾引用的是Ali-Project的歌曲《阿修罗姬》部分歌词译文,故事灵感也来自这首歌。

好久没更新了,其实一直在写啦,只是基本上在写时间上不连贯的故事所以不能发上来,这次本来也想先完成前面的《情不知所起》,但那个暂时还没写好,前传部分之后肯定是要整理的,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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