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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五章 是她吗?(九)(1 / 1)

风曳海棠,花雨缤纷,郭明轩额前的丝发随着微风摆动着,但摆动得并不是很厉害,黏附在丝发上的花瓣始终没有落下。

‘海棠如旧阁’的院子,郭明轩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可他心中仍是有些遗憾的,也有说不出的触动,只因这里原先的主人并未与他在此畅谈过,甚至他以前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他知道,若他在多年前肯来这里,或能找到这里的话,那位原先的主人并不会吝啬与他多聊几句的,不但会聊的很开心,还会为他温酒助兴。

郭明轩微笑着沉寂,这时的他也放下了所有的警惕,曾经的经历使得他的耳朵、眼睛、鼻子,甚至是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有着过人的敏锐,这些已经形成了他独特的本能,哪怕是一缕微风,一片落叶,都逃不过他的警觉。

而此刻,他完全放下了防备,还时不时的闭上双眼去嗅一嗅这院内是否有那原先的主人的味道,体会着是否还有原先那主人的心绪….

“郭门主,深夜前来,可有要紧之事与溶月相商?”

郭明轩闻声,缓缓的睁开了眼,冷溶月早已站在他的三尺之内,且端着木盘茶水,除了茶水外,还有一碟糕点,他凝视着冷溶月笑了笑,没做任何声响。

“哈哈,看来郭门主是有心事,溶月走到你身前之时,你居然没有一丝察觉,若我方才出手,郭门主恐怕已命不久矣了。”冷溶月莞尔一笑,将端着的木盘摆放在石桌之上,有些调皮的道。

郭明轩上上下下打量着冷溶月,细细的审视了一番,她一身雪白素裙,显得有些单薄,但又不觉得穿着的人会有丝毫寒冷之意,这应该是上好的绸缎制成的,且绝非一层那么简单,而是有很多层裹在她的身上,只不过每层都薄如蝉翼罢了。

她没有盘起头发,自然散落的发丝垂至腰间,脸上虽卸去了淡妆,但和没卸妆前没有任何区别,除了双唇没有那么红艳外,依旧是那般的超神绝仙,无论是相貌还是姿态都如画中人一般。

闲静似娇花照水的素海棠,与她如今的女儿相比,此刻的冷溶月便如那皎月悬水粼粼如梦,之所以用皎月来形容,恐怕是因为夜幕下,唯那孤月独照让人痴迷,却又是那般的显眼,无可比拟。

但,冷溶月也绝非皎月独景那么简单,更有那朦胧姿态,灵动闪耀的光泽,脸上除了娇艳姿媚外,又有一种让人不敢逼视威严。

郭明轩一时也察觉不出,是何原因不敢逼视这冷溶月,也许是因为她太过于雍容华贵,可她偏偏只是一身素衣;也许是因为她有一副端严之致,令人肃然起敬的气场,可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

冷溶月望着始终没有开口的郭明轩,眨了眨眼睛,她也注意到郭明轩在打量着自己,若换做旁人,冷溶月也许早早就将手掌扇了过去,或者立马转身就回到了阁中。

可,对于郭明轩这般的举动,冷溶月的心中更多的则是好奇,郭明轩对她而言,并不算熟悉,可也并不陌生,除此之外,郭明轩的身上还有一种让她无法抗拒的信服感和亲切感,这不单单是因为郭明轩是殇沫的师父,更不单单是因为郭明轩乃是这天下间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对于冷溶月而言,莫名的对郭明轩有这些好感,好似是与生俱来的,也好似是内心真切的想要去靠近他。

“郭门主,你怎么了?有心事吗?”冷溶月迟疑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道。

“我更习惯你换做我为公子…..我刚刚的确有些失神,可你并没有向我动手,不是吗?”郭明轩紧紧盯着冷溶月的双眸,还是那副淡雅的微笑,道。

“溶月只是在和郭门主开玩笑,我绝不会对郭门主动手的,不单单是因为你我初见之时,溶月对韵锦姐姐和你的承诺,而是我打心底敬重郭门主。至于起初唤您为‘公子’一事,是溶月过于不懂事了,还请郭门主见谅。”冷溶月弓腿一礼,心中却有些忌惮郭明轩之意,因为她本就不知道郭明轩此次前来的目的,而郭明轩又一开口这般对她讲话,实在让她摸不着头脑,不免有些惊慌失措,但是她依旧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威严,只是脸泛红霞,微微带了些酒晕。

“承诺….那日,我们邂逅于府中的水池旁,你的确言出过‘一生不与我和韵锦为敌’的言语,这难道就是你所说的承诺吗?”

郭明轩沉思了片刻,双眸又一次失去了神采,他接着道:“过于不懂事….你以后不需要懂事,喜欢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啊?”冷溶月一怔,眉头微微一皱,出神的望着郭明轩,脑中不断地思索着郭明轩的言语,可任凭她如何聪慧过人,都是想不出来这言中之意的。

“我与你讲过故事吧,这故事很长,不知道溶月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郭明轩已感觉到自己的话语,让冷溶月有些不适,但他此行的目的也绝不是只看一眼冷溶月,或是与冷溶月简单的聊上两句的。

可,该从何开口呢?若直言关系,生硬相认,定会快速结束二人的交谈;可,若是不言一句他与冷溶月的关系,他也一定会懊悔的。

儿时的郭明轩喜欢听哥哥讲述父亲的故事,郭明轩知道哥哥讲得都是父亲的生平。郭明轩思来想去,是否也能效仿一下哥哥,与冷溶月讲一讲他和素海棠的相识相知呢。

“噢….好啊,郭门主愿意讲,溶月当然愿意听了。对了,溶月为郭门主准备了些茶点,若郭门主不嫌弃的话,就品尝品尝吧。”冷溶月还未完全从方才的那一怔中回过神来,她有些紧张,很不自然道。

“一个人要历尽多少苦难,才能寻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这一切也不过是简单的相守。繁世纷扰落尽,江湖恩怨了结,所谓的名利、地位、钱色、霸权,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再平淡不过的安逸生活,可就是这样朴实的生活,却又需要多少的情丝缠绕,痛心疾首啊。”郭明轩端起木盘上的茶水饮了一口,目光移望缤纷海棠,沉声道。

冷溶月并不打算打断郭明轩的故事,她缓缓坐在另一石凳之上,捧着下巴,展现一副将要认真听完整个故事的姿态。

一阵寒风掠过,郭明轩的眼眶中有些湿润,没人分得清,是寒风所致,还是将要正式开始讲述的故事太过于伤感。

“郭府有一子,名为:渊。身在名门望族,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他也喜欢漂亮的姑娘,好吃的佳肴,好看的风景,还有那亲人的呵护。渊的父亲是一位将军,且是一位非常有名的大将。也许,渊的父亲见惯了沙场上的生离死别,与前往军营认领战死士兵的尸身时,亲属的痛苦,所以渊的父亲不愿让渊习武如他一般走上战场,于是,渊的父亲为他请来了百师,百师授下的渊很早便明事理、知是非,渊也有青梅竹马的玩伴,且也是名门之后,二人两小无猜,甚至快乐。”

冷溶月听到这里,拿起一块糕点,在嘴边细细咬了一小口,道:“那渊和他青梅竹马的玩伴,后来一定结了连理,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吧?”

郭明轩的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双眸仍旧望着那片海棠花海,继续道:“渊也这般认为过,且一直很坚信,他与儿时青梅竹马的玩伴能够结为连理,可渐渐长大后的渊,逐渐不这么认为了…”

“为什么呢?”冷溶月放下糕点,愣道。

郭明轩长叹一口气,“这个人世很简单,但也很复杂,渊的父亲与那玩伴的父亲政心不和,在别人眼中更隶属两派,分立两党之间,可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不和啊,一切都是表面上的认知罢了,谁与谁亲近些,谁又与谁疏远些;谁与谁多言了几句,谁与谁从未交际过,都会被有心之人,分的清清楚楚,多事纷扰起来。而这些人的议论与纷扰恰恰又是那些在乎颜面之人所在乎的,渊的玩伴最后嫁给了另外一个名门之后,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渊的玩伴身为女子,也自然无可奈何,只有认命了。”

冷溶月,低下头,想到了如今的自己,有些伤感道:“女子生来不由己,溶月也是知道的。”

郭明轩望了一眼冷溶月,将木盘中的另一盏茶盏放在冷溶月的面前,为她倒满了一盏茶水,“渊的玩伴嫁与他人后,渊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后来没过半年的时间,渊就听闻他的玩伴猝死在夫君的房中,渊倍感钝痛,想要前去看望,渊知道他就算去了,也只是见玩伴最后一面罢了,而见得只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可就是这简单一面,渊都见不到。”

冷溶月,道:“怎么会见不到呢?”

郭明轩,道:“门阀之争就是这般的漠然,认定了不是和自己一路的,便一生不会有丝毫牵扯。渊去了很多次玩伴猝死的大宅门前,可每一次都被家丁无情得喝走,有一次渊就是不愿离去,却最终遭到家丁的棍棒相向,那一次渊是遍体鳞伤的回来的,他带回来的不仅仅只有伤痛,还有心死的无力。”

冷溶月流下了眼泪,她的心头有说不出的难受来,善良的女子容易为感人的故事与情节动容,她们不会在乎故事的真假,她们只在乎设身处地的去感受,“后来渊一定过的很苦吧?”

郭明轩,道:“说苦也不苦,只是心里没了期待;说苦也苦,除了平淡如常的生活外,便是夜夜不眠的钝痛。经此一事,渊不再言爱,恰逢战事吃紧,渊的父亲与哥哥都赶赴了战场,倒也没人来催促渊的婚姻大事,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夜夜钝痛的心,始终是明确的,只是变成了习惯,再也没有快乐可言。渊也以为自己就这般要过完一生了,可世间的奇妙,又怎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呢。”

冷溶月,惊道:“噢?渊又遇到了另外一个喜欢的女子吗?”

郭明轩柔柔一笑,道:“因家中变故,渊出走在外,不但阴差阳错的学会了至高无上的武功心法,还遇到了另外一个女子,锦。锦不但相貌出众,且柔情似水,更难得的是锦有一颗善良的心,二人经历苦难,度过生死,彼此守护,都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可江湖纷扰,总有一些难解的情愫,江湖中人更是如此,渊有时很羡慕那些简单的人与简单的生活,只因为他们足够简单,而往往简单的人却羡慕着复杂的生活,因为他们认为那才多姿多彩。渊与锦爱之浓,情之切是这世间世人所在找寻的爱恋,锦为渊诞下一女,本可双双归隐,过上不问世事的生活,可奈何恩情难还,锦最终决定出家为尼,去报答别人对她的救命之恩。”

冷溶月一声叫喝,道:“啊,这怎么行呢?是什么样的救命之恩,需要锦如此报答呢?她居然舍去了自己的夫君与孩子?这世上有如此傻的女子吗?”

郭明轩,沉声道:“有。有时人很奇怪,不想沾惹到太多事情,但又不想做个默默无闻的人;人有时会欠下很多恩情,不知道该如何偿还,看似顺理成章的事情,往往会出现很大的反差,正如所有人都知道彼此恩爱是最美好的事情,但往往有很多恩爱之人走不到最后,而最终选择的往往是自己难还的情愫。也许在选择时会很困难,但最终自己也会因为种种困扰而不得不去选择,不得不去离开,有时没有原因,有时原因又很简单,就是一些很通俗易懂的道理,可再通俗易懂的道理也只不过是道理罢了,但是人有时偏偏度不过去,转不了弯,只能舍去最在乎的,去回去最纠结的、无法弥补的悔恨中。”

冷溶月,叹息道:“哎,这世间之事,真的够复杂的。”

郭明轩,道:“复杂的从来都是人,并不是事情,只要你能想得明白,度得过心里的槛,其实也没那么复杂。可,往往很多人过不去,所以便有了人生。”

冷溶月,道:“人生?”

郭明轩,道:“对,人生。棠与渊第一次相见,是在锦产下渊的女儿的房中,当时棠与渊并没有过多的交际,只因当时渊的心中只有锦,在锦还未彻底决定出家还恩之前,棠与渊因为一些事情,逐渐有了交际,渊也寻过棠,且住宿过棠的府中,但二人的交际也不过是在完成共同的一个心愿罢了,那就是为锦做事,让锦能够更好的去生活,去了结心愿。后来,锦还是出家为尼了,渊过着了无定所的日子,还好有锦为他生下的女儿陪着他,再后来,渊与棠无奈的困在朝政纷争与江湖恩怨中,两人交往甚密,且彼此都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渊当棠是朋友,棠却对渊有了爱慕,棠不但为渊做了很多事,还为渊建造了属于渊自己的家,可在渊的家还未全部建造完成之时,棠却失踪了。”

冷溶月柳眉一触,睁大了双眼,道:“失踪了?怎么会失踪了呢?锦后来还俗了吗?棠与渊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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