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青妥协了,他想也许夜凌真的很想离开这里,为什么要囚禁她呢?如果她真的想要离开一下的话。
夫人真的责备起来。
他也愿意替她受罚,这有何不可?
毕竟那个人是夜凌,栖霞山只有一个夜凌,天地间也只有一个夜凌。
就算她变了,也是因为情字郁于心头,难解难弃。
女子不比男子,男子能从容放下,女子却能拽着一辈子,最后把自己的岁月熬成了两鬓斑白,痴心不改。
夜凌也许只是放不下叶小楼,若是能让她出去走走,外面的人和事也许能让她放心爱念痴心,也好给自己寻得一条出路。
“若是师姐真要下山,最好还能查一下六分蛊之事。夜莺从南方传回的消息,六分蛊在吴城一带出现。此事目前不宜节外生枝,镜往楼必须先调查清楚,我已传令和州,泸州以及吴城的弟兄调查此事,夜莺在吴城也会见机行事,弄清楚这六分蛊一事是真是假,是有人真的使用了这种蛊毒之术还是故弄玄虚,另有阴谋。
此事我尚未禀告夫人,师姐现在知晓了,也请暂时不要告知夫人。
要知道,夫人一直对蛊毒之事十分在意,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想还是不要让夫人知道为好,以免她一时着急,气息不稳。”
夜凌懂事地点了点头,“青儿长大了。”
夜青连忙道:“没有没有,师姐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说得夜青好生不自在,青儿不懂事,又时常不在山上,这栖霞山上上下下那么多事,全靠师姐一个人照料。
师姐真要是下山去了,十天半个月不回来,青儿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师姐一半细心周到。”
“不过是些小事,和青儿下山做的那些大事相比,山上不过是些砍柴做饭的小事,这些事夜青要是想做,准是天底下做的最好的。”
夜凌的话字字句句温暖着夜青的心。
他记不得这十几年来,夜凌是否一直都是这么温柔。
她虽然任性甚至有时有些冷傲,也会暗地里偷偷学习凌生箭,将兰涧草萃取的毒液涂抹在凌生箭端。
但这都算不上什么,夜凌做这些的时候,从没有想过会离开栖霞山,她只是对武学和兵器有自己的想法。
况且天下本无纯粹毒药一说,不过是剂量和对应的症状,夜凌养毒,也绝对不是为了害人。
夜凌又拍了一下夜青的肩膀,柔声道:“下山之事,说实话,也的确不如我所想那般有勇气。已经很多年没有离开过这里,原本对外面的世界也不抱有多少幻想。只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想要出去走走。
如此乱世之下,却想着要离开安全之地,是不是有些傻?我实在觉得自己傻的可笑,何况那人的心根本感觉不到,只有我自己独自哀哀戚戚的。”
女人的软弱对男人而言实在是致命的武器。
夜青已彻底不再有疑虑,眼下,就算夜凌改了主意,他也会劝她下山,劝她去看看山下的世界,为了让夜凌散心也好,为了夜凌能做一回自己也好。
“也许以后更不太平,若真是天命人心已离,凡间大乱绝没有真正开始。师姐若是想去,现在就下山吧,我给师姐准备一些盘缠。
师姐可以先在金陵城中转转,金陵的盐水鸭很好吃,师姐定要去尝尝。
栖霞山上一贯饮食清淡,吃不到这样的味道,师姐下山也能换换口味。记得随行多带两只蜂鸟跟着,有什么事我也能第一时间知晓,好赶往师姐身边,就算师姐武艺非凡,但这山下之人奸诈狡猾,师姐未必能应付得来。”
“我若真的离开了,十七门二十一派闹上山来,你一个人如何应付得来?”
夜青爽朗一笑,“别说十七门二十一派我夜青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就算他们带着所有门下弟子攻上栖霞山,也要看看这道帘幕让不让他们识得栖霞真面目。
若是无端在山里迷了路,被野兽生吞活吃了,总不能怪在我头上吧。
若是这些账都要找镜往楼算,他们也太自诩名门正派不要脸了。”
夜青这番话真真是将夜凌逗笑了。
她踢了一块脚下的碎石,莞尔道:“我其实只是想去找楼主。”
“我知道。”夜青通情达理地轻声回应。
“师姐就这点心事,青儿当然知道。”
“那你不怪我瞒着你,吞吞吐吐说了那么多理由。”
夜青摇摇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何必怪你,我又有什么立场责备师姐。
说到底,师姐不过是个痴情的人,一个痴情的人还要被人责备她的痴情,那这世间也真的没有什么乐趣了,不如让魔世一统四界算了,据说魔世三皇为真、善、美而战,若世人要责备一名痴情的女子,不如叫魔世三皇好好告诉世人何为真,何为善,何为美吧。”
夜凌噗嗤一笑,眼角星光灿灿,唇边水波漾漾,山花玲琅不比美人腮红。
“如此,明日天亮前我就下山,给你带好喝的瑶君酿回来。”
“不不不,最好喝的瑶君酿在柳巷,柳巷可不是师姐这般貌美如花的女子适合去的地方。”
“我打扮成男子不就好了?”
“师姐说笑了,柳巷的男子见过的女子比喝过的酒还多,才不会认错人。柳巷的姑娘更不会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当作温文尔雅的公子。万一错付真心,到头来一场空,岂不是伤心极了。”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这样温馨的时刻夜青打心底里珍惜。
安竹焉说得不错,他是个容易动情的人,所以这样的人恐怕活不长。算了,活不长这种病,夜青也不想治了。
若是心里藏不住喜悦,平日里也感受不到快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活百年、千年又有什么意义。
他想到叶小楼,一个无法感受快乐和美好的人,他的人生又是多么灰色暗淡。
若真要他选择,他还是会选择现在这样的人生,他见过叶小楼一夜傻了数百人,也知道自己双手沾满献血,但他们是不同的,他看到的是快乐,记住的也是快乐,而叶小楼,他的世界里没有任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