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府里渐渐热闹了起来。沈允之还是没什么事做,又被沈云清嘱咐不要乱跑,卫六最近这几天也没来,他一个人渐渐觉得有些无聊。
这一日清晨,沈允之刚刚从沈母那里用完饭回来,就见卫六正站在自己门前,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允之又走近了两步,他才抬头,见是他,脸上便露出一个笑意来。
“六子,你今天不忙了?”
卫六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举了举自己的手。沈允之这才看见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封信,一时有些不解。
“我今天上街采买东西的时候,刚好碰见一个点苍教的小子来送信。说是一定要亲手交到你手上,我不放心,就给他要过来,把人赶走了。”
沈允之一愣,点苍教送来的信?他心里不知为何立刻就浮现出杜七那张带着点笑意的刀疤脸来。“点苍教?谁的?”
卫六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伸手接过了信,沈允之推门进去。自己屋子里只点了一个暖炉,基本没什么用。
抬眼见卫六还站在门口,便开口道:“怎么还不进来?”
卫六摇摇头,“他们还在外面等着我进城呢,我就是怕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所以才先来找你送信了。”
沈允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孩子实在是老实的没边了。
看他还在门口,只得无奈的笑了两声说:“你走吧你走吧,别耽误了事情。这信我一会就看,你别管了。”
卫六这才替他关上了门转身离开。
沈允之见他离开,忍不住又笑了好一会。此时那信就在自己手上,他见信封写道:“沈允之亲启。”这几个字写的十分漂亮,力道十足,他忍不住就拆了开。
信只有一页,沈允之到下面去看,果然见杜七二字。一时有些不解,这杜护法为什么要给自己写信?
他耐心看下去,只见信中写道:允之吾弟,多日不见,身体是否大好。
我回到教中才得知那刺客已经逃了,思前想后,觉得那日二人极有可能是江湖上的杀手组合‘玉面双煞’。这二人还算有些名气,只是没想到原来武功竟这么菜。
不过我那一掌也算用足了功力,即便他逃出去也活不了几天。所以,为兄猜测,他们极有可能会去神医谷。
不过现已年关将至,离那日他二人行刺也已过了七八日了,估计你现在去,他们也已经走了。今日我已派人去神医谷打探他们的去向,勿急。
另,新年如意。
杜七。
沈允之读完这封短信,一时心底竟有些暖暖的,没想到这杜七竟这么关心自己,犹豫片刻,随即拿起笔墨,给他回了一封。
蒙杜兄挂念,我现在身体已大好。
那日你刚走那刺客便逃了去,我爹的猜测与你一样,所以我们当日便离开了渡澜山庄前往神医谷,果然见到那二人,也已经从他们口中知道了雇主。只是那人易容而去,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线索,父亲还在详查,劳您费心。
兄多次相助,允之甚是感激。身单力薄,无以为报,愿认下杜兄这个哥哥,从此以兄弟相称,互帮互助,再无二话。
另,新年如意。
弟允之。
沈允之写完之后,待墨晾干,便找了信封仔细封好,遣人送去了点苍教。
因为杜七这一封信,沈允之不知怎得也不觉得无聊了,一个人在屋里练练功,又到院子里舞舞剑,一整天都觉得心情舒畅不已。
又过了几日便是新年。沈府众人一年都不怎么来往,但每年这一天都要一起吃顿饭。几个叔伯辈的带上各自的弟子,这是沈家的规矩。
沈允之穿上沈母特地为他挑选的浅青色窄袖束腰长袍,外面罩了自己的白色云纹大氅,脖子里还带了一圈狐裘,裹得结结实实的跟着爹娘出发了。
饭是在沈家另一个在城中的别院里吃的,沈允之几人到时,人已经都来的差不多了。
别院里到处都挂着大红灯笼,再加上附近寻常人家的鞭炮声,大人小孩喜气洋洋的欢笑声,实在热闹非凡。
众人脸上莫不带着笑意,沈家最难一见的三叔四叔赫然也都在场,各自领着各自的徒弟站在一边。见沈云清几人过来,一致说道:“大哥你今天可来的晚了点啊,该罚该罚。”
沈云清也不在意,伸手拍了拍几人肩膀。“你们还有脸说。好好的一个沈家,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管。去经商的去经商,去云游的去云游,竟还有想自立门户的,我看你们都快反了天了。”
众人都是哈哈一笑,又说了几句,便进屋吃饭了。
这一顿饭吃的比往年都要热闹,原因是沈允之今年回来了。谁都知道沈云清就这一个儿子,宝贝的很,所以前两年他失踪的时候,即便是过年,也没人敢说什么轻松的场面话,唯恐一个不慎触到了沈云清逆鳞,惹得不痛快。
沈家四个当家跟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弟子一桌,几个家里跟着一块来的女眷一桌。
按规矩沈允之就坐在沈父左侧,沈云清右侧依次坐了沈家老/二老三。然后便是弟子们,一直围坐了一圈。
沈允之另一边坐的是卫六,两人才低低的说了几句话,沈父便领着另外几个叔伯辈的离开了,说是好让年轻人交流。
众人一见自己师傅跟家主都走了,忍不住都开始放松起来,说话声音渐渐都有些大了。沈允之刚觉得有些吵,就听有人已经点了自己名字。
“大哥,几年不见,小弟我敬你一杯。”
沈允之抬头,见正是那日在父亲书房门口碰到的沈月天。沈云清的话又在耳边回响,他一时有些犹豫,又听他说道:“大哥这是不领我这个情了?”
这话说的有点狠,卫六当即脸色就有些不好,沈允之却起身抬起酒杯抿唇一笑,“谢兄弟好意,大哥干了。”
说完便让人给自己斟了一杯,仰头喝了个干净。众人连连叫好,那沈月天脸色莫辩的看了沈允之几眼,也将自己手里的酒喝了。
饭吃到最后,众人都有些醉了,便有人提议要对诗。沈允之一看这架势,连忙托了事,拒绝卫六的陪同,一个人出去透气了。
沈允之自觉那沈月天会出来找他,果然见不一会,房内走出一个人来,正是他。
沈云清跟另外三个叔叔就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对酌,谈笑声大到这里都能听见。他确认了即便这人就是坏人,自己也不会真正有什么危险,便噙起笑意,双手一拱,朗声说:“月天弟弟。”
对面那人一愣,又走了几步才在沈允之身边站定,一双狭长的双眼眯起来,看起来倒真有几分危险。
“大哥还记得我?”
沈允之不想他开口就是我问这个,嘴上笑意淡了淡,便说:“旁人不敢说,你我还是有印象的。”
沈月天冷哼一声,声音凉凉的说:“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沈允之不可置否,“我出来了有一会了,贤弟在这凉快吧,为兄我先进去了。”说完甩甩袖子一个人进屋了。
沈月天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渐渐变得狠毒起来。一个人站了片刻,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