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距离白飞飞回来的时间也没剩了几天,杜七也就没怎么安排教中事务,只是写了封信,叫人等他回来的时候务必交给他。
信中记载了这一年里白飞飞不在教中时发生的大小事务,说是信,倒不如说是一大张记事簿。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告诉白飞飞,自己找到了当初,进百将阁那个小弟子的家人的事。
一来是他到现在还没有真正调查清楚这件事,二来是,他不知怎么的竟然有点怀疑白飞飞,虽然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但直觉这种东西往往是最可怕的。
两人也没做太多准备,便在第二天离开了点苍教,沈允之准备先去一趟北阳城,杜七虽然心底觉得危险,但又想到这一趟过去基本就是去送死的,随即也释然了,只是两人稍微都易了容,一时倒也看不出来。
沈允之本来在正发愁怎么样才能尽量不引起怀疑,就听杜七慢悠悠的开口道:“我会一点易容。”
他简直是欣喜若狂的点了点头,似乎什么事情都能在杜七这里解决了。之后便见他从随身带的一个小包裹里拿出工具,在自己脸上鼓捣起来。
虽然也看不到他到底在做什么,但见他神情认真的用各种工具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沈允之心底对他更是钦佩。没过一会,就听得他在耳边轻声道:“好了。”
待他终于找到一条河往里一照,见自己赫然已经变成了一个苍白虚弱还满脸麻子的病秧子。再回过头去,见杜七给自己也已经弄好了。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件破衣服换上,脸上稍微画了画,盖住了左脸那道显眼的疤,又添上几笔,就变成了一个村里的壮汉。
等他一切都弄好,憨憨的往那里一站,沈允之简直看得有些呆了,若不是他亲眼见到过程,他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杜七。
只是身高体型还是原样,他原本深邃硬朗的五官都有了些细微的变化,脸上还有些似乎是没刮干净的胡茬,再加上他有意的控制自己的气场,乍一看就真的变成了一个村里三十多岁的壮汉。
“杜大哥,你好厉害。你这都是跟谁学的?”他说完就想伸手去碰杜七的脸,却被他笑着抓住。
“别碰,还没干透。”
“唔......那我待会再碰。”
杜七却抓过他的手快速的低头啄了一下,沈允之一愣,脸立刻的红了大半。
占完便宜的人满足的看了他一会儿,这才开口道:“好了,摸吧。”
沈允之刚被他亲了一下,现在心还在砰砰跳,又听他说这句,连忙摇了摇头。“我不摸了。”
两人就在北阳城外不远的一处山林里,如今虽然已经到了秋天,但林中仍旧一片繁荣景象,丝毫不见颓败。偶尔又鸟啼声传来,婉转动听。
杜七哈哈的笑了两声,终于放开他,也不再逗他,只说:“这是我小时候偶然学会的,勉强还能用吧。”沈允之殷勤的点点头。
两人又聊了两句,见一切都准备妥当,便收拾东西离开了林中。
刚一靠近城门,杜七便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还没等立刻有些僵硬的沈允之开口,就已经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靠着我点。我是带着你这个病秧子弟弟进城看病的。”
沈允之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但还是将身体大半都靠在了他身上。自从沈家出了事,北阳城的官差似乎就格外闲。不止城门处每日有人把守,就是城内也时常有成队的人巡逻。
众人都有些胆战心惊的过了些日子,但见他们人虽然整天逛来逛去,却似乎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危险,随即也就不在意了。
这一高一矮,两个大男人靠在一起穿过大街,自然引得不少人注目。但看到沈允之那苍白到都有些发青的脸,一时也都了解了。
又见杜七神色间焦急不已,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黝黑健壮双臂时不时的紧上一紧。两眼不停的扫过街道两旁的店铺。看到的人都是唏嘘几声,估计他怀里的那个少年命不久矣了。
两人靠在一起,沈允之不得已就走得尤其慢,他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又放在自己腰上,炙热的温度透过身上的衣服一直传到他的脊椎,直烫的他双腿都有点发软,倒真的像病了似的。
这一路走的似乎格外漫长,等到了江采曦跟金婆婆住的农院,两人都长长的出了口气。
眼前的院子并不大,跟周围几家看起来并无差别,门上还贴着已经褪了大半色的年画,两个铁环都有些锈迹斑斑。杜七上前敲了敲,一会便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门内人开门一见是两个陌生的男子,也是一愣,开口问道:“你们找谁?”
沈允之声音沙哑的叫道:“娘。”
江采曦一愣,这才有些犹豫的仔细看起面前这个少年来,过了一会才有些震惊的说道:“允之?”
沈允之点点头,正欲开口,就被杜七的声音打断。
“沈夫人,我们先进去说吧。”
江采曦已经确定了那少年正是沈允之,此时神情间也有些激动,连连点了头,起身让他们进来。
三人进屋后,见房间里还摆着一点简单的饭菜,金婆婆却并不在。沈允之已经上前搂住了她的胳膊,带着点哭音的问道:“娘,你和金婆婆没事吧?”
江采曦也知道他大概是易了容,此时又见那脸上沾了泪水,果然花了起来,明明有些滑稽,可她心底却是心疼不已,连忙开口说道:“你先去洗把脸,我跟你金婆婆都没事,不用担心。”
说完自己又觉得不妥,这才起身向外走了两步说:“我去给你打。”
沈允之又是鼻头一酸,掉了几滴泪来。如今既然知道母亲没事,他也就放心了。
两人都洗过了脸,江采曦才看出来跟儿子一块来的就是那个经常到自己家的杜护法,这才有些局促的看开口说道:“如今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我去倒点开水来。”
沈允之伸手按住了她要站起来的身子,杜七忙道:“不用不用,你跟允之这么久没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我也不渴,您就别忙了。”
江采曦这才坐下,有些责怪的看了儿子一眼,怎么竟然还不让自己招待客人?但又毕竟这么久没见,她看了一会便又觉得心软了起来,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这段日子过的不好?”
说完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这才又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自己又何尝不是像儿子一样呢。
沈允之握住她明显有些粗糙了的双手,开口说道:“我没什么事,就是担心你跟我爹。”
说到这里,他也忍不住的叹息出声,也不知道沈云清如今怎么样,他们在外面况且如此,又何况他在牢里,在那人手里。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爹什么时候得罪了京城的人,竟下这么狠的手,把整个沈家都抓了起来。”
江采曦到现在还不知道儿子失踪的那三年发生了什么事,只当是沈家是沈云清的仇人寻上门来。
当时沈云清只跟她说,沈家或许要不保了,让她带着金婆婆跟几个下人连夜逃出来,然后自己过几天来找她。
江采曦便也没作怀疑,她虽然与沈云清成婚多年,但一来性子沉静,二来沈云清也对她保护的很好,这才让她对江湖事实在是知之甚少。只当暗潮澎湃,只不过如今终于是拍到了沈家罢了。
谁知她跟金婆婆二人在这里一等就是两个月,别说沈云清的消息了,就是一个沈家人的信都没有了。金婆婆每天出去打听一番,也不见什么成效,只隐约知道沈云清似乎是被抓起来了。
而沈允之就更别提了,她当时走的匆忙,又被他那神情吓了一跳,便也忘了问儿子的事,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是出了沈家,再也不能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