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今年狄戎这次带领进攻弘国的人换了,换了一个十分年轻的部落勇士。新人对梁家的畏惧要轻一些,更方便梁靖诈败的计划。
狄戎是游牧民族,他们虽然也事民耕,但极少,大多还是圈养牛羊,冬天草料不足,所以每年都要大举进犯弘国,抢回一些粮草或者消耗多余的人口,以熬过冬天。
狄戎的人并不畏惧死亡。
他们一生下来就面临着优胜略汰适者生存胜者为王的大环境,出生后无法适应冬寒夏暑,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就得死,长大后身体不好打不过同龄人就只能被欺负,成年后不能拼杀,不能狩猎更是只有饿死一途。
所以狄戎几乎是全民皆兵,并且都是不怕死的勇士。
虽然狄戎的个人身体素质很强,但是并不团结,原本就不算多的人口分为大大小小的部落,最大的部落不过几万人,小的几百人就能组成一个部落,而且谁也不服谁,分配权力凭拳头,谁的本事大谁就更有权力,能得到更多的粮食牲畜和女人。
所以进攻带人弘国的总是换,到不至于每年都不一样,但隔个两三年总会换一个新的来,原因么要么是被弘国的人杀死或者致残,要么在部落之间的比赛中被杀死或者致残。
和弘国相比,狄戎的人是争抢这个带兵打仗的资格,一是带兵的人会享受最好的待遇,打了胜仗回去更是衣食无忧。二是战死的是勇士,比狩猎中被猎物咬死尸骨无存要好得多。
梁靖带着最后剩下的几千人列阵在前,军鼓震天响,高悬的除了弘国的旗帜,还有梁家专属的旗帜。
不得不承认一点的是对付狄戎,梁家的旗帜要比弘国的旗帜好使得多。只消得看见旗帜,狄戎的军队就肉眼可见的骚乱起来,然后仅仅是击退了几波,狄戎的军队就开始乱了,迟迟不肯上前。
梁靖看得十分无奈,微微皱眉,这回来的是个胆小的……然后把命令传达下去,“假装丢东西,然后开始撤退。”
弘国又打回狄戎的一波进攻,然后不再管是不是还要进攻,梁靖带人转头就走,而狄戎的军队……愣是没胆子追上来。
梁靖对着坐在身前的程澈说,语气里竟然有几分郁闷,“别见今天这次这样简单,正常的战役要比这残酷得多,这次是对面新来的将领是个软蛋,并且刚上战场,等他多打过几次后也会变得难缠起来。”
“我不会轻敌的,师父。”程澈表示了解,示意梁靖不用担心。
梁靖张了张嘴终归是没有说什么,其实他想表达的是战场很危险很残酷,而不是敌人很危险。
一行人直奔边城。
其实边城并非正对着镇北关,镇北关相对比较偏西,正对着京城的方向,从镇北关到京城可以连一条直线,直线上有两个省城,但这其中并不包括边城。
边城偏向东部,位于镇北关和雁门关中间。梁靖把玉门关和镇北关的兵马都撤到了边城,雁门关则按兵不动,等到这波狄戎攻进来后,边城的军队就悄悄把镇北关和玉门关夺回来,断他们的后路,来个关门打狗。
今年的冬衣已经到了,果真缩水了不少,在从往年的冬衣挑挑拣拣缝补出来一批,才将将够武装四分之三的人,粮食也差不多,不过守城所要消耗的物资要少一些,应该能挨得过这个冬天,梁靖把能配给的四分之三的留下,自己则带着剩余军队挥师南下。
这样就不需要冬衣,粮草也可以路上收集路上被克扣的。
一万二的大军,即使是没有带任何后勤也是不少人,怎么也快不起来,所以梁靖仅仅带了两千先锋去“清路”,剩下的一万由定远将军等狄戎军队过了边城后再跟上。
“边城已经坚壁清野了,要是被围城怎么办?”
“没事的。”梁靖笃定道,“狄戎人都没有什么耐心,顶多攻打一两次,久攻不下后就会转道南下,他们不会和边城耗,也没时间耗,要知道他们比咱们还要缺粮。”
边关已经开始冷了,但越往南越暖,等到梁靖抵达京城时候,京城的秋天还没完全结束,而当梁靖在京城边上驻扎下来的时候,狄戎终于慢悠悠得抵达了边城,如梁靖所料,他们只是象征性的打了两下就南下了。
梁靖最初是打算他自己不露面,让部下假装败亡回来的部队,作为先一步赶到的送信的,却不曾想到,他们两千人都摸到京城边上来了,愣是没有人发现,守门的将士除了会剥削百姓,收入城费用外什么作用都没有,真是叫人庆幸又悲哀。于是梁靖和程澈带了几个人,乔装打扮程富家公子带着弟弟出游,混进了京城。
梁靖穿了一身清雅俊逸的锦衣,纯白的书生服,衣角绣着修竹的纹路,内里一层薄绒,并不会显得臃肿,做工精细的衣服衬托得梁靖整个人都柔和起来。梁靖常年练武穿得单薄些没什么,程澈却不能向梁靖那样,身上披着一件加厚的斗篷,进了城梁靖带着程澈直奔成衣店,程澈去边关时没有带厚衣服,现在斗篷里穿得是边关特有的棉衣,很容易被人认出。
玉绣房是京城里一家小有名气的绣房,但并不是最顶尖的,京城最顶尖的绣房通常只接待达官贵人,是要验证身份的,不论是梁靖还是程澈,若要是亮出身份自然是都是有资格去的,但他们这次回来是隐瞒身份回来的,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一家普通一点的,玉绣房就是这样。
不像京城最顶尖的绣房背后站着的是南王爷,这家名为玉绣房是一个商人开的,商人重利并不在意身份,所以这家绣房只要是有足够的钱财,哪怕只是一个乞丐,他们也会笑脸相迎。
不过,今天却是个意外。
店铺的杂役懒洋洋得趴在柜台上,直到梁靖一行人走进绣房那人才从柜台上起来,慢吞吞得向梁靖走来,“客官想买点什么?我们这里现在只卖成衣,不接受订制。”
按理说边关要破的消息早就应该传到京城了,但打梁靖等人进城来就没见京城的百姓有多慌乱,与前面两城里的场景完全不一样,趁着程澈去挑选衣物,梁靖顺便向这店小二套套话,“嗯?我记得上次来得时候还可以订制得?”
“那客官是一个多月前来的吧。”店小二略微打起了精神,话匣子就打开了,几乎是不用梁靖多问,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倒出来了。
“一个月前我们确实是能订制来得,但我们这不换掌柜了么。”店小二显然是很久没有人跟他说活了,见梁靖不像是大富大贵的,听口音也不像是京城人,就起了卖弄的心思,好好的一个卖货得说起话来跟说书的似的,还要人捧场。
梁靖从善如流配合店小二问,“换掌柜了?原来的掌柜呢?”
“原来的掌柜神经兮兮的说是天下要乱了,收拾东西带着一年老小到南方逃难去了。”说起原来掌柜,店小二撇了撇嘴,明摆着是对原来掌柜的话不以为然,“真是的,如果世道是要乱了,哪里会比京城安全啊,而且听说南方有刁民反了,他竟然还跑南方避难去,也不怕被那群刁民抢了。”
这老掌柜估摸着就是听到了北方狄戎要攻进来了的传言,但没道理掌柜的知道,店小二不知道啊,“你们掌柜的临走前没告诉你们他是去逃什么难了?”
“不就是因为前些日子京城里镇北关破了的传言嘛,但谁会信啊。”店小二说着,一脸的鄙夷,对传言一丁点都不信,“肯定是有人想要散布恐慌,故意说得。也就那老东西竟然真的相信了,也不想想有梁将军呢,怎么可能会让镇北关破啊。”
程澈听了看了梁靖一眼,对于这些百姓无脑的相信梁靖不知道该欣喜还是该痛恨才好,见梁靖没有再问的意思,程澈忍不住出声了,“不是说今年皇上没给边关发军饷嘛,梁将军在厉害,要是士兵都饿着肚子上战场也没办法啊。”
店小二一看说话的是个孩子,说的还是在反驳他,声调一下子就提高了起来,“小孩子懂什么?”说完了才想起来面前的是主顾,是他的衣食父母,勉强收敛了情绪挤出了一个笑脸,“没粮食也没事,以前也有收成不好的时候,没给边关送粮,不都没破过嘛,梁将军会有办法的。”
“可是……”现在的梁将军也不过二十多,还没你大,你面对这种情况想不出办法,凭什么认为梁将军一定就会有办法呢?
程澈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梁靖打断道,“澈儿,过来看看,这件你喜不喜欢。”
“哎。”虽然不甘心,但程澈听话得没有再说些什么。
程澈换了一身符合富家公子身份的衣服跟在梁靖旁边,梁靖一口气买了不少,剩下的都交给后面的亲卫拿着,送到他们准备临时落脚的客栈。
“哥哥,为什么不让我问了。”为了不露破绽,索性程澈就真的像一般的兄弟那样和梁靖对话。
梁靖轻笑了一声揉了一把程澈的头,“问那么多有什么用,结果也是那样。他不信还是不信,你给他把道理说清楚也没用,而事到临头,该骂还是会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