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舒也不傻,她能感觉到白崇的眼神在自己脸上停留,程云舒不动声色的拿起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还好,多谢白公子的招待!”
一句白公子,让白崇心里的戒心稍微放下了一些,这个女人很是聪明,知道怎么来化解自己的警惕性。既然她能一开始就认出来自己的身份,那么便证明她也不简单,自己和他说话的时候需要慎重考虑一下,才有可能通过程云舒的话听出来一些蛛丝马迹。
“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白崇也回应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谈的尽是些府中闲杂事情,外面天气如何,可是两个人都知道,这并不是交谈的最终目的,想交谈什么话题,就看谁能沉得住气了
白崇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头还是要自己开。
“不知道程小姐,对如今的时局有什么看法?”白崇思索了一下,提了一个比较委婉的问题。
问题来了。程云舒心里暗暗想到,也许这就是白崇找自己来谈话的目的,他有可能从自己的回答中寻找蛛丝马迹,从而进行自己的判断。
“时局?呵,时局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只管自己吃饱穿暖就行了。”程云舒没有回答白崇的话,而是把这个话题巧妙的避开了。
“程小姐,这话就错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现在正是战乱的年代。每个人都不可能从这个年代中完全抽身。即使是女子也不例外。”白崇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认可程云舒的话。
程云舒没有说话,而是将眼睛抬起来,淡淡地看了白崇一眼,从白崇的眼神里,他看到的只有平静,还有深不见底的深渊。根本看不出来其他任何情绪,这让程云舒心里紧张了起来。万一自己一句话说错,难保白崇不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哦,为什么女子也不能例外。愿闻其详。”程云舒看向白崇,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首先程小姐,你就不能例外了,你的父亲是大将军,你的哥哥也在朝中任职,而你程家又是国之栋梁,可以这样说,你的家族是我的死敌。”白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他本以为这时的程云舒会看他,却没想到对面的女人只是在淡淡的喝茶,连听没听他说话都无从判断。
“当然,程小姐是聪明人,能知道我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说实话,我很佩服程小姐的父亲。为祖国驰骋疆场,可惜呀!”白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何出此言?”白崇在试探程云舒的同时,实际上程云舒也在试探白崇,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想法,从她说的话中自己能否找到通往自由的路。
“想听实话吗?”白崇没有直接回答程云舒的问题。
“那是自然,不过白公子,说不说实话,全在你的内心了。至于这些话是真是假,只有我来判断。”
“可惜这样的人才,不能唯我所用。”白崇说出了可惜的原因。程云舒听到白崇这句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听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要杀了自己的父亲吗?
白崇见程云舒的脸色变化,哈哈笑了笑,“程小姐,不必这么担心。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嗯。”程云舒没有做任何回答,这让白崇感到有些尴尬。
“不知程小姐对你朝的三皇子轩辕遥怎么看?”白崇突然将话题引到了轩辕遥身上,这虽然看起来是个危险的信号,但是对程云舒是有利的,她可以借此来判断,三皇子轩辕遥是否真的和白崇有所勾结。
“怎么说呢,这个人我接触不多。唯一的印象就是阴险狡诈,再无其他了。”程云舒说的话有些保守,白崇挑了挑眉毛,显然对程云舒的回答感到不是很满意。
“如果你朝皇帝驾崩了,你觉得还有谁更适合做这个皇帝的位置。”
“白公子,这话就不对了。我朝皇帝现如今活的好好的,你何苦这样诅咒人家呢?我虽然被你软禁在这里,但多多少少也算个客人,既然你不杀我,那你也不能侮辱我的国家。”
白崇没想到程云舒会义正言辞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好,是我失言了,天色已经很晚了,不如程姑娘先回去休息吧。一会儿我会命仆人将饭菜送过去的。”
程云舒点点头,站起来整理了衣服,便走出了房门。
将房门带上以后,程云舒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她将紧紧握在一起的拳头松开,手心里满满的都是冷汗。刚刚那一番话,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处处都是陷阱。这个白崇,不简单。
“小姐,你可回来了。”自从程云舒走后,冰蓝就在屋子里坐立不安,生怕她遭遇什么危险,见到程云舒安全回来,她才放心了。
“冰蓝,给我倒杯水。”程云舒嘴里说着话,身体却是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床上。
“小姐,你怎么了?”正要去倒水的冰蓝看到程云舒竟然倒在了床上,连忙过去扶住了她。
“小姐,是不是那白崇对你做了什么?你告诉冰蓝,冰蓝宁可命不要了也要去为你报仇。怎么去书房之前还是好好地回来却变成了这幅样子。”冰蓝气愤的说道。
程云舒摆了摆手,神色略显疲惫。“没什么,只是体力有些透支而已。和白崇这样的人说话要十二分的小心。稍有不注意就可能被他拿住把柄。不要看他现在,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背地里还不知道隐藏了怎样黑暗的手段。”
两人话还没有说完丫鬟就将饭菜送了进来,程云舒她们也是饿急了,拿起筷子来就大吃特吃,不一会儿,这些东西就被一扫而空。
自从程云舒她们打算逃跑以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白崇一连好几日都没有出府。这天崇来到程云舒的院子,机灵的冰蓝早就看到了那个走过来的人影。
“小姐,那个白崇来了。”冰蓝偷偷对正在喂鱼的程云舒耳语道。程云舒也用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那个身影。
“不用管他,我们喂我们的鱼,只当她不存在。”程云舒不以为然。
自从昨天交谈后,她就对白崇不再相信了,反正自己也出不去,也死不了,干脆把这些怨气全部撒在白崇身上,也免得自己心里难受。
“云舒。”白崇才进院子,就远远的招呼到。程云舒一听他这样称呼,更加不想说话了,将手里的鱼食撒出去以后,竟然直接要绕开池子到不远处的凉亭去。
白崇见这两人要走,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对正要离开的程云舒和冰蓝说:“两位想不想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今日这白崇是怎么回事?程云舒有些摸不准了,这人对自己时好时坏,前几日看守的特别严,不让出去,今日却又主动邀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见到程云舒和冰蓝都有不解的眼神看着他,白崇笑了笑,“我是看二位来了这里也有一段儿时间了,如果再不出去的话,恐怕会闷出病来。”
也好,即使跑不了,也可以去散散心,不去白不去。程云舒和冰蓝交换了一个眼神,答应了下来,俩人收拾了些东西,白崇带着一两名事业,一行人出了府。
一路上,程云舒和冰蓝坐在马车内冥思苦想,而白崇则骑着马跟在马车的左边。
“小姐,这……”
“嘘。”程云舒止住了冰蓝的话,她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动静,这才低低的对冰蓝说:“我们现在不比在屋子里,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可是现在马车外面人来人往,你一开口,难保会被谁听了去,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冰蓝猛的点头。
还是小姐说的对,保命要紧。
马车一路行驶,来到了一个湖边。
“到了。”马车外面响起了白崇的声音,程云舒和冰蓝对视了一眼,两人先后下了车。
一下车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波光粼粼的湖面,在这湖面上依稀可见几只小舟,还有不少游人围在岸边。
“这是……”程云舒惑的看向白崇。
“哦!不知道程小姐喜欢去哪里,我私自做决定,倒不如泛舟湖上,来的自在。而且这处有山有水,景色也相当吸引人。”白崇指着远处的山说。
呵,真是好算计!什么泛舟湖上,无非就是怕自己逃跑罢了。一旦上了船,船开到湖心,前后左右都是水,自己就算有心想跑也毫无出路。
“主人,船已经准备好了,可以上船了。”白崇的那两个侍卫说道。
“二位请。”白崇邀请程云舒和冰蓝上了船。冰蓝走过白崇身边的时候,狠狠的白了他几眼,然而白崇对冰蓝的小动作不以为然,没有把这件事往心里去。
上了船以后程云舒发现,在这艘船上不单单是白崇和他的侍卫,还有几个衣着暴露的青楼女子,正坐在船舱等候。可能是白崇叫来唱小曲儿的吧!
白崇跟着进入到了船舱,看到这几个女子后满脸怒气。
“是谁让你们叫这些人过来的?”白崇指着这些衣着暴露的女子,狠狠地呵斥着侍卫。
“主人,属下想着主人近日来压力很大,不如听一些小曲儿,轻松一下。于是擅自替主人做主,叫了几个姑娘过来。”侍卫看到白崇发火,连忙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
这是在干嘛,杀鸡敬猴吗?还是想从侧面告诉自己,他白崇是女色诱惑不了的。程云舒此刻的心里起了许多心思,但就是猜不到白崇内心的想法。
“让她们都下去,别再上来了,你们如果再擅自做出这样的事情,休怪我无情。”
白崇表情严肃的呵斥完侍卫,转过身对着程云舒一副笑脸说:“让程小姐见笑了,是我管理属下不严,才闹了这个笑话。”
程云舒没有回答,她低了低头,径直走过去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双手托腮,呆呆的望着外面的景色。白崇见程云舒没有说话,倒是自讨了没趣。
“程小姐觉得我晋国山水,比起你国的山水如何?”白崇望着外面的山,满满都是自豪。
“各处的山水都如此,都不错。只是看是谁抱着怎样的心情去看待了。”程云舒模棱两可的回答。
“那不见得,将来总有一天这天下的山水都是我白崇的。”白崇眼神坚定的说道。
程云舒默不做声。也许这白崇说的不无道理。白崇,甚至比自己国家的皇帝更适合统一天下,他虽然阴险,但是聪明,只是也许有时候行事太过狠戾不利于百姓的生活。
但是和三皇子轩辕遥相比,他的狠厉就显得少了许多。如果不是因为敌对的国家,程云舒也许会很欣赏白崇。
“即使全天下的山水都是你的。他们还是会在那里,你没有办法将他们带入宫中。这样看来是不是你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纵使不是我的,也不能让它落在别人的手中。”白崇此话一出,就带了一丝丝阴狠,让在一旁的冰蓝听了以后不禁打了个寒战。
白崇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只笛子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没想到白公子还有此等雅兴。”
“无聊之时,拿来解闷罢了,倒是云舒你,可有什么特别的爱好?”白崇笑着说。
听到白崇称呼自己为云舒,程云舒觉得心里一阵别扭。他越来越琢磨不透这白崇了,也许叫自己出来,真的只是为了散心,可如果是为了散心的话,又为什么会说出之前的话。
“没有。”程云舒不想回答,干脆以这两个字,做了结束。
几个人不再说话,船上竟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程云舒趁白崇不注意的时候,观察着周围的条件,看看有没有逃跑的可能。
现在船离开岸边已经很远了,更何况周围也没有其他的渔船,即使她和冰蓝跳下了水,也游不到岸边,更不用说爬到别的船上了,单单是白崇的那一两个侍卫,就足够收拾自己和冰蓝。
“不知,白公子前几日说的话,可还算数?”程云舒思来想去,与其偷偷的寻找机会逃走,倒不如直接了当的说出来。
前几日的时候白崇曾说过,会将自己送到父亲那里,此时拿这个当借口,白崇也许会答应。
“什么话?”
“白兄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忘了前几日你曾答应过我,会将我送到父亲那里。”程云舒提醒道。
白崇一拍脑门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真是这几日事情太多,竟然把这个给忘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白崇说风就是雨,侍卫把船停在岸边,几个人下了船。程云舒和冰蓝坐进了马车里,没想到白崇也随后跟了进来,看到程云舒诧异的眼神后,白崇笑笑说:“骑马骑惯了,偶尔也是想坐一次马车的。”
“云舒,你若是时间紧迫的话,我明日就派人送你父亲苏将军那里去,你看可好?”坐在马车里的白崇看着程云舒的眼睛笑着说道,眸子之中的温柔和亲切不用说,就如和程云舒是多年熟悉的老朋友一般。
程云舒看着他的笑,心头一跳。不知道怎么的,就感觉他笑的很假,有些做作,像是一只狐狸一样。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慌的感觉,她和他之间的立场不一样,国家不一样,都是敌对的,又怎么会是好朋友呢?应该刀剑相见的,却宛如朋友一般。这可是怎么样的一个陷阱呢?
虽心中这样想,但是她丝毫没有表露出来不自在,客气的回应道:“白崇兄对待云舒如此的好,云舒实在是找不到什么来感谢白崇兄。”说着,就要向他行了个大礼。
白崇见此,连忙扶住她,脸上闪过几丝心虚,但也只是一闪而过,说道:“云舒,你既然称我为兄,这些也都只是我这个做朋友应该做的,不用谢我的。只是……”
说着,白崇的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程云舒见此,心中已经了然,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自己走,笑道:“白崇兄,你若有什么想说的,那便说出来,这里没有外人,若是我能帮你,定然会帮。”
白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从胸口当中抽出一封信来,接着说道:“其实我这有封信,一直想交给程将军,但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么尴尬,也一直没有机会,所以……”
见此,程云舒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信封,心中冷笑一声,脸上随即笑道:“若是白崇兄你不好送的话,那正好我要见父亲,这封信我就待你送给父亲,你放心好了。”
听到这话,白崇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程云舒的眼睛很尖,也捕捉到了这抹亮光。
“那这封信就麻烦云舒了,还请云舒你务必要送到苏将军的手中呀!”说着,他把手中的信,递给了她,语气十分的真诚。
程云舒接过了信,心中暗想,脑子随机转了转,虽然不知道这白崇让她把这封信交给父亲的意图,但是她十分清楚,这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而且,就算是她不送,恐怕那些护送她的士兵,也会十分保证她的“安全”吧。
程云舒虽目前还搞不清楚他为何回去这么做,但是为了自己能成功找到父亲,她表面上还是十分愿意帮助他。表现出把白崇当成真正的朋友,两人关系很好的样子。
程云舒把这些事情简略的告诉了冰蓝,只见她已经皱起了眉头,看来也是因为这些事情,搞不清楚。
“小姐,你说这白公子为什么要让你把信务必要交到老爷的手中呢。这信……你看了没有?会不会是那小姐你来威胁老爷的?”冰蓝歪着头,小声的说道。
程云舒摇了摇头,感觉事情没有冰蓝想象了这么简单:“不,这封信我没有看,但是我猜测应该不会是这样。若是这样的话,他何必不直接困住我,让别人送信给父亲呢?而如今,他是派人送我去,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
冰蓝想了想,觉得自家小姐说的也是有道理。但是若不是这样,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目的能让小姐她亲自送信。
冰蓝想了好一会,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甩了甩脑袋,轻声道:“小姐,如今我们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咱先把信拆开来看看吧。”
谁知道,冰蓝这话一说出口,程云舒竟然直接摇了摇头,眉头紧锁说道:“不,我感觉这件事情想说的并非是在这封信上。”
“若是这信上真的写了什么,那白崇也不会就直接拿给了我,这样我完全可以拿出来仔细来看个明白。但是这信上若没有说什么的话,那他这样让我送信,这又是为了什么?”
听到这样的话,就连平日里十分机灵的冰蓝也糊涂了起来。因为自家小姐说的没错,若是这上面真有什么的话,那白崇必然不会这么轻易的就交给了小姐。越想越复杂,越想越想不通。她看了一眼程云舒手中的那封信,拿了过来,研究了起来。
“小姐,既然咱们想不通,那我们先拆开看吧。”
“随你。”程云舒淡然说道。
其是她也是随口一说,心中知道这封信不可能有什么蹊跷在里面,但是她就是不明白白崇为什么这么做。
得到她的允许,冰蓝小心翼翼的拆开了那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白纸来,展开来看,之间上面只是写的一些寒暄的话,并没有提到任何关于战争的事。
冰蓝越看越觉得十分的奇怪,拿起那信封,再次看了看里面,并没有其他的东西,皱着眉头疑问道:“小姐,你说我们是不是想多了?或许这个白崇只是想和老爷讨好关系。”
见此,程云舒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认为,这次秦晋两国交战,晋军节节败退,如今更是退到了这座小城当中。若是他们再想不出什么出人意料的办法,这次战役,那只有战败这一条路。
而她的出现,又给了他们一点机会,这白崇是晋国的五皇子,这次又是率领军队,她不相信他真的是个正人君子,不想从她身上动手。而且,今天下午他们在马车上时,白崇在把这封信交给她时,他的表情明显的十分不自然,还有他眼神当中那一闪而过的精光,让她不得不确定,白崇确实很有问题。
“想不出来没有关系,我们现在离边塞差不多还也两天的路程,你把这封信收好,重新粘回去。先不管这白崇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他的士兵护送我们去边塞就十分的不妥。明日我们先假装迎合他们,然后再想办法甩掉他们。”程云舒说着,把那张白纸折了回来,放在信封当中,交给冰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