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舅舅都住在书院,无忧不用跟着。家里只有舅母、表哥还有纪夫人、无忧四人。纪夫人本来是什么都不会做的,可想到以后自己得整日白吃白住住下去,心中也不落忍,便放下架子,跟着舅母学绣花织补、收拾家务。可她毕竟生疏已久,又是个娇弱的人,因而总被舅母数落,所以每每回到屋中,就开始嘤嘤哭泣,两个眼睛也总是肿胀,这让舅母更加愤愤不平。
表哥是指望不上的,每日除了吃饭,都不在家中。所以家中本该表哥做得力气活,都使唤在无忧身上。比如家中的几味药材快用完了,舅母扔给无忧一个背篓,让她找青山脚下的农人买来。
“让无忧一个小姐去妥当吗?”纪夫人看到女儿挎着背篓,气得直哭。
“那怎么办?”舅舅不在家,舅母便是当家主母,比往日更加厉害:“义儿去读书了,现在家里就咱们三人,你说无忧不去,谁能去?难不成你去?”
纪夫人被噎得说不出话,只是攥着背篓,呜呜哭泣。
舅母翻了个白眼:“不过是去买点儿药材,只要不贪玩,下午就会来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这哪儿是一个小姐该干的事儿?!”纪夫人声音不大,但语气已经是最大的愤怒。
“切……被轰出来还小姐……”舅母乡间长大,自小从不吃亏。
“别说了!”无忧使劲跺脚:“不就是买药材吗?我还挺想去的呢!在家时,父亲就常跟我说,为医者要识百草,知百药,今天正好去看看!”
“忧儿!”母亲狠声轻唤。
无忧握住母亲的手,唇边绽放出两朵灿烂的笑容:“您常跟我说,小时候跟着姥爷、舅舅一起去山中采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我也想去体会一番呢!”
“可是光你一人……”纪夫人皱着眉头,泪珠在腮边可怜兮兮地挂着。
“没关系,您放心吧!”无忧眼眸闪亮,黑眼仁跳动着,像两丛天不怕地不怕的火苗。
不一会儿,从李府出来了一位身量瘦小,但面目清秀的小伙子。他束发包巾,灰衣黑裤。为了方便行走,还衣襟下摆系在腰间,黑裤绑腿塞在一双半旧的灰布靴里。此时,他背着背篓,腰间挂着水壶和干粮,一蹦三跳,仿佛是出了笼的小鸟,欢喜又自在。
这小伙子便是扮了男装的无忧,这身行头是前天方姐姐比这她身子做的,穿起来合适极了!无忧沿着弋水一路向西北。说也奇怪,她从小便与母亲的娇弱截然不同,她毫不忸怩,干脆果断地像个男孩子,现在穿上男装,更是欢喜的不得了,仿佛自己真成了可以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般。
正走着,突然看见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无忧吓得立时愣住,那人一手探着盲杖,一手扶着街边店铺的青石墙,正冲自己的方向走来。他两边行人驻足,不时闲言碎语几声,可却无一人帮忙。他也倒是固执,即便被绊得踉跄,也不肯向身边的人低头。
无忧一颗心突然咚咚咚地剧烈跳动了起来,这瞎子不是尚君,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