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扶着尚君走出了茶馆,她挎上背篓,对尚君说道:“我得去宁山了,你一个人回府应该没问题吧。”
尚君答非所问:“我知道有一条路能快一些”。
“真的?!”话刚一出口,无忧就后悔了,从心里说,她还是有些胆怯的,巴望着有个人能一路作伴,有个照应。可这做伴的人不能使尚君啊,他是瞎子,连眼前是墙是崖都看不见,怎么能知道别的路。
觉察道她的疑惑,尚君也不生气只是平静说道:“我小时候被送到宁山修行,刚去时,眼睛还能看得见,整日想家想得不得了,便瞒着师傅偷偷下山。虽然好多次迷路,被困在山窝子里,但久而久之便找到了出山入山的捷径。”
“可是你现在……”无忧问得小心翼翼,她并不是个骄纵的小姐,父亲常教育她医者仁心,所以与人为善从小就在她心里扎了根。
尚君的灰眼睛颤了颤:“有些事情是记在心里面的,即便眼睛瞎了,心里的印迹也不会磨灭。”
……
无忧与尚君一前一后沿着永安城墙走着。这里已经走出了坊市,偶尔只有几个赶马运货的商人外,很少见到百姓。
为了行走的快一些,尚君抢过无忧的背篓,不由分说地背上。原本无忧拉着盲杖引着尚君,可即便这样两人走着也是费力,尚君磕磕绊绊,两个人也不时踩了脚跟撞了脚尖。
无忧觉得别扭,两个人一前一后,肯定不如并肩而行来的方便。可若是并肩……。无忧转头,偷偷看了尚君一眼,心里忽然想起他才说的“无论美丑又能怎样”,顿时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别样感受。
“嗯……”无忧回转身子,结结巴巴道:“我挺赶时间的,想着下午就回去。”
尚君一脸冷峻,仿佛没有听见。
无忧挑挑眉毛,将手中的盲杖一点点立了起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寸寸缩小,直到并立在侧。尚君的个子比无忧高很多,压迫感顿时袭来。无忧心有所思,忽而觉得口干舌燥,她抬脸看他:“那个,一前一后走得太慢,不如……”
还未等她说完,尚君的手突然顺着盲杖拉住了她手腕。
一刹那,无忧只觉得心跳突然止了,一阵火热从心底窜上了脸颊,又似不知什么穴位被扎了一针,全身酥麻。
她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尚君淡然道:“你别多想,也不用脸红。不光是你着急,我也着急,这样还能快些”。
满身悸动被这一句话浇灭,无忧皱起眉,“嗤”声道:“谁脸红了?!我才没多想呢!”
“那你支吾什么?”这个瞎子怎么就不能少说一句。
无忧气得就要抽手,却被尚君攥得更紧:“你不是着急吗,还不快走?!”
并肩执手的确比刚才快了很多,两人迅速走出了城。不一会儿,宁山在望,天气也不再憋闷炙热,无忧欢快起来,蹦蹦跳跳地,一时也不安稳。
尚君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开始还不忘与无忧调侃两句,可是现在却一句话也不说,眉头还一直皱着,像是蕴着浓重且悲的心事。
无忧从未见过如此的山间溪水、青田梗梗,高兴地说道:“以前常听父亲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现在算是真正看到了,竟比诗中的意境还美”。
尚君苦笑:“所谓悠然美景,不过都是痴人幻觉,若是真让陶公在这山里住一段时间,怕是早就叫苦不迭了”。
他说得郁愤,无忧忙看过去。只见尚君那双仿佛被乌云遮蔽的眸子突然寒光一现,其中的刻骨寒冷,似乎一下子将周遭的炎热逼退,让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个男子到底受到过怎样的苦痛,才会所有人和事怀着这样深刻固执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