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一路哭着跑向城隍庙。
还未到,便闻见浓重的焦糊味。这其中除了石灰的生炙,还夹杂着浓重的硫磺与绝生草的腥恶,周围的房子树木也都撒上了石灰粉,方圆左近都是毫无生气的惨白。
无忧竟万分怀念昨日的臭气熏天和遍地的狼藉。最起码那其中是虽然卑贱,但亦有倔强不屈的生命。
矮墙整个被推到,杂乱的石头、灰土散乱落在地上。
无忧颤声开口:“小柱子……”。
声音寂寥,在城隍庙破败的殿宇间嗡嗡回响。
无忧的心坠了下来,眼泪不由自主地滚出了眼眶:“小柱子……”
空空荡荡,哪里有人答话。
无忧腿脚发软,只觉得浑身力气都一下子被抽尽了,跌跌撞撞跪倒在了地上。
她还记得昨日救人时那满是激动的心情,看到小柱子高烧渐渐退去,她第一次感受到为医者能够救人一命的庄严,仿佛从来陌生的小柱子也成为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生死牵动,末微相连。
可是现在,这一部分被生生砍断,而且再无可追。她突然心中猛然一颤,仿佛感受到父亲当年没日没夜,甚至舍弃性命也要救人的执着。
无忧再也忍耐不住,埋头哭了起来。
突然间,只觉得头顶传来一阵轻柔的摩挲,一个清朗又带着疼惜的声音响起:“别难过了”。
无忧缓缓抬头,她眼里的泪水刚刚涌出,便可怜兮兮地映在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
尚允蹙着眉头,眼睛满是忧心与关切,那情绪的中间是无忧小小的一张脸:“别难过了,事已至此,你流再多的眼泪也是枉然”。
无忧抬着头,哽咽道:“小柱子是能救得好的!”
尚允叹了口气:“生死有命,谁能说得清楚!”
“不!不是的!”无忧固执:“小柱子已经退烧,疟疾虽会反复,但小柱子并不是最严重的那种,只要悉心调理,是能痊愈的!”
尚允连连点头:“好,好!是我不懂医术胡言乱语,你别生气,也别再哭了”。
他声音极温和,带着低哑的心疼与恳求,尤其那双黑眸子,闪动着暖暖的光芒。
在这呵护之中,无忧心中的委屈无奈一股脑涌了出来。她眼泪更多,哭声更大,仿佛是一个不管不顾的孩子,哭得伤心至极。
尚允有些慌乱,他满是心疼,可又手足无措,只看见无忧哭得双肩耸动,整个人颤动的如飘叶一般,他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将她拉进身前。
清朗的气味瞬间充满鼻尖,让人忍不住亲近。无忧情不自禁拉住尚允衣袍,呜呜哭了起来。
好半天她才停下。
尚允递出一块帕子。无忧接了过来,不好意思说道:“把你衣服都哭脏了”。
尚允伸手托住无忧手肘,将她小心扶起:“其实……我更怕的是,你若再哭下去,我怕自己也会跟着哭出来”。
他一直沉稳,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一下子将无忧逗笑。
无忧红着眼睛,咬着嘴唇:“你哭什么”。
尚允叹了口气:“也不知为何,见您难过,我便忍不住伤心”。
无忧一愣,赶紧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