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早上,大家早早起来。
无忧以夫人的身份给拙园的下人发了赏钱。这里的下人都是看着尚君长大,他们见过尚君悲愤痛苦的样子,直到夫人进门,他才真正快乐了起来,所以大家对无忧很是喜欢。
发完赏钱,尚君和无忧去叠翠给纪夫人磕头拜年。
走在园中,无忧拉着尚君的手,心有余悸地说道:“一会儿若是我母亲有什么不当之处,你也不要一味忍着,母亲有时候就是太过分了,我也受不了呢……”
正说着,尚君突然身子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
无忧赶紧扶住,紧张问道:“怎么了?”
尚君在拙园从不拄盲杖,下人打扫的时候也格外细心。
他直起身子,笑了笑:“没事儿,就是崴了下脚”。
无忧不疑有他,干脆挽住胳膊,一边走一边唠叨:“母亲一直都是这样,看着柔软,但实际特别固执。她对你的成见都是因为不了解你,等以后日子久了,她看到你对我的好,就会明白……”
尚君微笑听着,灰眸子里却并不欢喜。刚才踉跄的一瞬间,他分明是被脚下突然出现的东西绊倒。他是个极其敏感的人,从小到大,他都在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可是现在拙园竟然也不再安全。
到了叠翠,无忧推开院门,先走了进去。
尚君跟在她身后,每一步都格外谨慎,甚至忍不住试探之后才能迈步。
纪夫人在和无忧说话,无忧回头冲他喊道:“尚君”。
尚君这才收起眸中的狠厉,笑着走向她们。
此时此刻,眼前一片黑暗,每一步都像是在荆棘和陷阱中行走。他走得很慢,慢到无忧忍不住下来扶他。
纪夫人看着尚君,脸上带着虚无缥缈的笑容。
两人走到纪夫人身前,无忧笑着行礼:“给母亲拜年了”。
纪夫人点头:“好孩子。”
膝下没有软垫,无忧左右看了看,想起园子外面的石头上放着两个蒲团,便说道:“母亲稍等,我去去就来,再给您磕头”。
看无忧跑了出去,纪夫人笑着开口:“怎么样,早上走的可还顺利?”
尚君轻笑:“托您的福,还不至于摔死”。
纪夫人叹气道:“我们家无忧并不是你随便几句话就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
尚君不气不恼,可话说出来却狠厉如刀:“既然你认定了我是玩弄无忧,那么我也告诉你,我从小在山间长大,与野狼为伍。只要被狼盯住的猎物,从来没有逃脱过,一切阻挡它的东西,也从来没有得逞过。”
“你果然不是善良之辈”,纪夫人冷笑:“你在无忧面前如谦谦君子,可是她一不在,便原形毕露!”
“纪夫人知道就好!”尚君唇角一勾,仿佛桀骜不驯的野狼露出了锋利的牙齿:“为了把无忧留在身边,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们再说什么?”无忧抱着蒲团走进了院子,见母亲和尚君似乎是在说话,她的心立时紧张了起来。
尚君冲她转过身,笑容如三月暖阳:“还能说什么,母亲让我一定要好好待你”。
纪夫人笑容僵在脸上,可她不愿服输,亦慈爱笑道:“跪就免了,你们都是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