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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纨绔(1 / 1)

许谦文和萧策挨了鞭,伤得不轻,不方便移动。他二人索性就住在了太医馆的病房里,也懒得回家。

养伤的日子里,公孙城时不时的就会跑到太医馆里去,给许谦文和萧策说一说夫子在学堂里又讲了哪些历史故事。

这一日,他正讲到几百年前,狄成周大将军与大苍开国皇帝还有开国丞相三人草原结拜的故事。许谦文听到一半忽然跳起来,非常兴奋的道:“咱们仨也效仿他们草原结义,一起拜天地吧!”

向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萧策破天荒的微微皱了皱眉,“拜天地?”

公孙城看着兴致勃勃的许谦文,纠正道:“新郎官娶小娘子那才叫拜天地,咱们这叫拜把子。”

“那就拜把子,”许谦文摆摆手,并不在意这些细节,眨巴着晶亮晶亮的眼睛道:“总之,咱们也算是一起同过窗,一起翻过墙,一起遭过殃的人,不如从今往后就结为生死与共的大兄弟吧!”

设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拜把子要有酒有香还要有狄成周大将军的神像。三小孩没地方去弄这些东西,没有东西就没法拜把子,没拜把子就结不成生死与共的大兄弟。

这可咋办呢……????许谦文皱着眉头托着下巴,陷入苦苦思索。

萧策见他这副愁苦模样,半晌,道:“佛香,太医馆的祠堂里有;酒,我们太小还不能喝,不过药汤倒是有很多;大将军的神像不一定要用雕塑,用画像就可以了,军事课本的插画里就有大将军的画像。”

许谦文听得双眼直放光,重重拍了拍萧策的肩膀,大赞:“萧策,还是你聪明!”

萧策忍着肩头伤口被他拍得裂开的疼痛,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那……”公孙城问,“我们去哪里结拜?”

许谦文小手一挥,“就去咱仨第一次相遇的草坪!”

古有草原三结义,今有草坪拜把子。

三小孩迈着小短腿去医馆祠堂里拔了几根燃了一半的香,把军事课本上的大将军画像撕下来,钉在草坪里的一棵歪脖子树上,有模有样的对着画像上的大将军插了香,倒了汤,跪下来,磕了一头,齐齐道: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许谦文、萧策、公孙城今日结为异姓兄弟,从此风雨同舟肝胆相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有违背,众叛亲离,天诛地灭!”

言罢,又磕三头,叩完之后,三人高举面前的汤碗,道:

“今日立誓,饮汤三杯。一杯敬苍天,一杯敬大地,还有一杯敬我从今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共入生死的大兄弟!”

仰头咕咚咕咚饮下碗里漆黑苦涩的药汤,又磕三头。

一共磕完七个头,许谦文不觉得有什么事,萧策那鞭伤累累的背上却已全数裂开,渗出血来,浸透衣背。

三小孩连忙回了医馆,医馆里的太医们又手忙脚乱的包扎处理一番。公孙城再次见到萧策背上那样狰狞撕裂的伤口,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但他却没像上次那样“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跑过去,牵住萧策那疼得沁出手汗的手掌,说:“萧策,等你以后接管你爹的位置,当了大司寇,执掌许国刑法军权,我就给你打下手。你出行,我备马;你抓人,我抄家;你审讯,我记录;你行刑,我递刀;你若有喜欢的小娘子,那我就给你当助攻;你若要翻查陈年旧案,那我就混到各家的纨绔子弟里,替你打探小道消息收集证据。你负责台前亮相,我负责幕后准备。”

说着,他抹了抹眼睛,抬头看着萧策笑道:“怎么样?够不够兄弟?”

没等萧策说话,许谦文先凑过来,问:“阿城,你对萧策这么好,那老子怎么办?”

“你?”公孙城偏过头看了许谦文一眼,忽然有些诡异的笑了笑,“你还是好好想想,怎样才能躲开我那任性的妹妹吧。”

“啊?”许谦文听得一怔,未及反应,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娇软的厉喝:“许谦文!你受了伤还不好好在床上躺着,是不是嫌伤得不够重?!”

“呜哇——!”许谦文拍着受了惊吓的心脏,“公孙慕你走路怎么跟猫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吓死老子了!”

烟炉熏香袅袅,窗外阳光正好。

彼时年少,少不识愁。

如此美好。

像那春日的阳,微醺的风,山田里一簇一簇盛开的花,隔绝了所有俗世纷争和烦恼。

如此单薄。

仿佛河上的冰,落花的瓣,屋顶上一瓦一瓦凝结的霜,消逝在骤来的血雨腥风里。

少年不知朝中事,只记得某日一觉醒来,从此世界就翻了天。

曾经那样如日中天的萧府说败就败,萧府上上下下七百三十二条人命说杀就杀,好像在那阴谋诡谲的朝堂上,最不值钱的,便是人命。

这个世界离了谁都没关系。一个萧府败了,立刻便有新的势力崛起,萧家军死光了,新的军权就会壮大,斩了一个大司寇,再寻一个人来接替便是。

听说那新的大司寇曾经在萧风手底下干过几年,做起事来有模有样,领着他家里的府兵,一夜之间硬生生把萧家碾了个平。这狠辣利落的手段,比起萧风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国的天,要变咯。

风云骤然而起,天地一刹已变。

等公孙城听到消息赶到萧府的时候,他看见许谦文站在萧府血迹斑斑的院子里,手里死死的捏着一件东西。

那是他们公孙家,火焰状的族徽。

于是公孙城的心,一下子便凉成了冰。

他看见他死死捏着那族徽,族徽锐利的边缘像刀一样切割进他的掌心里,渗出汩汩的血,一滴一滴滴落在脚下暗沉的血地里。

他看见他异常僵硬的一点一点转过来,用那涨得血红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老子听说,你爷爷告发萧风通敌叛国,我爹看他查案捉贼有功,就让他当了新的大司寇,从此位高权重无人能敌。”

说着,他突然笑了一下,笑得眼底水光猛地一晃,却又被他拼了命的逼回去,“哈哈,恭喜。阿城,你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家势单薄,任人欺负的小子了。”

公孙城听得脸色煞白,掩在袖口下的手不知为何轻颤起来,连带着呼吸也渐渐变得越发急促。他如此竭力渴求身前血腥味的空气,却仍旧觉得异常窒息。

窒息的晕眩里,他又看见许谦文那紧握成拳的手心里,有血指间漫出来,一点一点将他青白的骨节染得嫣红嫣红。

于是他连忙朝许谦文跑过去,伸出手来想要掰开他攥得出了血的拳头,“你流血了……”

他的手还没有碰到许谦文的衣角,就被他猛地挥开。

公孙城摔在满布血沫脑浆的血泊里,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便听见一声暴呵从头顶传来。

“滚!你们公孙家没一个好东西!”

一刹如惊雷当头,惊得心事凉凉,淹没在风沙里。

恍惚间,只听那呜呜的风吹得那残破窗扉咿呀摇动,窗下,曾有他们三人排着队蹑手蹑脚经过大人书房外的身影。

又有落叶折枝归入尘土,土上,有青黄的蚂蚱一跃而起,跃进他三人的手掌心里,不知是谁在高声的笑:“抓到啦!”

……苍茫,瞬间已成。

有谁在这瞬间的苍茫里恍惚记起,那一天,天晴日朗,他们跪在大将军的画像前,有模有样的道: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许谦文、萧策、公孙城今日结为异姓兄弟,从此风雨同舟肝胆相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有违背,众叛亲离,天诛地灭!

今日立誓,饮汤三杯。一杯敬苍天,一杯敬大地,还有一杯敬我从今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共入生死的大兄弟!

风雨同舟肝胆相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些厚重的誓言在嘴巴上说起来,总是太过轻巧。

彼时年少,少不知愁。如此美好,如此单薄。

犹记当年同道,多少欢喜,而今殊途,不过一刹。

又有谁在这一天突来的殊途里想起,他曾在喑哑的哭腔里歇斯底里着反反复复哀求:

你们不要丢下我……

那一天,公孙城回到府里的时候,看见府里突然多了许多的下人——是了,他爷爷如今是许国的大司寇,自然不能再那么寒酸。

他跌跌撞撞穿过这些来来往往的下人,走到厅堂里,眼前又是一黑。

满堂缟素,两具棺材,一室呜咽。

他妹妹在奶娘的怀里哭得晕了过去。

他爷爷拄着拐杖站在厅堂中央,对他说,他父亲奉命去边疆捉拿萧风的时候,不慎坠崖,跌进崖底的河流里,死了。尸体没找到,所以只能做个衣棺椁。

爷爷还说,他母亲听到他父亲身亡的消息,就在刚才,上吊自尽了。

不过没关系,爷爷又说,公孙家还有你,爷爷总有一天会老,你将来是要接替爷爷的位置,做许国大司寇的人,从今往后,你要学着自律,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淘气……

爷爷继续说了些什么,公孙城却没有听清,他在天地一片嗡嗡混乱的声响里,“哇”的吐了一口血,随后便晕了过去。

从此,久病不起。

就在公孙城病倒的这段日子里,许谦文因为萧家的事情与他爹许宣王闹了冲突,气得许宣王直呼孽障,招了左右就要将他乱棍打死。

在旁的众人劝了许久,才稍稍安抚下宣王心头的怒火。许宣王压着心里的火气,觉得这个儿子小小年纪便如此桀骜不驯,长大了岂不是要翻天。随后便下了旨,要将许谦文扔到军营里好好教育教育。

谁曾想,正当众人要将许谦文绑了送到军营里的时候,许谦文却道:“不用你们送我,我自己去!”

于是一个人,一匹马,一名随从也不带,遥遥奔到边疆的军营,一待便是十年。

公孙城病倒的时候,正是秋高气爽的天气,等他能下床时,那繁华的许都城已经覆盖在皑皑深雪之下。

他才下了床,立刻便有下人拿着厚暖的毛氅给他披上,毕恭毕敬的道:“小少爷,地上冷,莫着凉了。”

公孙城披着毛氅微微一怔——是了,他如今是大司寇公孙洪的嫡孙,公孙家的小少爷,自然是该被人敬着被人护着。

如此想着,公孙城看着窗外一片浩渺的雪白,眼前忽然闪过那一日萧府里满地张扬的血迹,血迹里有纷乱的脚印,那是萧府上上下下七百三十二条人命,在他们家公孙铁卫的追赶之下,惊恐着挣扎奔逃的痕迹。

寒风从雕花的木窗里灌进来,公孙城却不觉得冷——他身上的毛氅很暖,用来抵御这些寒风,绰绰有余。

毛氅很暖,但他的手却很凉,像是在指尖上融了雪花,像是在掌心里堆了雪球,像是去年冬天,他和他们在雪地里用手一点一点建起来的堡垒。

那时许谦文站在这堡垒前,摸摸下巴道:“老子听说,当年狄成周大将军驻守边疆的时候,就曾经用冰冻泥土,在一夜之间建起一座易守难攻的堡垒来。”

那时公孙城看着这四不像的冰雪堡垒,突然小小的打了个喷嚏。

堡垒应声而倒,哗啦啦倒在许谦文的脚边,许谦文低呼一声,心碎的扑过去去补救。

那时萧策面无表情看了公孙城一眼,在冰天雪地里,脱下自己身上的毛氅对他说:“送你了。”

那时的雪也像今日这般纷纷扬扬,点点嫩白栖在萧策给他的毛氅上,随风微曳,像那漫山绒绒的蒲公英。

那时的毛氅也像今日这般的柔暖,寒风不侵。

公孙城看着窗外一片浩渺的雪白,眼底忽然便泛起了水光。听说许谦文去了边疆苦寒之地,一个人,一匹马,一名随从也不带,也不知道他在那边,有没有着凉,着凉了会不会有人提醒他再多加件衣裳……

碎雪融在风里拂在脸上,微润,又有下人去拨火盆里的炭火,将这屋子烧得更暖些。炭火被火钳拨得迸出几点火花,火花溅在公孙城的眼底,突然便点燃了心里的火。

这一室慵暖荣华背后,是他兄弟的命,他父母的命,是萧府上下七百三十二魂夜夜的呜咽,还有那埋骨在边疆雪地里,客死他乡的,上万的萧家军。

火盆里的火苗骤然一跃,公孙城突然将身上毛氅恶狠狠的掼在地上,发了疯一般的骂:“滚!都给老子滚!”

“老子”这个词一出口,公孙城不由怔了怔,怔愣间,有人从门外走进来,笑嘻嘻的道:“哎呦喂,公孙小少爷为何发脾气了?”

公孙城厌恶的皱起眉心,“邢子真,你来做什么?”

邢子真走到他跟前,捡起那地上的毛氅,拍了拍灰,挂在椅背上,又往椅子上一坐,朝他道:“我自是来告诉你真相。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你爷爷突然就要对萧风司寇下手?”

“为什么?”

“因为萧风掌握了我爷爷和你爷爷贪污的证据,我大许向来律法严苛,哪怕只是贪污了一两银子,也是灭九族的重罪。萧风如果不死,死的人就会是你。”

公孙城脸色微白,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喃喃:“我爷爷为什么会贪污……”

邢子真掏了掏耳朵,淡淡道:“还不是想让他的宝贝孙子过得好一点呗。我有一次无意间听见你爷爷对我爷爷说,他想让他的孙子穿上自己的毛氅,而不是天天把别人送的破烂玩意儿当个宝;他想让他的孙子在学堂里挺得起胸抬得起头,而不是天天跟在别人后面当个可怜巴巴的跟屁虫。”

说着,邢子真摊摊手,“所以你看,你爷爷多宝贝你啊,为了你的一件毛氅,就联合我们邢家,一起出手灭了一个萧家。”

公孙城听得眼前一黑,摇摇晃晃的扶住桌角,捂着嘴又咳出一口血来,血水溅在地上,像那绽开的红梅花。

红梅花瓣飘在去年冬天的风里,他记得爷爷在那积着雪的红梅树下,送了他一件孔雀羽毛织成的毛氅,这毛氅光鲜亮丽,美艳得紧。

他穿着这件毛氅高高兴兴的去了萧家找萧策,无意间撞见萧风司寇从书房里出来。那时,萧风叫住他,问他这件毛氅是谁的。

那时,他高高兴兴的回答:“我爷爷送的!”

年少不知朝中事,不知世事艰辛,不知那区区一件毛氅竟值万两,是他爷爷靠着那微薄的官俸一辈子都买不起的东西。

或许便是从那天起,萧风便开始留意起他公孙家的动向。

萧风大司寇铁面无私,向来执法不讲情面,哪怕他爷爷的亲兄长,是他萧风的岳父大人,哪怕他萧风得唤他爷爷一声叔岳父,他也不会放过公孙家。

公孙家如果不想死,那就只有让萧家死。

一朝顿悟,年少苍老。

从此乌发童颜,眼泪留给自己,皱纹长在心里。

公孙城咽下喉咙里血腥的气味,缓缓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我把这些事情说出去?”

邢子真笑笑:“你不会。邢家和公孙家现在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都别想把谁单独推出去送死。你也永远都不会说出这些真相,因为你还要保护你的妹妹。”

顿了顿,他又伸出手来拍了拍公孙城的肩膀:“所以啊,你看,像我们这种上梁都不正的人,只能歪着活。否则,不是众叛,便是亲离。”

白雪凉凉,心也凉凉。

那一天,公孙城站在窗边迎着冬日凛冽的风,耳边忽然便响起那时许谦文指着他暴呵的声音:

滚!你们公孙家没一个好东西!

那一天,公孙城站在窗边看着风中飘摇的雪,心里在想,这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动乱,看起来他好像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错,但其实,他大概还是有错的。

他错在不该而生便姓公孙。

他错在不该而生便姓公孙,却偏偏认识了他和他。

他错在不该而生便姓公孙,却还妄想做一个好人。

白雪凉凉,心也凉凉。

皓月苍苍,心也沧沧。

一朝顿悟半生痴傻,从此走马观花,声色犬马。

许宣王十五年,深雪。

这一年,有人家破人亡,音信全无。

这一年,有人愤然而去,投身沙场。

这一年,有人悟彻半生,半生痴傻。

这一年,公孙城六岁,萧策七岁,许谦文八岁。

五年,弹指即过。

这五年里,许谦文在边城军营里过得越发如鱼得水,成日与他军中的那群兄弟们凑在一起,上山剿土匪,入江杀河盗,军中人称“小狄成周将军”。

他却再也不自称“老子”了,只有在偶尔气极的时候,才会爆一爆这儿时的口头禅,像是在一夜之间明白了自己到底有多微小,明白了真正的威风与强大,从来不需要用言语来体现。

这五年里,公孙城在许国都城里过得越发纨绔不堪,整天与他学堂里的那些狐朋狗友厮混,上课打瞌睡,下课抄作业,宫里人称“h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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