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寂静深凉,除非遇到个别特殊情况
譬如今天半夜里,整个军营的人忽然同时听见殷十三的哀嚎:“媳fù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哎呦!”
这一声惨叫太过撕心裂肺,殷端着汤yào碗的手被惊得颤了颤,一颤过后他也不打算去理会隔壁营帐里究竟发生了些啥,继续专注着给自家夫人喂yào。
边晴直接惊得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喃喃道:“莫不是要出人命了?”
她正要下床,却被身后的入寒渊抱住了腰拖了回去,“别家夫妻正小打小闹培养感情,你别去chā手。”
小打小闹?
她怎么觉得那简直就是杀人现场呢呢呢?
边晴心里还有点疑惑,入寒渊却没再给她思考的时间,抱着她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勤勤恳恳开始新一轮耕耘。
其余的一众将士齐齐从梦境里惊醒,又擦擦嘴边口水翻了个身继续睡,心里迷迷糊糊在想:唉,为什么殿下和十三将军都是被家暴的命呢?这个世界太凶残,还是安安分分做个单身狗好啊……
步生娇将鼻青脸肿的殷十三丢到帐外,背过身冷哼着拍干净手,心里犹有余怒,忽听身后帐帘又被人掀了起来。
“你滚……”步生娇皱眉回身,正要发怒,看清帐口那人时却是一愣,“九千策,你来做什么?”
九千策面无表情的道:“我来告诉你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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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其实没有那么复杂,确实就如楼主所说的,蝉翼师姐是被夜姐姐杀死的。
七年前,步生娇十一岁的那一个秋天,她染了瘟疫被楼主隔离在小黑屋里。在风倾楼里,人命就像土一样毫不值钱,更何况是她这种小孩子的命。
楼主根本不会在意她的死活,更别说去找大夫给她治病,楼主没有当场下手将她这个污染空气的孩子给杀了,已经算是莫大的仁慈。
所以算起来,真正担心她的只有夜姐姐一个人。那时九千策见夜姐姐异常烦躁,便寻了dú院的入寒渊问治病的法子。
入寒渊是整个dú院里最精通医dú两术的学生,区区一点瘟疫对他来说自是不在话下。但巧fù难为无米之炊,要救步生娇虽不难,却是偏偏缺了一味yào材南疆巫蛊虫的血。
南疆地处偏远,恰逢那时九千策又有别的任务在身,走不开,夜姐姐便只身一人去了南疆。
南疆有巫蛊世家,以夜姐姐那时的武艺,去世家里取一只巫蛊虫并不困难。但任谁也想不到,夜姐姐竟是在那世家里见到了蝉翼师姐。
师姐不慎中了痴情蛊,发了疯一般的爱上世家里的某个纨绔公子哥。那公子哥对师姐并不好,夜姐姐到的那一天,正巧看见他一巴掌将师姐打得嘴角开裂,厉声骂道:“贱人!”
没有人能承受得起夜百鬼的怒意。
那天晚上,夜姐姐一怒之下血洗了整个巫蛊世家。
那天晚上,师姐又来寻那公子哥,开门的那一刻,却看见夜姐姐手里握着染血的长刀,脚边躺着那公子哥的尸体。
一眼血腥惊醒乱魂,于是蝉翼师姐便疯了。
师姐对夜姐姐动了手,招招夺命毫不留情,誓要与她拼个你死我活。
但夜姐姐若是死了,风倾楼里那病重的步生娇也会跟着没命。
让师姐活着,还是让她步生娇活着,这是个好问题。
若是选了前者,夜姐姐不过一死了之,没有什么难的,他们风倾楼的刺客向来不怕死。
若是选了后者,她却得背负着这辈子都忘不掉的深重罪孽,一辈子活在手刃师姐的沉痛里。
但很显然,那个曾经最喜欢黏在蝉翼师姐身旁的夜姐姐,最终选择了后者。
选了后者,杀了师姐。
再彻骨疼痛的事情用回忆的方式来打开,总是稍显云淡风轻。只有当事人才知晓那究竟是一种何等深刻而压抑的感受。
步生娇听完九千策说的话,只觉眼前一阵晕眩,站立不稳后退一步扶住了桌角,心里一阵一阵钝痛起来,她捂着绞痛的心口,眼前又蒙上一层湿润的雾,窒息般煎熬。
一个人的心里若是被撕裂出了伤口,哪怕用再多的光yīn去填补,终究也是无法令其痊愈如初,只需稍一触碰,便又会撕扯开来。
她是应了娘亲的请求,亲手杀了自己娘亲的人,那样的痛楚她记了整整十三年,从不曾淡忘。
可夜姐姐却是不得不为了她,杀了她亦师亦母的师姐,那时她所承受的痛楚,只怕比她这十三年记在心里的,还要厚重沉痛得多。
怪不得……
怪不得那一天雨下墓前,夜姐姐要对她说:“你要好好的长大。”
因为她这一条命,来得如此不易。
有泪源源不断夺眶而出,步生娇扶住桌角,低头哑声问道:“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
九千策沉默着没有说话。
步生娇却已经懂了,“是不是夜姐姐不让你告诉我?”
“是。”
七年懵懂,一朝顿悟,原来,曾有一人护她至此。
这风倾楼里,她伤了谁都无所谓,唯独不能伤了从小便护着她的夜姐姐。
可她却偏偏背叛了她。
当初楼主告诉她,蝉翼师姐便是夜姐姐亲手杀害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动摇过,不是没有怀疑过。
这疑心起得很快,灭得也很快,像那火光在眨眼间微微一摇,比雨点小,比鸿毛轻,但却是最为卑劣的,背叛。
便是这一刹的犹疑,才让她体内的媚dú钻了空子,迅速吞噬了她的神智。
她是罪人。
罪无可赦。
刹那间,负罪之感如巨浪滔天而起,将人吞没。
这一生她最无法原谅的,便是那个潜藏在心底yīn暗角落里,犹疑卑劣的自己。
步生娇捂住了嘴巴,竭力忍着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九千策说完自己该说的事情,并不准备安慰如此失控自责的步生娇,转身便离开了。
营帐里空落落的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就好像她染了瘟疫时被关了许久的那间小黑屋。
步生娇忽然脱力跪倒在地上,动作间一不留神带翻了身旁的桌椅。
帐外殷十三听见声响连忙冲进来,手忙脚乱的抱住这样梨花带雨的她,“媳fù儿,媳fù儿,你怎么了?是不是那个面瘫木头欺负你了?”
步生娇抽抽搭搭的哭得答不上话,殷十三见状眸色一凛,“你等着,我这就去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殷十三说着便要去追九千策,他才站起身来,转身正要走,却突然被步生娇牵住了衣角。
殷十三脚步一顿,未及回头,便听身后她如困兽呜咽般的道:“不要走……”
一语细细忽入心头,殷十三当即转身将步生娇揽进怀里,拍着她的肩膀低低哄着:“好,我不走,我陪着你。”
步生娇埋在他的胸口,揪住他肩头的衣料,反反复复含着泪道:“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都过去了,会好起来的。”
殷十三耐心安抚着,步生娇却没能止下泪意。
雨落海棠,润了眸光,红了双颊。
落泪成殇,见着这样的她,殷十三不禁有些手足无措,思虑片刻,他忽然捧着步生娇的脸颊,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步生娇蓦地静了下来,就连眼角将落的泪珠也堪堪停住。
殷十三原本没打算做太多的索取,在他的设想里,他应该等她安静下来后便退开,再揉揉她的脸颊问一句:“不哭了?”
但他却低估了他对她的爱意,又高估了他自己的自制力。
步生娇确实静了下来没错,殷十三却舍不得离开了。
她难得这般乖巧,他怎么可以就此收手?
这样的良机千载难逢,应该好好把握才是。
殷十三微合的眼底眸光一沉,贴着步生娇的唇,忽然撬开了她的齿,义无反顾的闯了进去。
☆、第114章心跳(下午有二更)
步生娇被这突来的动静惊得回了神,她不由微微一颤,殷十三忽然握住了她的肩膀,一个用力将她压在地上。
步生娇皱起了眉,抬手去推他的肩膀,又摸到一手的血。于是那颗一直滞留在她眼角的泪珠不知为何突然跌了下来。
她顾忌着他身上的伤,没敢动弹,他却越发的得寸进尺起来。
殷十三吻着她,手掌极不安分的从她胸前一路滑到她的腰间,覆在她的腰带上。步生娇一僵,立刻按住他这只罪恶的爪子。
殷十三顿了顿,忽然撑起身体自上而下望着她。
他的眸光很沉,像那暗夜深海,映着她微红的脸颊。
殷十三反握住步生娇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那一声一声的沉沉心跳便从她的掌心一路传进心里。
“这里是不是跳得很快?”殷十三问道。
步生娇怔了怔,半晌,极淡的点了点头。
“因为这里住着你。”
步生娇脸上猛地一热,又听见他痴痴的问:“那你呢?你这里……会不会有我?”
言罢,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殷十三便已然伸手探上她的心头。
步生娇惊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一室沉默,沉默一刹。
隐约可以听见烛火摇动的声响。
跳动,如此清晰。
殷十三忽然低低笑了笑:“好快。”
步生娇听得老脸一红,心跳又加快几分,嘴上却不肯承认,“我才没有……”
殷十三并不在意她这样徒劳无力的辩解,俯下身来细细的咬着她的颈侧,又要去扯她的腰带。
步生娇心里一慌,偏过了头避开他那样灼热的吻,唤道:“殷十三!”
“嗯……?”殷十三模糊应着,动作却不停,扯散了她的腰带,又伸手从她的上衣角里探了进去。他那长着薄茧的滚烫手掌刮擦在她腰上的肌肤,痒得厉害。
步生娇颤了颤,咬牙用力按住他这只不听话的手掌,道:“你肩膀上的伤再不上yào,会留下病根的。”
“唔……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
说着,殷十三从她的腰上抚到她的背后,又沿着她的脊梁骨一节一节探了上去。
她的上衣被他一点一点掀起来,露出一片凝脂般的肌肤,依稀可见他昨日肆虐过后的点点红痕。
步生娇不由一缩,心里咬牙切齿的在想这家伙若是发起疯来,哪里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结束得了的?
她第三次按住殷十三的手臂,垂眸低声道:“别闹……乖……”
大约是那一声“乖”的杀伤力太大,殷十三泄了气,却又犹有几分不甘的咬了咬她的颈窝,赖着她可怜巴巴的道:“我不想让别人给我上yào。”
步生娇痒得缩了缩,按住他凑过来的脑袋,说得很轻:“你去拿yào箱来,我帮你……”
“真的?”殷十三的语调上扬起来,像是某种毛茸茸的犬类动物正欢喜的摇着尾巴。
步生娇的脸色不由又是一红,轻轻点了点头,“……嗯。”
殷十三一高兴,忽然扳过她的脑袋重重亲了一口,“媳fù儿,你果然还是心疼我的。”
步生娇被他亲的一愣,皱眉正要骂,殷十三却突然松开了她,一溜烟跑出去拿yào箱了。
步生娇默默坐起身来,理好身上散乱的衣服,抚着自己滚烫的双颊,忽然屈起了腿抱住膝盖,将自己异常红润的脸颊埋进臂弯里,头顶上隐约可见热得冒出来的缕缕白色雾气。
……羞死人了羞死人了羞死人了,差一点又要被……
念及此,步生娇揪紧手臂上的衣料,浑身上下忽然噌的熟了。
抱住羞窘的自己静了片刻,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水汽迷离的眼睛,看见身边桌榻椅倒,原本放置在桌子上的水壶茶杯碎了一地。
步生娇稳下心思过去收拾,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白瓷碎片,碎片在烛光下映出她细长的眉,眉间一点深红的血迹,绽开如那枝头绚烂的红梅。
步生娇摸摸这点血迹,心里想大约这是在他蹭着她的时候滴上的?
她方才该是有多慌张,才会察觉不到这血珠滴落在她眉间的动静?
心里犹有疑惑,步生娇却红着脸不想再去思考,缓缓拭掉了眉间的血迹。
帐外,星辰渐暗,夜雾四散。
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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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王三十一年春,战。
战神三郎被秘密派遣去边疆与西戎周旋,与此同时泽申两国又联军压境。
初战小捷,泽军被困之后世子殷却身受重伤,郡主夜柏又突然遇袭昏迷不醒,那被派去军营历练的公孙小少爷一不留神沦为了俘虏,脖子边上随时都驾着一把刀,时刻准备着一刀斩下去。
战事一拖再拖,眼见着泽军足足被困在山谷里一个多月,粮草已然消耗殆尽,再困下去只怕是要开始人吃人。
泽军发了狠,叫嚣着许军若是再不撤兵,就把那公孙小少爷切成好几块,腌了煮了煎了炖了给饿了好几天的兄弟们尝尝鲜。泽军为表决心,还特意送了一截被煎得外焦里嫩的手指头给世子殿下送去。也不知这手指头究竟是从那公孙小少爷身上切下来的,还是随便捡了个尸体切的。
这样的恐吓常人只怕是经受不住,但世子殿下最近因为自家夫人一直昏迷不醒的事情整个人暴躁得很,根本就不把这威胁放在眼里,直接命人把那截香喷喷的手指头喂给了马棚里的马,同时派人捎话给公孙小少爷:
“大丈夫宁死不屈,自你沦为俘虏的那天起,便已辱没了大司寇的门面,哪怕你苟且的活了下来,也永远是公孙家的污点,如此屈辱,不如一死了之,自尽吧。这样一来,你还能在后世留个忠烈英勇的美名。”
那公孙小少爷听了这话之后,像是觉得世子殿下说得很有道理,当天便解下了自己身上的腰带,对着它发了半天的呆。这一举动吓得泽军立刻将他绑得不能动弹,顺便收走了他附近所有尖锐的东西。
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