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似乎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两人的关系似乎更加融洽了,但在这融洽的同时却又觉着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肖洛桑对此怎么察觉,主要是秦延心里有鬼。不知从何时起,他对肖洛桑没了之前的嫌弃,反倒生出了几分好感。每次肖洛桑指导他术法时,他总会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到肖洛桑身上,待自己反应过来时,又觉着十分不妥。以至于后来,他在修习术法时,都会把目光尽量避开肖洛桑。但这似乎不是一个好办法,他虽避开了肖洛桑,却在与肖洛桑斗法时没能避开肖洛桑的术法,好几此都被她误伤。还好,肖洛桑下手不重,且收手收的及时,否则秦延早卧床不起了。
而肖洛桑也因上次醉酒的事,对秦延有些心虚。在那之后,更是收敛了对秦延的态度,一改在他面前以往的随性,平日里对秦延可以说是完全尽到了一个师姐的责任。在旁人看来,两人的相处似乎是更和谐了,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样的和谐有多别扭。
而日子一天一天过着,一转眼秦延已经入门一年了。这一年的时间过得很快,发生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比如说秦延在每两个月一次的考核中回回都得了优胜,溯昌被肖洛桑坑走了不少宝贝,比如说秦延现在可以用术法斩断了肖洛桑的木藤了,比如说肖洛桑在这一年里收到了不少同门师妹给秦延送东西的请求,然后理所应当的把喜欢东西扣了下来,不喜欢的塞给秦延,比如秦延个子长高了不少,肖洛桑看他时仰头会仰的脖子发酸,比如肖洛桑似乎忘记了刻在桃树上的那个名字······但生活中总会突发一些不合时宜的事,给人个措手不及的难题。
一日,肖洛桑午睡完后刚起身,正想去院中和秦延修习。肖圆突然进来告知肖洛桑溯昌门主有事找她,还派了人请她立刻过去。肖洛桑想不出溯昌所为何事,这么急着找她。她出了房门就见到溯昌伺候的童子,那童子对肖洛桑行了一礼,道“肖师姐有礼了。我今日是奉师父之命来请肖师姐去师傅那里的。师傅说,师姐到了后,直接就去他的书房即可。”肖洛桑向那童子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即刻就走吧”说完,童子微颔首,便与之一道出了门。
两人到了溯昌的书房门口时,门是敞开的,溯昌坐在书桌前,看起来心情甚是不错。童子很合时宜地退下了,溯昌见了肖洛桑后,笑着向她示意进来。肖洛桑见他那笑得一脸和煦,一时猜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进门时顺手带上了房门。
坐下后,溯昌先是问了她一些近来修习和生活上的情况,后来又问及秦延的近况。肖洛桑知他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但也耐着性子陪他周旋。果然,溯昌絮絮叨叨了半天,突然话锋一转对肖洛桑道“洛桑啊,你师兄快回暮云山了,你开心吗?”肖洛桑心里突地一紧,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但这种感觉只有一瞬,心头只是泛起了微微的苦涩。自家师傅这问题好像有些不好回答,如果师兄是在三年前或两年前回来,她肯会很干脆地回答“开心”,但今年已是第五年了,与她而言,说出开心好像很牵强。她默了半晌,只木纳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而她这反应似乎在溯昌的意料之外,溯昌清楚这几年肖洛桑虽嘴上不说,但心里确是不好受的。他还记得她二十岁生辰那天,她一大早就跑来这里,问师兄回不回来给她庆生,她问这话的时候眼里饱含着期许,看着那双近乎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得自己当时都有些不忍了,默了良久,他别过头,才回答道,他应该是赶不回来了吧。她听完这句话后,顿时垂下头,只是“哦”了声,又默了片刻道,她今日想回家庆生,望师傅准许。准许是肯定的,在自己同意后,她朝自己行了一礼道“弟子告退”,就逃也似的跑出去了。但她走后,地上却留下了几滴水印,像是不小心砸地上的泪水。
忆起往事,溯昌不禁生出几分怅然,他无奈道“你师兄也有他的身不由己,他无论如何还是会回来的,你也不要对过去耿耿于怀。”肖洛桑轻“嗯”了声,她看了眼溯昌,道“师傅今日叫我来,除了这事,还有其他事要与我说吧。”溯昌也不掩饰,道“你师兄快回来了,你也还有两年就完成了带弟子的任务。若你愿意,等溯封一回来,你们就把亲定了吧。”肖洛桑不由得皱起眉,溯昌这语气好像笃定了她会同意与溯封的婚事,她心下却出一种莫名的烦闷,半晌后,只怏怏道“此事不急,我想好好思量思量。”溯昌见她这般,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让她先回去了。
一路上,肖洛桑有些魂不守舍,脑海里一直回响着溯昌的话。自己今年已有二十又二,若是没进师门,在家里当个大小姐,估计孩子都会识字了吧。原本她也是盼着能和师兄定亲成亲,再向其他道侣一样或是在师门修行,或是在外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但如今,那些期许好像被这几年的时光冲淡了,淡得几乎埋没在了过去。
肖洛桑回到自己小院后,也心思修习,直接回了自己房间,倒头睡觉,以至于都睡过了晚膳时间。她醒来时有些昏昏沉沉的,但也不觉得饿,便起了身,拾掇了一下,出去散步。当下正值初夏,院中傍晚的景色倒是不错。
她漫步到那棵桃树下,摸着树身绕了圈,探到在树身上刻的那两字,忆起往昔的点滴,心中百感交集。这两字是师兄的名字,是这桃树刚种上没多久时刻上的,师兄走的那年桃树已是有两三人高,如今更是高壮了不少。这五年里,她术法精进了许多,学会了酿酒,交了一些好友,收敛了不少以往乖张的性子,平时闲来无事也会到处串串门,但一个人时偶尔想起,心中总会有一点空落落的感觉。后来好像习惯了,也渐渐地忽略了。
她就这样在树下发着呆,直到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是秦延。秦延也只是碰巧经过这里,没想到正好看见肖洛桑正好也在,走近一看,她好像在想些什么,神情甚是呆滞,唤了好几声也没听见,他复又提高声音唤了一次,这回她倒是听见了,抬头见是他,一脸惊讶。肖洛桑悻悻道“你怎么到这来了?”秦延见她似有些疲惫,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转而问她道“今日下午,我听说你被师傅叫了过去,晚膳时你没过来用晚膳,肖圆说你回来后直接回房睡觉去了。怎么?见了师傅,心情不好到连饭都吃不下了?”肖洛桑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只无奈地摇摇头道“是啊,是啊。我都忘了我还没吃饭呢,但奇怪的很,我却没什么胃口,我看我还是回去睡觉吧。”说着正想走,秦延叫住了她“你睡那么久才起来,又要睡,也睡得着?”肖洛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秦延看出的她的心思,缓声道“你若是不嫌弃,就陪我走走说说话吧。”肖洛桑想着反正现下无事,便应下来了。
两人在院里慢慢地走着,一开始都没说话。走了会儿,秦延突然开口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总感觉你今日和平时很不一样。”肖洛桑听他这样说,便顺着问道“我怎么不一样了?”秦延答道“你平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你现在就像被人骗光家产似的垂头丧气。”她还是头一回,听秦延这般直白地评价自己,她有些哭笑不得,道“原来我在你眼里竟是如此不堪啊,看来我这师姐当得不太好啊。”秦延赶紧道“你听错重点了吧,我哪是说你不好?我只是觉得你心情不佳,想开导开导你。”肖洛桑一听这话就笑了“我还用你这小子开导?不过你有这份心,我这个做师姐的倒也很欣慰。今日师傅找和我说了一些事,我脑子有些乱,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秦延见她笑了,也放心了不少“那你现在清醒些了,肚子饿了吗?”经他这样一说,肖洛桑倒真是有些饿了,无奈地点了点头道“嗯,还是师弟好啊。”秦延脸一热,别过头道“肖圆给你留了些饭菜厨房,是你自己去还是我和你一起去。”肖洛桑笑嘻嘻道“当然是你和我一起去啊,你就当舍命陪君子吧。”
秦延应了句“好”,心道还舍命陪君子呢,这人的文采还真不是一般的烂。月光下,两人的影子斜斜的映在地上,衬着身后的景致,有种说不出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