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儿。”他喟叹一声,“当年我亦是没有办法。我不求你原谅,只望你不要如此折磨你自己。”
貂小白哭笑不得,即便她真的被他始乱终弃,她也不至于低贱到为了报复,拿他儿子开刀下菜。遂稳了稳心神,平声静气地说道。“冥王陛下,我不是你口中的白儿,亦不认识你口中的白儿。[。我叫貂小白,万妖山上千岁兔妖一只,也从来没见过冥王陛下。陛下认错了人。”
冥王魁梧的身形微微一晃,震惊地盯着貂小白美丽的脸,“你与白儿几乎一模一样,怎会不是她!”
“冥王陛下,小妖前来有一事相求,望陛下将刘美人十四年前收入宝瓶的魂魄还与小妖。”施施然一礼,将冥王痴心一片认错了人这场戏画个圆满句号。
冥王眉心紧锁,又盯着貂小白看了许久,才将丢弃在诸多瓶瓶罐罐中的那个宝瓶勉强寻了出来。
“便是它了。”他递给貂小白。
貂小白将宝瓶握在手中,仔细嗅了嗅,确是阿瑜的味道,不禁红了眼眶。只怕阿瑜是去道水宫救她时丢了性命,又因她的缘故深锁宝瓶十四年不得转世投胎。将宝瓶收入怀中,紧紧地贴着胸膛,依旧无法慰平心中对阿瑜的亏欠。
向冥王施礼谢过之后,转身出了大殿,身后隐约传来冥王的轻声喃语。
“白儿怎么会是千岁兔妖?白儿明明是绝命貂妖,难道……她真的不是白儿?还是说白儿早在三千年前就已经死了?”
黑灵已不在大殿外,不知去了哪里。
貂小白又来到判官府外,望着紫气缭绕的巍峨判官府,久久凝望。
好想在离去前再看一眼阴申,好想知道他醒过来没有,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时崔判官一手负后,一手拿着春秋轮回笔从判官府飘了过来。,就在他走出判官府萦绕盘旋的紫色雾气之时,他的容貌发生了变化。一撮胡须褪去,连带岁月沾染的痕迹也一并消散,直接化成年方二十来岁的俊美俏公子。一袭紫衣随风摇曳,长发轻拂,风度翩翩地站在她身侧,手里握着一支笔。浓厚的书生气息之中莫名地多了几分嬴弱感,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貂小白惊了惊,他没解释为何容貌变化,她也没心思问,依旧望着判官府发呆。
许久。
“他醒了么?”貂小白终忍不住心里的惦念。
“还没。”
“刘美人在照顾他?”
“是。”
“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呀。”内丹已然修复,为何还迟迟不醒?会不会是自己的灵力太弱?万一没能救活他怎么办?她也白遭了那么多痛苦。
“今晚便会苏醒。”崔判官轻叹一声。
貂小白很迷惘,为啥这些人总喜欢对她叹气?难道她是一个很愁人的存在?
“离去对你而言,未必不是好事。”崔判官空明的眼底似有什么在暗暗涌动,最后又化作一声叹息,“我不会告诉他是你救了他。”
“刘美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貂小白斜眼睨他,对这个向来赏罚分明大公无私的崔判官,狠狠鄙视了一番。
崔判官却急了,不再一如既往的平和洒然,反而有些疾声厉色,“我只是为了你好!”接着,声音又平缓下来,似有苦涩,“你怎能误以为我被人收买。”
那略带停顿的尾音,好像受到了莫大的伤害般失神黯然。
貂小白心下狠狠自责一番,最近她的命格正值春暖花开,桃花小白绽放大有花开不败之势,难道这位位列仙班的崔判官也对她?嘻嘻。面对变得年轻俊美的崔判官,有点扭捏起来。“就此别过了,日后有缘再见。”
就在她转身之际,看到崔判官活生生扯下一缕发丝,就在貂小白惊愕那会很疼的功夫,那缕发丝在崔判官手中化成一支小指般大小的笔,放在貂小白掌中。
“若想见我,将此笔在空中画个圈。”崔判官的声音一顿,声音低沉了几分,继续道,“不管多远我都能寻到你。”
瞧瞧,多么情深意切。不过貂小白心里还是打了个趔趄,谁没事会想见冥界的判官,嫌自己太命长了不成。但面上还是很感激他的友好,便说,“好的。”
想着这辈子只怕用不到这支笔,将收到袖子的最里面。
就在貂小白又欲离开之际,崔判官又拽住了她,将一枚金色的指环戴在了她的中指上。
“这是镇妖环,可以锁住你身上妖气。免得去了人界被一些修仙修道之人将你视为邪物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貂小白很喜欢崔判官的这个镇妖环,遂笑得如春花绽放美艳无边,却让崔判官失神起来,恍惚间望着她美丽的眼睛似被迷惑了心智,转瞬又仓惶避开貂小白的眼睛,神态显得有些狼狈。
“判官大人如此细心体贴,将来谁若嫁给了你,一定很幸福。”她只是无礼回赠,便卖力拍拍马屁罢了,不想他却脸颊微红,望着她的目光又沾染了些许悲凉。
那表情好像在说,他心仪之人便是她般。貂小白吞了吞口水,赶紧转身飞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唤住她。
貂小白飞了许久,再回头,崔判官依旧站在原处,如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塑,静静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她已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有那一袭紫色的袍衫在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幽风中翻飞浮动,让人有一种凄绝寂寥之感。
出了冥界,貂小白瞬移到了京城。将将学会这项法术,掌控方面还不纯属。故此,她再出现时,竟是在京城护城河的河底。浴水而出,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一片波光潋滟中如不染浊世的白莲绽放。
护城桥上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女子尖叫声之后便是一阵男子们的惊艳抽气声。
貂小白举目四望,桥上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子们正聚集在桥上,好像在比试着什么。河边上飘着许多铜针,随着水波荡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距离护城河不远簇拥着一群风度翩翩的富家子弟,应是慕那些女子之名而来。
从那些女子抛银针之举,貂小白大致猜到,今天应该是人界的乞巧节。想到自己初来人界亦是乞巧节那日,不由得一阵唏嘘。
时光荏苒,不知折腾这些日子人界过了多久。
刚刚解除绝命之妖的封印,灵力方面掌控的还不纯熟,就那样滴水不沾身地从水中而出,惊得一众女子又是一阵尖叫,有胆小者甚至已吓得随着丫鬟匆匆回了家。
来到桥头,守在那里卖针的已不再是高秦宇,而是一个鼠眼尖嘴的小贩。
“不知今年的奖品是什么。”貂小白问。
“羽瑄公子做画一张。”小贩得意洋洋回道。
“怎么,现在京城第一画师不是缔俊公子了么?”不知这位羽瑄公子是何许人,竟也引来诸多女子挤满整座护城桥。
“第一画师自然还是缔俊公子。然则羽瑄公子一画却比缔俊公子之画价高百倍。”小贩笑得眼眯成一条缝。
貂小白当即双眼金光闪闪,依旧只买了十根铜针便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护城桥。
花枝招展的女子们之中,有一个华服女子上前一步,端着一副眼高于顶的傲慢,对貂小白扫来蔑视的一眼,觉得有点眼熟,又扫来蔑视的一眼。
“是你?!”拔高的声调,如愿引起貂小白的注意力,向那金银满身的美丽女子看去,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
昏昏沉沉之中,有名贵的药汁灌入口中。许是有绝命之妖的灵力护体,临近傍晚时分,貂小白便转醒了。
这是一个金碧辉煌的房间,满眼满目的明黄色,晃得人眼球生疼。
守在一旁伺候的是青歌的贴身侍女绿水。用绿水的话说,身为徒弟理应侍奉在师傅左右,怎奈公主身份尊贵,贴身侍奉的活计便由绿水代劳。
“这是……哪里?”开口说话,嗓子干涸得好像要裂开的刺痛。绿水心思玲珑,赶紧倒来暖茶给貂小白润喉。
“回主子师傅,这里是皇宫。”绿水一举一动一言一词,典型的宫女式规矩守礼。
“皇宫?”貂小白四处打量这个曾经梦寐要进来游上一游的神秘地方,没想到竟如此轻易就进来了。想要下床走动,却被绿水拦住,又恭敬又体贴地请回床上躺着。
“御医说主子师傅经脉紊乱气血大伤,不可下床走动,需安心静养。”绿水又端来一盅名贵补品,说是御用血燕,只有皇帝才有资格享用。
貂小白吃的很小心翼翼,全当那是神界圣品般一品二尝地吃完之后尚不满足。真真好吃,柔润绵密,口感极好。
“可还有?”
“回主子师傅,没有了。阖宫上下,一日只有这么一盅。”绿水依旧回答得毕恭毕敬。
貂小白有点扫兴地躺在榻上,望着床顶上明黄色的凤鸟图。这个房间真真豪气富丽,就连床榻都是用纯金打造的金色龙纹图腾。
千年妖精拥有自愈性,不日她便可恢复如初活蹦乱跳。她觉得应该是这样,成为绝命之妖之后就更应该身体强健生龙活虎。
天色渐渐黑沉,华灯初上,又是七夕节,五彩琉璃灯盏将夜色衬托得华光异彩。貂小白想到今天是小貂小白的生日,那个阴申唯一的血脉,不知两年不见过得好不好。花玉楼还不知道阴申的情况,应该去报个平安。还有娘亲,两年未见一定担心死她了。也不知柳青花有没有因为她的缘故被嫁给倒夜香的瘸子。
绿水寸步不离,想要脱身着实有些难度。
“今日七夕,我们出去走一走吧。”走着走着就散了,多么好的脱身理由呀。
“皇上有命,晚些会过来。还望主子师傅莫要为难奴婢。”
“皇上?!”貂小白震惊。晚些过来?什么情况?!
“皇上白日已下口谕,纳主子师傅为妃了呀。”绿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貂小白一下,又笑道,“主子师傅只怕还不知,人称的尘布公子便是我们大新国的万岁爷。”
貂小白又想喷出一口老血。该说自己福禄高照?还是命运多舛?现今竟误打误撞成了大新国的皇妃!
不要!人家才有了如花美貌,还要潇洒人界,左拥右抱,才不要被板上钉钉,自此名花有主!
“呵呵呵……”干笑好几声,“这天可真热呀。”
绿水看了看屋内放置的多块雕琢精美的冰雕,正化成水升腾袅袅水雾。想了想,便将那几个冰雕都挪到床边。
“主子师傅可觉好些了?”
“哎呀,我想上茅厕!”貂小白捂住肚子,脸色痛苦。
绿水赶紧搀扶貂小白去了屋子的里间,那里放着一个做工很精致的马桶,而且还可自行冲水。
“哎呀,我饿了,好饿,你快给我备点吃食去。”
绿水只对门外吩咐一声,便有数个宫娥端着金制的碟盘碎步进门,之后桌上便摆满了美味佳肴。
“哎呀……”貂小白望天兴叹,还是觉得直接打晕来的方便快捷。
跑出房间,游走在偌大的皇宫,莫名地有种在道水宫漫步的感觉。只是这里金碧辉煌灯火通明,哪有半分道水宫黑暗诡谲之态。顺着丝竹管弦乐靡靡之音寻去,那坐在高位一身明黄的尘布,在这个华丽多彩的夜晚如坠落人间的一抹骄阳,俊美非凡卓然入目。
他在一众美艳女子的簇拥下,或谈笑风生,或举杯豪饮,或开怀朗笑,或凝眉沉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举动都那么引人注目,真乃天人也。
貂小白趴在距离盛大宴会较远地方的大殿屋顶,双手托腮静静地望着尘布许久。不是沉迷在他美色,而是觉得阴申也是这样一个王者,遥坐高位,才人簇拥……只是阴申向来一身黑色,又鲜少笑,总是亘久不变的一副冰川脸。
轻轻一叹,不知人间几日才是判官府的夜晚,阴申才会苏醒过来。他若醒来,可会记得是她救了他?是否只当刘翎才是他的救命恩人,自此宠爱非常?
心头一阵酸涩的疼,似有一团棉花塞在喉口,很不顺畅。
下面人开始做诗,题目由身为皇上的尘布出题。太监高唱一声“以月为题”,参加宴会有些学识的才子佳人们纷纷看向遥挂中天的一牙弯月。
貂小白见众人都向自己这边看来,一个慌神,赶紧飞身跳下屋顶消失不见。下面之人大躁,还以为是月中仙子下凡皇城,更有人以此作诗大肆赞誉了一番那一袭白衣的月中仙子如何天姿国色,盛传一时。其实,谁也没有看清楚那白衣女子的容貌,只是那翩然曼妙的背影便已迷得一众人心神荡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