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阿牛,唐芫芫想起了苦大仇深的倒霉记忆。当日在白水山差点就被阿牛家的老黄牛当草料给嚼了,那阵余悸还在心中回荡,久久不散。
阿牛一见唐芫芫,双眼大亮:“圆圆?!”
好歹当初阿牛帮了她大忙,唐芫芫很护短,连忙掏出钱袋:“别打别打,我有钱我来付,他的饼算我的份上。”
听过这话烙饼老板勉强妥协了,可看阿牛的眼神还是很嫌弃。因为他实在太臭了,熏得四周都没有人愿意靠近这边,生意顿时一落千丈。当事人浑然没有臭味散发源的自觉,捧着饼依然吃得倍儿香。
阿牛扫见唐芫芫沉甸甸的钱袋,咧嘴一笑:“他乡遇旧识,咱们真有缘,没想到你发财啦,这饼俺记住了。”
唐芫芫勉强在臭味中挺住:“阿牛哥,你是不是掉茅坑了,怎么这么臭?”
阿牛一脸感慨:“俺这些日子生活环境太糟糕了,大半个月没法洗澡,这才弄出这身味……”
虽然不知是怎样的一个际遇,但见他蓬头垢面、饥肠辘辘,想必过得一定很不好。唐芫芫深表同情:“你怎么把你家阿黄给丢啦?”
“唉,这事说来得怪阿黄……”阿牛絮絮叨叨起来,原来阿黄追着陌生人跑已不是一两天的毛病,阿牛当日送别唐芫芫之后又去了好些地方,这次比较倒霉,途中直接把阿黄给弄丢了。
阿黄丢了,捆在它身上的滚轮车也没了,最重要的是阿牛全副家当都在车里边,于是很倒霉地落魄到身无分文、惨如乞丐的地步。他一路辗转,原是想折返回村,可途中不幸遇见了骗子,被骗到了祝虹城做黑苦力,这会儿才刚刚逃出来,不免显得模样狼狈了些。
相较阿牛的经历,唐芫芫洗肚兜的活儿都是轻的,现在还能跟着韩秋大鱼大肉,这运气简直比阿牛好上不只千百倍。果然人比人真是会叫人心理平衡的,唐芫芫为他掬起一把辛酸泪:“你真不容易。”
阿牛腼腆地笑过:“对了,你怎么也来祝虹城了?”
“我跟别人一起来的,他现在没空陪我,让我自己出来玩。”唐芫芫扬起手里的小韩秋:“你看,这是他的缩小版,真人更好看。”
阿牛盯着小面人,眼底光芒闪现:“你这是出门遇贵人呀,真叫人羡慕。”
一提韩秋,唐芫芫真是夸不拢嘴:“对呀对呀,他人可好了,长得好看心地又好,给我吃的还会给我钱呢。”
“俺要是在落难的时候也能遇上这样好的人可就好了。”阿牛捏着饼碎,喃喃自语。
同是天涯沦落人,唐芫芫心道他这一路一定过得很不好,胖爪轻搭他肩:“没事,你这不是遇见我了嘛。”
阿牛微愣,盯着唐芫芫义正严辞的圆脸,重新展露憨厚的笑:“你说的对。”
他抹了抹手里的油,踌躇道:“俺还要逃命去,否则被那些坏人发现俺跑了,肯定要来抓俺回去的……圆圆,俺身上没钱,只能先欠着你的,你能不能多送俺几张饼?”
“行啊。”唐芫芫立刻答应。听说还有人在追他,她有点小紧张:“抓你的是什么人啊?我觉得你应该赶紧去报官府。”
“报官没用。”阿牛一边摇头一边跟烙饼老板点单。
“为什么?”唐芫芫不解。
隔壁面老五插嘴:“可能他签了死契,或者抓他的人不好惹。咱们这些小百姓苦哟,什么人也不敢得罪、什么人都惹不起。”说着,面老五把新捏好的面人递给唐芫芫:“你的面人好了。”
唐芫芫接过面人,粉嘟嘟的模样跟她还真像:“谢谢老伯。”
不过阿牛的情况也许可以跟韩秋说一声,他这么聪明也许有法子。唐芫芫还想继续追问,谁知烙饼档前却半个人影也没有:“人呢?”
“抱了二十张饼早跑咯。”烙饼老板估摸他要了这么多饼心虚了,拿起饼来跑得那叫一个脚底抹油。“小姑娘,六十文钱。”
“哦。”唐芫芫惋惜,不过人都走了,她总不能追着跑,只好掏钱袋。这一掏,她突然愣住:“……咦?”
烙饼老板和面老五闻声同时抬头,烙饼老板紧张问:“不会是不够钱吧?”本店可不接受赊账的呀!
唐芫芫摇头,一脸糊涂地攥出一个粉色的钱袋:“钱袋怎么会变色的?”
面老五刚刚见过她的钱袋,直翻白眼:“别说颜色,就是图案也不一样啊!”摆明不是同一个钱袋好吗!
“是吗?”唐芫芫苦大仇深地瞅着粉嫩粉嫩的钱袋,很苦恼为什么韩秋的钱袋不仅变了颜色还变了样。
“就是那个了!”
“抓住她!”
话音落地,倏时周围涌现大批官差,冲向唐芫芫把她团团围住。唐芫芫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猛然吓住了,僵住身体不敢动,就连手里的钱袋抖落地上、弯腰去捡都不敢。
由包围之外被请进来的两名女子,观其架势一主一仆。其中为首的少女好似二八芳华,明眸皓齿、肤如凝脂,精致的鹅蛋脸粉黛薄施,一身象牙白的素丽罗裙凭添仙气缕缕,美得叫人移不开眼。若非这美若天仙的少女此时怒目圆睁、柳眉倒竖的模样颇显盛气凌人,那分仙气可能还要更形象一些。
没错,此时这名少女正在用十分不友好的目光睨视唐芫芫,导致唐芫芫对她第一印象非常不美好。
所谓物似主人形,用来形容人也是恰当的。此时少女身边的婢女同样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到唐芫芫面前捡起了那个钱袋。唐芫芫被官差架住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她把钱袋取走。
“小姐,您的钱袋。”婢女献媚地把钱袋双手奉上。
少女只扫了一眼,嫌恶地颦眉:“脏。”
婢女习惯侍候她的脾气,立刻懂眼色地将钱袋收起来。而少女已将审视的目光投向唐芫芫,鄙夷道:“年纪轻轻、四肢健全,却只会干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呵,本姑娘最讨厌你这种人。”
唐芫芫实在很糊涂,她什么时候偷鸡摸狗了?以及她此刻十分固执地惦记着韩秋的钱袋:“那是我的钱袋。”
少女声音拔高,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你的钱袋?人赃并获竟还敢睁眼说瞎话!”少女定要让唐芫芫心服口服,将钱袋上的绣字亮了出来:“你仔细瞧清楚了!这上面还有本姑娘亲手绣的‘芸’字呢!”
缩在一旁的面老五见唐芫芫还傻呼呼没搞清楚,赶紧扯了扯她:“傻丫头,那已经不是你的钱袋了!”
“可是我也有钱袋。”唐芫芫委屈地扁嘴,她也不知道韩秋的钱袋怎么就变成别人的钱袋,而别人的钱袋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兜里,韩秋的钱袋又去哪了?
少女冷笑:“既然嘴巴这么硬,本姑娘成全你!”她娇喝一声:“来人!”
官差头子狗腿地挤向前:“大小姐有何吩咐?”
少女葱指一横:“将她拖入地牢,看牢里有哪些刑具对付嘴硬的,通通使一遍!”明明那样美若天仙的脸孔此时却露出与之毫不相符的恶毒笑意:“本姑娘要看看,你究竟能嘴硬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