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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府乃九边重镇之一,城墙高达四丈二尺,置四门,分是和阳门、永泰门、清远门、武定门。
这里曾经是王城。
代王朱桂已被贬为庶人,所以无论是大同城的百姓,还是驻在大同的都指挥使司各级官吏,谁都看不到代王了。
但谁也不敢看不到朱桂。
和曾经的朱权一样,朱桂虽然成了庶人,但依旧住在宏伟大气的代王府,依旧有骁勇彪悍的护卫甲士。
当然,也依旧还有暴脾气。
但现在他很平静,甚至平静之中还带有一丝伤感。将手中的一纸信看了三遍,他才抬起头来,道:“请他进来…..直接请到长春宫。”
一名甲士应声而去。
过不多时,一名身着蔚蓝长衫的年轻男子随甲士而来,一丝不苟地与朱桂见礼,道:“在下第五安,见过代王殿下。”
来人正是第五安,当日道衍给他提出了借兵事宜,又细细分析了此举的重要性。
北平周边已被朱棣掌控,但从更大的范围来看,整个北边还有两个威胁。一是东面辽东,二是西面大同。
辽王朱植与宁王朱权都接到朱允炆的圣旨,他们都知道这是皇上担心他们帮助朱棣。但朱植没像朱权那样不偏不倚地稳居大宁,而是很没义气地把四哥丢在了北平,自己则坐船跑回了京师。
辽东,现在由朝廷掌控,对北平而言便是一个威胁。
倘或大同也被朝廷掌控,那么便会与辽东一起对北平形成两面夹击之势。朱棣在宁王到了北平后便起了这个心思,想要将十五弟也接去北平玩几天,但现在南面情势紧急,却是顾不上。
道衍想要替朱棣分忧,亦想实现大师兄帮助朱棣的心愿,于是建议第五安来大同。一是替朱棣请十五弟去北平玩玩,二是顺便给城管军借点兵用用。
听到代王二字,朱桂不再伤感,而是激动起来,道:“道衍太师在信中提及,我四哥盼我去北平共谋天下事,可是属实?”
朱桂确实该激动,他如朱权一般置圣意于不顾,便被削了护卫、贬为庶人。虽然,这只是名义上如此。
他知道四哥起兵清君侧,便有了起兵呼应的冲动。可惜大同都指挥使司和大宁都指挥使司不同,大同这边有个人叫陈质的都督,成功地把他控制了下来。
不想四哥竟然主动来相约,怎么能不激动?只是,此事非同寻常,还得小心谨慎一些。
第五安从怀中再取出一封信递上,道:“这里还是宁王殿下的亲笔信,代王殿下看后便知。”
朱桂急急将信看过,喜道:“十七弟已然助四哥,我这个十五哥岂能落了后?只是……都指挥使司防我甚严,起兵却是不易啊。”
第五安道:“殿下不必太过担心,当初北平都指挥使司谢贵等人欲将燕王密擒,但燕王仍是成功起兵。代王之于大同,犹如燕王之于北平,若是殿下振臂一呼,全城军民亦当拥戴,应该不难。”
朱桂暗道:“就我这暴脾气,拥戴怕是谈不上啊。”摇头道:“你有所不知,大同都指挥使隶属后军都督府,陈质便是从后军都督府而来,能够有效掌握兵权。他早在城中安驻重兵,我府护卫大规模调动已是不能。”
第五安道:“都司除开陈质,其他人对殿下是何态度?”
朱桂道:“平日里素有交情,但现在嘛,个个唯恐祸及已身,断了来往。加害我倒是不会,至多来个不闻不顾。”
第五安道:“那便是好事,只要控制住陈质,则大事可成。”
朱桂道:“控制陈质谈何容易?此人从京师带来一个总旗的侍卫,都是锦衣卫出身,个个身手了得。道衍太师信中是说过你身手不凡,但恕我直言,你再不凡也仅是一人……”
第五安笑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其他人早在城中。”
朱桂喜道:“来了多少人马?”
第五安道:“四十三人。”
城管军原本三十八人,后来任建建被第五安不由分说地安了个侦察团长,也算是入了城管军。
此次来大同,静女要求随军的态度十分强烈,第五安念着上官虩之事便也同意。静女既来,想得美当然也少不了。这二女都来了,易囝囝自然来了。
女人的秘密与男人的秘密不同,至少像军政大事这等男人心中的秘密在静女、想得美、易囝囝和徐妙锦四人之间便不是秘密。
朱桂的妻子徐妙清,乃故魏国公徐达次女,亦即是徐妙锦的二姐。徐妙锦听闻静女二人要去大同,便生起前来看看二姐的念头。
是以,四女与城管军三十九人齐齐来到了大同城。
路上数日,静女争取到了一个警卫连长的军职,想得美和易囝囝顺便被委任为副连长。至于无欲无求的徐妙锦,则被第五安拜请作了一个军事联络员。
第五安比较满意,因为四十三人对于城管军来说已是空前的规模。但对于朱桂来说,则委实有些少。
半晌,他皱眉说道:“太过冒险,还是不宜轻举妄动。”想了想又道:“除非你能够先除去陈质。”
第五安沉默片刻,再道:“三日之内,除去陈质。”
朱桂瞳孔微缩,道:“那就三日后再来谈。”
第五安道:“若是陈质出事,必然会引起都指挥使司的混乱,那个时候我们正好可以趁乱起兵。所以,所有事情都必须三日内议定。”
朱桂道:“虽说你并非引人注目之人,但频繁来我府中却也不妥。毕竟,盯着我的可是锦衣卫。”
第五安笑道:“若是魏国公徐辉祖的两个妹妹见面,应该是任何人都没有话说。同理,魏国公的妹妹带几名侍女和随身侍卫,也应该没有任何人会有说话吧?”
朱桂怔道:“当然。”
…………
大同城中有间不大不小的吉祥客栈。
五虎帮谢大有悠闲地看着街上各色商贩行人,叹道:“还是出来执行任务好啊,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又不用叫什么军职,又像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黄忠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呷了一口烧酒,笑道:“那你就回去吧,军纪也不用要了。”
谢大有嘿嘿笑道:“那可不行,我可是要进步的,还想着早些进步为旅长呢。唉,就是这一天到晚都闷在屋里,浑身上下不知闲出多少只鸟来。”
黄忠笑骂道:“你他娘就是一鸟人!知足吧兄弟,人家旅长、师长还在收皮毛、卖草药呢,你一个团长还想怎么样?”
正说笑间,谢大有看见街对面那个壮实的货郎挑着担子走了,赶紧说道:“有情况。”说罢便将窗牖关了下来。
黄忠一跃而起,与谢大有出了客栈,慢悠悠地走向数百步外的宁福酒楼。
既入,见一张桌上围坐着五人,酒食已备,于是一边拱手致礼,一边走过去入座。
谢大有低声道:“政委有何安排?”见古醉大眼一瞪,赶紧嘿嘿一笑,道:“第五兄弟有事尽管交待。”
第五安笑了笑,低声道:“三日之内,打探清楚都指挥使司陈质的所有消息。什么时候歇息,什么时候吃饭,有什么喜好,有什么怪癖,都要一清二楚。”
黄忠道:“兄弟放心,我五虎帮擅长这种事。”又挠头道:“就打探?不用将他给咔嚓了?”
第五安道:“你们打探清楚就是。”
张信似笑非笑地看向第五安,道:“第五兄弟,人家可是五虎帮啊。”又凑近其耳边轻语:“别想着什么事都自己做,要给下面的兄弟机会嘛。”
第五安面色不改,但风轻云淡地改了口,说道:“当然,如果机会合适的话,可以咔嚓。不过嘛,如果能挟持就更好。”
众人相视一笑,没人说话。
第五安微觉赧然,道:“好吧,直接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