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腊月便叫人觉得寒意刺骨,今年冬天冷得紧。
这样冷的天气并不适合外出,二爷临行便有些琐事要忙,沈鱼无事儿便只能窝在自家房里翻翻话本,写写字帖权当消遣。
有时也同千月扯一扯闲篇,奈何她是个不多话的,常常说个几句便没了下文。屋子里安静的便只剩下翻书的声响。
沈鱼放下手中的话本偷眼瞧了千月一回,心里无端叹息一句:这般美人做个侍婢当真是可惜了,若是二人一同出去……沈鱼摸摸自家的脸,撇一撇嘴凭自家相貌……倒是更像个婢子。反观千月一身气质冷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更像个貌美性冷的大家小姐。
禁不住在心头埋怨一句柳二爷,同她寻的什么侍婢哟,无论气质还是外貌生生压过她不止一头,好在她还没这么忌讳,若换个寻常人定是觉得侮辱。
不过几日相处下来,也叫她发现千月虽是性情有些冷,待她却是可称尽心尽力。
二爷起程的日子便定在本月初九,沈鱼虽是在他面前未露出半点离愁,眼下却是有些惆怅生了出来。朝夕相处这么些日子,突然分离这般久怎么能叫人不唏嘘一回。
饱满的笔尖沾一沾墨,洁白的宣纸上跃然几个劲秀大字:还未别离便盼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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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沈鱼起了个大早,阴测测的天空叫人觉得烦闷,沈鱼从她住的厢房里走到润泽堂里时便叫凌冽的寒风刮了个透彻。
她掀开门口挂着的棉帘子迈了进去,搓了搓手哈起一股子白气。
柳淮扬已经起了身,正由芣苢侍候着洗漱。沈鱼自发的接过芣苢手里的温帕子递了过去,一边瞧着他擦拭的动作一边道一句:“今儿天气并不大好,奴婢瞧着这天怕是要下雪,若是不着紧,爷还是寻好日头好的日子再起程罢,也稳妥些。”
柳淮扬将手中的温帕子扔进一旁的铜盆里,斜斜瞧了她一眼,隐有笑意:“怎么,可是舍不得爷了?”
沈鱼抿了抿嘴角难得一脸严肃,不依道:“爷—奴婢这厢同您说正经得呢,您又打趣奴婢。“
柳淮扬瞧着她恼怒的小模样也不急,只执起姑娘冰冰的小手朝门边立着的千月微微皱了皱眉头,千月察觉抬了抬眼,还有什么不明白,身便寻了个小巧的铜壶递了过来。
柳二爷脸色这才缓了缓,一脸笑意的对沈鱼道:“早前便同你说过一回,天寒地冻的无需早起一回,左右爷过一两个月便可回来,送不送的没什么打紧。”
他这话听在沈鱼耳朵里是他体贴,可一干侍候的人确不这般想,各自默默心道一句:若是小鱼姑娘当真听了爷一说法,怕是苦是可是他们这群人了。小鱼姑娘自是自家爷的心头肉,便是忤逆了爷也是不舍得说一句重话的,他们这一杆子人确是没这般待遇的。如是一想禁不住又在心里记上沈鱼的一回好。
沈鱼侍候用了早膳,德管事儿过来回禀一句,这便要动身。
柳二爷体谅天气太过寒凉,只肯沈鱼将他送至栖园门前。
他摸摸姑娘冻的微微泛白的小脸,朝他身后的跟着的千月同白术嘱咐一句:“需尽心侍候姑娘,若叫爷发现一点怠慢,绝不轻饶。”
见千月同白术齐声应是,这才转了笑脸同沈鱼道一句:“外面风大回去罢,待爷到了漠北,得空便同你通一通信函。外院人多事杂,难免有些不入流的事物,你独自一人留在栖意园里无事儿便莫要出去了。”
沈鱼点了点头,乖巧道一句:“爷只管安心罢,奴婢呀一定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静婉谁唤奴婢奴婢也是不见……”顿了顿又忍不住又道一句:“漠北虽远敌不过再见可期,愿爷一路顺风,奴婢便在栖意园里乖爷归来。”
柳淮扬紧了紧她身的淡碧色斗篷,又摸了摸姑娘露在外面如光水滑的乌发,温热的唇碰一碰姑娘小巧的额头,微微一笑便转身由德叔扶着上了马车。
大夫温方紧随其后,他走至沈鱼面前叹息一句,那般贫嘴个人此时却没了话头,原想伸手拍一拍姑娘的肩膀,又忌讳里马车里的人心眼堪比针尖,那只手突兀的抬起又突兀的放了下去。沈鱼瞧的一头雾水,只离情正浓,哪里又来的心思问上一回,遂嘱咐两句便将人送上了马车。
只瞧着那寒风更盛,天空阴的越发厉害起来,瞧着早就不见的马车有些忧心的道一句:“只期望莫要真的下雪才好,雪天路难行,可别阻在路上了……”
说完摇了摇头便叫千月同白术陪着回了栖意园。
却是堂前将将坐了不过一刻,早先送别时的寒意才将驱散个干净,便见白术掀帘而进恭敬道一句:“姑娘,大爷处的尤姨娘过来了,可要见?”
沈鱼一听,禁不住眼前一亮,怕是静婉那里晓知了二爷今日出府,怕她心里不是滋味,这才过来陪她一陪,权当宽慰。
若是平日里二爷在时,旁人自是不敢贸然敲一回栖园的门,白寻一回不自在。便是不在也要掂量几分,尤静婉来的巧,将将门前沈鱼同柳二爷话别倒是提了一句,眼见二爷也应了,白术自是不敢慢待。
沈鱼起身新自泡上一壶花茶,那厢白术便引着人进了门。
尤静婉一袭绯红斗篷帽檐滚着纯白如雪的兔毛,将个原就倾城明艳的脸趁的更是动人三分。
尤静婉解下斗篷,接过沈鱼递来的热茶来不及饮上一口,只瞧了一眼一旁立着的千月朝沈鱼递了个眼色,沈鱼便知她此行定是有事儿同她说上一回。
只笑盈盈同的千月道一句:“早前我配了一副花茶,原是想送给尤姨娘的,今儿倒是巧,人亲自来了我便不必再跑上一回,劳烦姐姐去我房里的斗柜里取来。”
千月淡漠的瞧了尤静婉一眼,见其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寻常貌美女子罢了,又见两人似乎感情基好的模样,只点点头迈了出去。
见人出去,沈鱼便寻个离她近的地界坐了下来,笑着道一句:“有什么要紧事儿,弄的这般神神秘秘的,还要屏退左右。方才那是二爷新同我配得侍婢唤作千月,人虽是冷了点,却是心肠不差的。”
尤静婉哪里有心思同她讨论一个侍婢的脸色好坏呢,只开门见山的问她一句:“小鱼我问你,你可知二爷此行去漠北为的何事?”
沈鱼一愣:“二爷身负皇职,能驱使他离天圣安自然都是公事,静婉何出些言,可是哪里不妥?”
尤静婉瞧着她一脸茫然的模样颇有些恨铁不成的钢,只将手中的茶碗重重一放,纤指点点沈鱼额头:“你呀你呀,平日我三番四次同你耳提面命要你着紧上心二爷一众事儿,你次次皆当作耳旁风,如今也是心大,竟是连二爷那里漠北之行的真正目的半点不知。”
她一番话却是叫沈鱼露出一脸茫然之色,目的?什么目的?总不成二爷瞒了她要去漠北娶亲去罢。
如是一想便又觉得有些恶趣味,收了心思只捉住尤静婉的胳膊摇上一摇作一脸洗耳恭听状:“那便求静婉同我这个无知的人解一解疑惑。”
尤静婉瞧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更是觉得气不顺,只捡了重要的话同她说一说:“先头大爷那里也是从相爷府里得的信,言说漠北有员大将唤作常庆年的同相爷是旧识,那人膝头有个孙女正值待嫁,不知怎么叫天家知晓,又想着二爷房里没个正头奶奶,这才起了那牵线的心思……那常庆年不晓二爷其人,又想着柳纪两府的关系,这才特修书一封给相爷,想叫帮着打听一回……刚巧那日我往书房里送一碗参茶,这才听了一耳朵,原想一早过同你知会一句,哪成想这栖意园的门是这般难进……若不是今儿二爷离了府,怕是我依旧叫人挡了回去……”
一席话说罢又执了沈鱼的手道一句:“小鱼你可要早作打算才好。”
她这番话如同个平地惊雷只震的沈鱼一时愣在了当下,等反应过来才弯着一双含烟水眸道一句:“是该仔细打算一回。”
尤静静瞧她神色如常还能说话一回,还当她一早便已经知晓,只叹息一句:“倒是你心思宽……也是,咱们这般出身还是心思宽些好,总想着镜中花水中月那般不切实际的,到了不过单单落下痴心妄想罢了。”
闻她所言沈鱼也不过微微一笑,语气里终是流出一丝落寞:“两情相悦终是抵不过家世门楣的显赫么?”她声音很低,低的几不可闻,尤静婉听得并不真切,只关切的唤她一句:“小鱼……”
沈鱼稍稍一顿,漾出个明媚笑容:“不说这些叫人扫兴的话了。”瞧着将将进门的千月起了身,接过她手中的琉璃盅递给尤静婉:“前几日无事儿特地为你配了一味养颜滋补的养生茶,如今大奶奶怀着身子……你也该将身子养好了才是……”
尤静婉如何不晓她话中的意思,把个俊脸一红轻轻推了一把:“整日便这般没个正形……”
作者有话要说:九尾的尾巴哼哼哼……报告织出个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