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洛杉矶,华人街,全球正值经济萧条的时候,初步来到美国的她的连英文口语都说不利索,在华人街里过得举步艰难,靠着给一家中餐馆打工度日,他遇到她的时候,她的签证已经到期了。
“先,先生,您的钱包掉了。”
那时候,他还没有在好莱坞立足,只是那里的一张亚裔风格面孔的新人演员,随着剧组来到华人街拍diànyǐng,演一个小角色,中午匆匆去了她打工的中餐馆吃饭。
离开时,被她怯生生地拉住了衣角,脸上都是惶恐和紧张,气色很不好,那张小脸却清丽好看。
身上的衣服和神态,显露出了她窘迫的生活。
“谢谢。”在打量过面前穿着宽松的上衣的年轻女子后,他点头礼貌地道谢,接过钱包。
说实在的,那时候,钱包里的钱,也是他生活的所有家当了。
初次相遇,他只记住了那张清丽却满是紧张与惶恐的脸,那是被生活所欺,被感情所伤的面孔。
再一次遇见,是三个月后,还是华人街,却是她拿着行李,大着肚子坐在街角的长椅上,面色苍白难过,捂着肚子,咬着唇,一缕头发落下来,或许是几天未曾洗澡了,沾着汗渍,粘粘的。
一个回眸,他看到她偷偷地落泪,无声地伸手拿手背抹去眼泪。
或许就是那一个瞬间,让他心生怜悯,想起自己初来乍到之时的艰辛。
“嗨!”
“不好意思,你要坐这里么?”
他只是上前打了个招呼,她就紧张窘迫地站起来,忙着擦干还没抹干净的眼泪,不安地站起来让座。
彼时的他,过了三个月,diànyǐng上映,凭着他的脸和不错的演技,在配角里挑眼,接到了不少工作,至少,比起她来,没那么窘迫了。
那张清丽的脸上,眉眼依稀还是能看见从前生活的优渥,还有那依稀可见的骄傲的棱角,当时他就想,这个女孩子,不该是那时候他看到的样子。
“三个月前,我在你打工的餐厅吃饭,落了钱包,你还给我了,还记得么?”
记得她迷茫地想了想,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浅笑了一下,“不记得了。”
“没关系,我记得,作为感谢,我刚好缺一个助理,你来做我助理吧。”
“我,我这样,行么?”
他还是记得很清楚,顾温温低头看了看自己大起来的快要生了的肚子,满脸不安窘迫的样子,咬了咬牙,那眉眼里是心动,又是怯怯的样子。
“行!”
他记得自己回答得非常确定。
再后来,他通过她随身的物品,逐渐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叫做傅城,知道她是离家出走的,知道她心里难过受伤。
“江止墨!你还要吃么?”
顾温温脆丽的声音在江止墨身边响起,他才是将自己从回忆里拉出来,重新抬头看向她。
见她神情娇憨,带着一丝薄怒,好像是不高兴自己不搭理她一样,五年前初遇时候的那种局促不安,紧张,惶恐,受伤的痕迹,已经看不到了。
但他清楚,那些东西,一直深埋在顾温温的心底里,到了某一种时刻,就会爆发。
“要,我当然还要。”
江止墨起身,揉了揉顾温温的头发,拿起碗,自己主动往厨房里走去,唇角是那种仿佛毫不在意的慵懒的浅笑。
他刚才的动作自然流畅地转眼就过,顾温温想要出声制止都是没来得及。
看得出来,这样的动作,他仿佛做过很多遍了。
傅城握紧了手里的筷子,腮帮子咬着,神色冷沉,他吃下最后一口汤,忽然起身也跟着往厨房走。
顾温温也没发觉两个男人的不正常行为,只是坐在葆贝身边,关注着葆贝,笑看着他仿佛非常煎熬地吃着葱和香菜,“不爱吃就不要吃了。”
可葆贝的小鼻子却是一皱,那样子,却是非常坚持的,“不行,我自己夹得,我哭着也要吃完,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吃拉,就是有些怪怪的味道。”
顾温温笑着,心情放松了不少,看着葆贝粉雕玉琢的小脸都皱到了一块儿了,还在坚持吃,真是拿他没办法。
“妈咪,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葆贝扒拉着碗里的香菜,痛苦又坚持,余光扫了一眼还在厨房里没有出来的傅城和江止墨,凑近了顾温温的耳边,小手捂住了嘴巴,悄悄说道。
对面的慕念深一抬头,就见这母子两个在说悄悄话,见着葆贝那可爱的小模样,真是心生欢喜。
“妈咪又不是外人,说吧,想问妈咪什么问题?”
顾温温眼神温柔,也学着葆贝,悄悄地回答他。
顾葆贝纠结了一下,然后又看了一眼厨房里面的傅城,最后,一咬牙,把嘴里的那口香菜一口气咽下去,然后才是小小声地问道,“妈咪,你和那个男人以前为什么会分开?”
葆贝想了好多,觉得那个男人这一次这么拼命来救他,肯定是不讨厌自己的,既然不讨厌自己,那肯定就不会不要自己的,那肯定不是因为不要自己而抛弃他们母子两的,那到底是为什么,妈咪和他会分开呢?
要是妈咪和他不分开,他现在就有爸爸了。
为什么会分开?
被问及这样一个棘手的问题,顾温温的神色一滞,刚才脸上还保持有的笑容,正在逐渐的退下去。
有些事情,葆贝还太小,里面的人情世故,葆贝就算听得明白因果关系,却是不明白里面真正的含义。
她和傅城怎么会分开呢?
不,他们两个什么时候真的在一起过?除了有葆贝的那一晚上,其他时候,什么时候在一起过?哪一次不是她追着他跑?
“因为妈咪不爱他了,所以我们就分开了。”
顾温温表情淡淡的,拍了拍顾葆贝的后背,说得云淡风轻。
一时之间没注意到自己没有低头弯腰地凑在葆贝耳边,而是直接说的。
客厅里这么安静,她那不轻不响的声音,就这么犹如重锤一般砸了下来。
‘啪——!’
身后,清脆的瓷碗摔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