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被大家惦记上的沈铮正在朝堂上与人辩论与北夏以后到底是战是和的问题。
沈铮是三皇子的人,太子未立,三皇子不适合出头露锋芒,只能由沈铮来替他说话。
北夏这个国家地界一部分是草原,一部分是沙漠,剩下的一块才是适合居住的平原,所以经济上极落后贫穷。偏偏政治上还宠信神灵,月灵族在国家大事很有发言权,不少事情都由圣女占卜决定。
这个国家落后大周一截,但是野心极大,在边陲上特别喜欢找事,时不时的越过边境来扰大周子民,多年前甚至打下了大周边境的几座城市,虽然最后被沈铮的父亲沈国安收回了,但是从此大周每年都要派大批军队驻扎边境。
现在虽然两国关系好转,每年只小打小闹的打一两场战。但难保他们不会在发展壮大后,侵占大周更多的地界,到时候再对付他们就更麻烦了。
考虑到这个,沈铮他们是主战,收北夏为附属,一劳永逸。
但是以恭亲王为首的那一派却坚持和,他们言战争劳民伤财,夸张道现在大周同北夏正亲如一家,维持和睦的局面对大周才是最好的。
他还暗讽某些人不要只想着给自己捞战功,便不顾国家大局和黎民百姓,要多向你父亲沈大将军学学。
他的这句话便是直白的指沈铮就是他口中的‘某些人’了。沈铮的脸冷的跟冰似的,他道:“收了北夏皇子云弈亭万两白银、珍宝无数,放在府上第四间库房里的不是恭亲王您吗?”
此话一出,满庭哗然,恭亲王下不来台了,脸色难看至极,怒道:“一派胡言!”心里也恨上沈铮了,打定了主意以后找到机会一定要宰了这个小崽子。
但在群臣眼里,沈铮连第几间库房都知道,这事就不是空穴无风了,只看嘉昭帝的态度了。
恭亲王是嘉昭帝的亲弟弟,权势也大,嘉昭帝现在也轻易动不得他。闻言,他只当没听见那些话的,把话头拉回,问一直以来在朝堂上比韬光养晦的三皇子还要没有存在感的五皇子,道:“旭儿,你觉得是战是和?”
五皇子身边的三皇子刘俨垂下的眼睛暗了暗。
刘旭是婉贵妃的儿子,母亲爱好争名夺利,儿子却是不问世事的闲人。被父皇点名的刘旭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但他想着六叔和他母亲关系不错,那他还是和六叔站在同一阵线好了,于是,他拱手道:“儿臣主和。”
他这话一出,也不知触动了什么,嘉昭帝竟大笑了起来,似乎对这个儿子的回答十分满意。恭亲王刘昶也得意了,看样子,皇帝应是和他一样,主和的。
他轻蔑的看了沈铮那一边的人一眼,沈铮和三皇子对视了一眼,两人脸色都有点黯淡。
下朝后,因沈国安和嘉昭帝私下称兄道弟,沈铮算得上是嘉昭帝的侄子辈了,嘉昭帝也一直重用沈铮。他们再加上刚才在朝堂上的恭亲王及两位皇子,几人一同走在宫内,走了一段到武场,嘉昭帝先走进去了,身后几人跟随。
他们看到偌大的一个武场,只有一个人在里面射箭。隔着有两个量定的距离那么远,那个人射出的箭头还能准确无误的命中靶心,箭风又快又稳。
嘉昭帝率先鼓掌,笑道:“好!”
听到声音,那个人转过身,原来是云弈亭。
他以前一箭差点把沈铮射死了,可不是箭术超群吗?
云弈亭向皇上行礼,谦虚道:“皇上过奖了。”
他现在的身份是北夏的使臣,但那是委婉的说法。直白点说,他就是北夏留在大周的质子。
两国以前战争不断,现在突然和好,自然互相间要点保障。
但云弈亭在大周暗中有自己的势力,明面上也有长公主和恭亲王这个后盾,轻易不会有人能欺了他去,他的身份便与一般质子不同,他便过得如北夏来大周游玩的一位皇子无二了。
恭亲王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提议道:“不如让我们的沈将军和云皇子比试比试?”
嘉昭帝一听,来了兴趣,问沈铮和云弈亭是否愿意。天子问话,没人敢不同意的。两人都答应了下来,但云弈亭道:“比射箭无趣,我更想和沈将军比试剑法。”
嘉昭帝看沈铮,沈铮同意了。
两人持剑分立台子的两边,他们以前在两国边境上交手不少次,论剑法,云弈亭是远远不如沈铮的。但是这次再交手,竟也不分伯仲,云弈亭的剑好几次都差点划到沈铮的脸,看的众人胆战心惊。
沈铮的剑法胜在灵,云弈亭的主要是狠,两人缠斗了许久,最后停剑的时候,沈铮握着剑的手垂在下面,云弈亭的剑却直指沈铮的喉咙,他笑了,他终于赢沈铮一回了。
但是下一刻他的笑容就消失殆尽了,因为他的腰带不知何时被沈铮划断了。
掉落在地‘啪’的一声昭示着,实质是沈铮的剑法更胜一筹。若刚才他划的不是腰带,而是云弈亭的脖子,他还能好好的站在这儿,手中的剑嚣张的指着沈铮的喉咙吗?
嘉昭帝比刚才更高兴的鼓掌,众人却各怀心思。
结束了这场比试,沈铮也要出宫了,三皇子送他,两人走在出宫的路上。
他对三皇子道:“不管我们这边主战主和,将来同北夏必然都有一场恶战的。”
三皇子问道:“李渡退了后,你不是一直说手下无人可用吗?”
沈铮想了一瞬,道:“有一个,但是还需磨砺一段时日。”
三皇子道:“那你抓紧吧,他若也能帮我,我日后也不会亏待他的。”
沈铮点点头,三皇子还想问什么,沈铮却在他开口之前转身出宫了,坐在马车上的沈铮知道他是想问沈娇的事。
沈铮回府后在自己院子里找不到俞小山的人影。看着沈铮没什么情绪的脸,孟西吞吞吐吐才说出:“估计他是在宝儿姐那儿……”
沈铮心倏然一痛,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无法坦然面对心爱的人已经转投他人怀抱了。最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道:“你去把他找回来吧。”
孟西果然是在沈夫人的院子找到他的。
那时,俞小山去找了数次俞宝儿,她终于答应见他了,他道:“我以后无事不会再来找你了。等我成了沈铮那样厉害的人,我能给你想要的生活,我再来……”
回答他的是俞宝儿的一脸冷漠,之后他就被孟西叫到了沈铮的书房。
沈铮从座椅上起身,把双手背在身后直白道:“我现在要开始训练你了。不需要你以一敌百,但至少在战场上你要有自保的能力。”
俞小山一阵激动,觉得自己离建功立业娶宝儿不远了。
见他面上显而易见的喜色,沈铮面色淡淡,指着身前的那张书桌道:“给你十天的时间,到时候,你要能用手把这张桌子给劈断了。”
俞小山一看,那张桌子的桌面得有两三本书摞起来那么厚吧?但他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沈铮又道:“十天后,要是做到了,你就留下来帮我,就进行下一步的训练,训练过了,我会好好提拔你的。但要是你做不到的话,我会直接给你一笔银子,你拿着钱还是回你的扬城去吧,我这里并不适合你待。”
训练不过,连京城都呆不了?俞小山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答应了。
他走后,沈铮还要到沈家老太太那儿去,沈家老太太找人来传话,说是沈铮父亲快回来了,找沈铮有事相商。
沈铮一人走在游廊里,游廊边便是一个小花园,此处是去各院必经之路,一路来往的丫鬟不少,都向他行礼道:“少爷好。”
他看着其中一个的丫鬟出了神,她额前的齐发和俞宝儿的相像。
俞宝儿以前就很喜欢把额前的头发修剪成齐眉的一线,本就看起来小的丫头显得更是如未长大的孩子,但他知道她其实都十五了,到了可以嫁人的年龄了。
所以他在一开始才会把她当妹妹。后来她把头发撩起来了,才看起来老成一些。然而她的人也如外貌上的变化一样,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怯懦,时时跟在他身边的小丫头,她现在脾气很大,极善撩拨他,更知道怎么折腾他,让他痛苦不堪。
思毕,沈铮苦笑了一下,以后就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人了,还想这么多做什么,平白给自己找罪受。
他正抬步往前走着,却遇到了他刚才所想之人。他又停住了脚步,愣愣的看着她过来了,再走近,最后头不倾斜半分的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如同他们以前不曾认识、今后也再无交际那般。
游廊的其他人很快也走光了,沈铮一人站在那儿叹气,虽是极不甘,但他想他们最终的结局大抵是如此了吧。
沈铮到了老太太那儿,才知道父亲回来之事只是幌子,老太太想说的其实是让沈铮去相看一个姑娘。他也认识,就是沈娇的闺中好友阮竹溪。
大周民风还算开明,只要不是封建大家族,有意的男女可在成亲前经她人介绍相看的。虽然阮家没落了,沈家现在势头正好,家势悬殊较大,但两家算得上是交好的了,他保护世家妹妹外出游玩,也不算失礼。
老太太以为沈铮会因为那个俞宝儿拒绝的,她便劝道:“你一向是最听祖母的话,你纳了俞宝儿的话,祖母和娇娇都会很伤心,你定是不愿见到我们痛苦的,你便舍了那个丫头吧。大的来说,你是我们侯府的继承人、少年将军,身上还担负着保家卫国的责任,你要明白,一个女人在你那么长的生命里分量实在太轻。”
她这话便是盖板子沈铮和俞宝儿是情人了,但沈铮没有忘记俞宝儿对他再三说的话,对外他们两人只能是义兄妹的关系。
她的话,他总是听的,虽然现在两人桥归桥、路归路了。
当下,沈铮便道:“祖母多心了,我只是见她和娇娇一般年龄,也喜欢她的性子,便认认了个妹妹罢了。”他低头道:“您说的那件事,我答应了,我的确不小了。”
孙儿是不会说谎的,沈家老太太是坚信这一点的,所以当下一想,只以为是娇娇在信里夸大了事实。加上孙儿终于答应相看姑娘了,她便把注意力放到相看姑娘这件事了,她高兴道:“那敢情好!铮儿明日穿什么样的衣服去?”
沈老太太表现的也太急了。
他苦涩道:“随便……吧。”做了这个决定后发沈铮,心却似缺了一块。
………
三日后,俞小山双手五根手指头肿的和萝卜似的来找艳芷,他在京城除孟西外就艳芷一个朋友,有话也只能和她说。
艳芷一看,忙问:“这是怎么了?”心里却有点发虚,她是有事瞒着俞小山的。
前几日,一个李文芳的女人来找俞小山,被她打发出去了。艳芷和瘦皮猴之前调查过俞小山,她自然知道李文芳是何人。以一个女子的直觉,这个嫁了人的李文芳过得并不好,她找俞小山言语中的急迫是想赖上他,并且很可能是一辈子。俞小山又讲责任义气,在人情方面很有点傻,她便只当为他打发了一个麻烦。
俞小山听艳芷问他话,没注意她脸上的神情,只端起桌上的一碗水喝了起来,喝完后,他才将事情一一道出。
艳芷一听,大喜道:“这么看来,沈铮将来带你去军营的话,很有可能会直接给你任要职,才让你这么不要命的训练。这是好事,只要你过了这关就行了。”
俞小山道:“你先别高兴太早,那也要我过得了这关才行啊。我指不定手都废这儿了,最后也劈不断那堪比墙壁厚的桌子。”
艳芷给他出主意,道:“一步步来吧,你不能一上去就劈那么厚的桌子吧?那真的是傻到家了。”
俞小山听了她的话得了启发,决定先劈一本书那么厚的,再劈两本书那么厚的,最后才是那张桌子。
他只道了一句:“谢了啊!”就匆匆忙忙的跑了。
艳芷自我安慰道:这是俞小山自己没给她机会说的。
但她没想到,关于俞小山的事,报应来的那么快。
两日后,一年一次给解药的日子,云弈亭却没有给。
在琼芳楼里,艳芷跪在地上,头上全是汗,她身上犹如被万只蚂蚁咬噬,生不如死。
她听到坐在上首的云弈亭问:“想清楚了吗?要不要算计俞小山,让他娶你?”
艳芷死死咬住嘴唇,不松口。
云弈亭似乎看不到她如此痛苦,只悠闲道:“我把你从那么远的北夏弄过来,不是让你谈情说爱、风花雪月的。但既然你已经对俞小山动情了,我也帮帮你,让他娶你,这样不好吗?”
艳芷反驳道:“你只不过是想让俞小山不再缠着俞宝儿,好快些成全她和沈铮的好事,你好掐住沈铮的死穴。况且俞小山现在也是沈铮当做将领培养的人,你大概还想让他到时候成为你在战场上的内应?”
云弈亭看她一眼,道:“你还挺了解我的。”他接着道:“可这些和俞小山娶你并不矛盾。”
艳芷虚弱道:“我想要他爱上我以后,心甘情愿娶我。”
云弈亭大笑了起来,道:“你是在京城安逸日子过太久了,脑子都不灵光了吗?原本我是看着你魅男之术不错,才带你来北夏的。结果,沈铮、俞小山没一个看上你的。在这方面,你还是要和俞宝儿多学学,沈铮和俞小山,哪一个离了她,不是要死不活的?”
艳芷也笑了,她轻蔑道:“你不就是喜欢我吗?”
这句话触到了云弈亭的逆鳞,他眼神像刀子一样看着艳芷,似乎想将她碎尸万段。然而下一刻,他只是从座椅上起身,平静的往门外走去,看样子是打定了主意不管艳芷的死活了。
但是他刚走了两步,就被趴在地上的艳芷拉住了衣服下摆,她恳求道:“云亭,求你把解药给我,我求求你了。”见云弈亭无动于衷,她又气愤道:“你怎么这么狠心?你以前不是喜欢我的吗?”
云弈亭沉吟了半晌,道:“你的确是我喜欢到思考了一个时辰才决定放弃的女人。但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现在我只要你的答案,你答不答应?你不答应,另找一人对我来说也不是难事。对了,瘦皮猴说,有一个叫李文芳的人来琼芳楼找过俞小山,李文芳是谁,你这么喜欢俞小山,不会不知道吧?她应该很愿意的。”
听到这个名字,艳芷立马道:“我答应你便是,你快把解药给我。”
云弈亭从袖中把一瓶解药拿出来,他握在手里,似乎要交给趴在地上痛苦的无法起身的艳芷。然而下一刻,他的手却松了,那个小瓶子掉在地上摔的粉碎,里面的白色粉末撒在地上到处都是。
他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道:“这就是你和我拿乔半天的后果,你自己去地上弄去吧。”说完,他便大踏步的走出了门外。
痛到份上了,艳芷果然也不嫌弃,纤白的手指在地上扒着,抓着往嘴里塞,一丁点沫子都不想浪费的样子,有的□□末都沾上灰了,她的嘴角都脏了。等疼痛缓解,她捧着手里的一点□□子,伤心的哭了起来。
云弈亭是真的不喜欢她了,甚至都厌恶起了她。可他以前对她多好啊……
云弈亭是因那头刚被沈铮打败,现在对那个预言是坚信不疑,他相信只有利用俞宝儿才能打败沈铮、搞垮沈家,所以不管他暗里的这些招数有多不入流、小家子气,也不管这个过程有多麻烦,只要他能成为北夏下一位皇位的继承人,他什么事都可以去做的。
至于喜欢她?走出屋外的云弈亭笑了,艳芷还是坏得不够,却傻得可以,也不知当年的云弈亭怎么会喜欢她的?
他想了想,那是他十六岁的记忆。
那时,他还是月灵山下放牧的少年,他赶着一群牛羊去很远很远的瑶城去买,却在回来的时候迷路了,他走了很久很久,却越走越偏,走入了茫茫大漠之中。他在里面转了两天,无数次的出现人、屋子的幻觉。
阿娘说,人死的时候才会出现幻觉,看见自己想看的人、想看的事。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最后,他看到绿洲边的一处客栈,门口有一个梳着两个辫子的姑娘,她长得很好看,声音很好听,他昏过去前的意识是听到她问:“小郎君,是住店还是吃饭啊?”
他不嫌弃她不好的名声,执意要娶她,她却在见家长时,勾上了同族的另一个男人。阿娘流着泪,让他打消娶她的这个念头吧。
他道:“让我考虑一个时辰吧。”之后,他放弃了艳芷,让她和那个男人过好日子去了。
后来,他成了皇子,在宴会上一群衣着暴露、供人玩乐的歌姬中见到了她,她是被那个男人卖掉的。她跪着求他救她,说她甘愿为奴为婢,他答应了。她以为她可以跟着他过好日子了,他却让她真的做了他众多奴才中的一个。
云弈亭心里明白他并非真正的喜欢艳芷,只是对年少时、生命中出现的最后一个映像有着特殊的感情。
若他真正喜欢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做了艳芷做的事,他救她出来后,他还是会娶她的……166阅读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