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期和柳谢既没有抬头,也没有看过去,对朱邶的试探纹丝不动。
章让低头掩饰一笑。
但是他旋即忍住笑,这不就侧面反映了他定力比不过的柳谢吗,不能忍。一定要智商碾压过别人。
想及此,他去房里取来一羊皮纸张。而后折返递到面部表情有些尴尬的朱邶手里。
朱邶:手里突然多了卷羊皮纸,什么鬼?
说来这羊皮纸,正是子期所绘的天下大势图,本来就是用来测试朱邶的。
朱邶打开,赫然大惊。
他虽然长相和脑子比普通人高一小截,但是行军打仗排兵布阵的经验确实比普通人高一大截,比武力值高过他许多的章让,就更明白这卷羊皮纸的价值几何。
他几乎颤抖。
手拂过几座城池。
眼睛凝在行军路线上,无法再移动半分。
这是他为何从三座城池之主,变成了丧家之犬的原因。
那行军路线,分明就是董樾设计他如何败退,看这图纸,当日之惨状,皆是历历在目。
朱邶几乎是强撑着,踉跄退了几步,才忍住。
他面向子期和柳谢,开口问道,声音已经不知不觉中染上几抹悲凉。“何人所绘?”
那眼神有着慑人而食的狠厉,连武力值比他强过许多的章让都忍不住退了半步。
他人的悲喜无关己身。子期和柳谢仍然是过耳如浮云,继续认真地,锄地锄草,好似真是个农夫似的。
“万望谢先生教我。”朱邶扑身跪地,跪在子期脚边。
章让首先被惊了一下。
若不是和柳谢熟悉,身量相仿,长相相似(人皮面具的功能),他都辨别不出,哪一个是三皇子,哪一个是柳谢。
难道,连朱邶都比他聪明许多。
这个打击着实有点大。
章让简直不能置信。
章让的过激反应,被朱邶窥伺到,更加坚信自己的选择。
而两位定力高深,他试探不出来,便转而试探这位道行浅的兄台。
如同之前他踏入陷阱,只不过激了这位兄台一激,就让这位兄台露出马脚,把他从陷阱里提溜出来的,虽然过程不美好,但结果很完美。
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他却是跪的容易。
相比万千兄弟的性命,不过是跪下而已。
相比最初只是来试一试的猜疑之心,在经历过几番被考验之后,尤其是手中这个羊皮纸,他已经认定这位引而不出的隐士,却有大才。
一重一重的考验,没能让他厌倦,而是让他坚信,这位隐士,并非无意于天下,而是等待一个识人的首领。
他需要认出真正的隐士,才能让这位人士追随他。
这是最后一次考验。
他的运气一向不错。
他决定拼一把。
他选择了跪在这两个普通锄地锄草的人身侧。
他选择了利用章让。
若是章让讥笑,那这两个农夫果然只是农夫。
若是章让惊诧,那便果然是猜中了。
若是章让目光闪躲,那边是猜错一边。
无论如何,他都有抉择。
他选择了左侧的人。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子期看着跪在他一侧的朱邶。
虽然章让是个猪队友,但却是推波助澜,错有错着。
从朱邶被迫撤离,从三座城池之主,变成众叛亲离的丧家之犬;再到来寻他出山,真心请求,一心听从,一切皆在子期谋算之中。
现在尘埃落地。
子期如自己算定的一样,做了朱邶的谋士。
在子期取来另外一副羊皮纸之后,淡淡几笔,便解了朱邶被围的困局,又是渺渺几笔,便分析出天下大势,如何败中取胜,如此这般,朱邶对子期便是生死相托。
子期回看龙虎岗,低矮的茅舍,悠悠的田野。便开口道:“下山吧。”
他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留恋。从他被朱邶认出的那一刻,他就不再装成农夫,恢复了他的身姿风采。
朱邶诧异了一下,又不禁有些热泪涌出。
真是为天下着想的好谋士。
——我一定不负重托。
朱邶暗自发誓。
“谢先生,你们歇息歇息,我们明日再下山吧。”朱邶不胜感激,却还是顾念着先生的身体。
看起来,先生颇有些仙风道骨的神韵。
用人话说,就是瘦。
他还真怕山风一来,就把先生给吹跑了。
“无妨。”子期站在山的一处,远望葱郁大山。烈烈山风,吹动子期的衣衫,虽然是灰扑扑的一身,却不掩仙人风姿,衣袂飘飘。
子期话音刚落,在朱邶的诧异中,柳谢已经从茅舍里,取来了两个包袱。
行动力比机动急行军还厉害。
柳谢在前,子期和朱邶在其中,章让在其后,四人一行,在夜幕下,至天明时,到了驻扎的营地。
子期成了朱邶的谋士,不过半月,便让军营上下,人人都实打实的,诚心诚意的从心底叫一句:先生。
论征服人的速度,就连朱邶都甘拜下风。
想当年,他也是白身起家,虽然是被哄抬着上位,但也侧面证明他也是颇有些人格魅力,他就是靠这些人格魅力才能网罗许多良才,拉拨出这么个响当当的队伍,占据了三座城池的。
现如今,他成了过期的老腊肉,看看遭白眼,处处被嫌弃。
而他亲自迎接下山的谢先生,从一个人人怀疑、处处可疑的人,变成了军中最受欢迎的人。人人爱戴,处处受尊重。
他还得倍加尊重。
哭都没地方。
当然,他是从心里实打实的承认请谢先生出山,是请对了,他也是实打实的尊重,爱戴,一丝不苟地执行他的谋略行事。
只是,心有不甘,意难平而已。
当然,这点意难平还是放在心里深处,从不敢翻腾出来这点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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