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整整齐齐用断臂摆放的一个死字,似被洒了荧光粉,静静地在半朦胧的昏沉地面上,却像来自地狱的召唤,让人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
杀了人便罢了,还如此耀武扬威的用断臂留下一个死字,当真是有几分狂傲不羁。
尤其这些手臂,还是左臂——而宗政阙所断的,也会死左臂。
这怎么看,都像是在向宗政阙示威。
苏沉欢不由得佩服起这行凶之人来。
荷花池里红光漫天,侍卫们将飘荡在池水之上的尸体悉数捞了上来,整齐地摆在河岸上,周边站立的众人也被这沉浸着死亡的气息感染,心中戚戚不已。
“王爷,一共有二十一具尸体,身份已核实清楚,全是大内侍卫。”
“不过……”,那回禀的人心有顾虑,迟疑了一下,“其中有一具……”
宗政阙紧握拳头,冷道:“说下去。”
那人朝摆放在最末尾的那具幼小尸体看了一眼,“其中有一具尸体,不是我敦商大内侍卫,而是是大周国皇太孙。”
“什么?”,大周国同来使臣为大周天官府大冢宰独孤信,听闻此话,这才见发现皇太孙不知所终,他立刻上前查看,果然看见地面上面如菜色的皇太孙。
那还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眉清目秀,在冰冷的水里泡了不长时间,全身都有些虚浮,将一身华服撑得鼓鼓的。
独孤信探了探他的脉搏,果然已是了无生气。
“皇太孙——”,独孤信神色哀戚,起身指着宗政阙怒道:“贵国皇帝大寿,我大周厚礼前来祝贺,以示两国交好,你敦商却欺人太甚,将我国皇太孙残杀于此地,此仇我大周必报——”
“大冢宰不要动怒,皇太孙在我敦商出了这等大事,我敦商全权负责,必定会彻查此事,给大周一个交代。”,宗政阙劝道。
“交代?”,独孤信冷笑,“如今人都没了,你敦商还有什么好交代的,我独孤信奉命保护皇太孙,却让皇太孙受此大难,回去如何向皇上和太子爷交代?还不如陪皇太孙一同下黄泉,誓死追随——”
独孤信痛心疾首,还当真提了剑准备抹脖子,宗政阙忙让人拦住,“大冢宰息怒,只要查出凶手,我敦商必定将真凶交给大周国处置,大冢宰带着凶手归国,想必贵国皇帝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独孤信挣开众人将剑掷早地上,“那好,我独孤信就等着怀宁王给一个说法,若是不然,我独孤信必定亲自带领大周雄兵,踏碎你敦商城池——”
宗政阙让人将方才上殿告状的小太监押了上来,“说,采容殿到底发生了何事,大周皇太孙,是何人所害?”
小太监膝盖发软地瘫软在地上,全身抖成了筛糠,“奴才、奴才不知道……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来人,大刑伺候,直到他招为止。”
小太监微微抬眼望见侍卫们抬着刑拘上来,浑身一个激灵,痛哭流涕,连连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宗政阙挥退行刑的人,“将你知道的全说出来,若敢信口开河,本王即刻将你就地正法——”
“是是是,王爷……”,小太监连连点头。
荷花池岸上安安静静的,风声蓦然的静谧起来,好似也在等待着小太监描述事情的始末。
“奴才是采容殿负责洒扫的太监,采容殿是先皇宠妃张淑仪的寝殿,自张淑仪死后,就荒落下来,是董公公念着曾伺候张淑仪一场,所以一直吩咐奴才每日来采容殿洒扫一次,以示对张淑仪的尊敬,奴才今日本想偷个懒却前殿瞧瞧热闹,不曾想走到这荷花池,看见一位穿着不凡的少年公子王采容殿而来,奴才怕是前来祝寿的贵客在此迷路,便向上前去指个路,谁知道,奴才又看见李国舅跟着那公子的脚步,进了假山深处……”
李国舅……?
敦商群臣相顾失色,心里顿时明白,这件事牵扯上李国舅,可就不是什么好事,若宗政阙再如此追问下去,势必将敦商拉入更难以自拔的深渊。
可若是此刻阻止,就有包庇凶手的嫌疑,独孤信定然会借机发作将责任全推到敦商身上。
那小太监再次抬着眼觊了众人一眼,眸光中似有一种豁出去的绝决,“那公子与李国舅在假山深处会合,奴才才知道,原来那公子就是在此等李国舅,奴才本想离开,却听着他们说些什么结盟、共商大计之类的话,像是在密谋什么,奴才生怕惹祸上身,想要悄然离开,不曾想闹出了动静被那公子看见,奴才顾不得其他,撒腿就跑,那公子一路追着我,杀气冲天,奴才生怕丢了小命,边跑边喊救命,引来了在附近巡逻的大内侍卫,奴才松了一口一起,回头便见那公子让李国舅从另一处悄然离开,随后她一人从假山出走出来,和大内侍卫对上,那公子武艺高强,以一敌十,大内侍卫惨败,竟全军覆没……”
小太监一口气说完了,全身都贴在地上,看样子,的确是吓得不轻。
众人心思开始转起来。
李国舅、结盟、共商大计,这几个词结合在一起,满是阴谋的味道。
独孤信冷哼,“果然是你敦商搞的鬼,我大周不知哪里得罪了贵国,你敦商要下此毒手。”
“大冢宰,事情如何还有待查证,请你再耐心稍等,本王必定将此事彻彻尾尾查个清楚。”,宗政阙安抚了独孤信,冷声问那小太监:“与李国舅在一起的人是谁?”
小太监颤颤巍巍,连头也不敢抬,似乎极其的忌惮此人。
宗政阙将在场的人扫了一圈,目光在施醉卿身上稍稍做了停留,随后问那小太监:“此人是否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