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卢和陈僧私下交流时,有时会表现出一种负罪感。他认为随着移民计划的实施,会导致许多妻离子散、父子、母女诀别的人伦悲剧。还有追随他的这批年轻的精英们,尽管都是自愿加入哥伦布计划,但自己的信仰和多年以来建立的威信多少会影响到他们的行为,大卫卢担心他会误导这些年轻人的美好人生。
大卫卢苦笑道:“我的前世肯定罪孽深重,所以今生要被发配到如此遥远的星球上去做苦力。但你们不一样,都有崇高的事业和社会地位,就这样全部的放弃了,跟着我去做原始的农夫,我觉得很可惜,希望你们将来不会怪我。”
陈僧开导道:“你完全没必要有任何的心里负担。人世间夫妻、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的最长缘分不过百年,分离是早晚的事情。而选择这样一种诀别的形式,将赋予我们平凡的人生更伟大的意义。我们都是有信仰的人,信仰的力量有时会超过我们的想象。你看当年的红军老前辈们,有多少人出自富贵人家,自愿抛弃所有的荣华,去爬雪山、过草地、啃草根、吃树皮,甚至流血牺牲。为什么?就是为实现心中的信仰,就是一种改造社会、改造世界的使命感。至少对于我来说,你的计划帮我圆了一个梦,一个回归纯真文明的梦。所以你千万不要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们还等着你引路呢!你要把自己看成是拯救人类灵魂的耶稣耶和华、给我们平凡的人生带来光明的阿波罗!”
听了陈僧的开导,大卫卢心中隐隐的阴霾被一扫而光。
陈僧接着分析说:“当然,你所说的人伦悲剧,也是个大问题。一个志愿者突然想家了、想父母子女了,但呼天抢地的有家不能回,那该是多么悲惨的事情啊。原来我讲的移民志愿者的年龄结构在15岁至25岁之间,实际上就考虑到了这个因素。因为这个年龄段的人,大多目前还没有配偶、子女。现在我还想再加上一条,移民志愿者尽量在全球各地孤儿院长大的年轻人当中进行选拔,将会极大的减少这种悲剧的发生。”
大卫卢赞成道:“你说的很对,明天在我们的招募公告中就加上这一条。另外,心理辅导很重要,将来那么多青年、那么长时间呆在狭小的飞船里,再开朗自信的人,都会有心理发狂的时候。当年哥伦布的船队在发现新大陆之前,就经历过船员耐不住长期单调的生活要求返航的危机,而将来我们一旦踏上征途,连返航的机会都没有了,这样会很危险。”
陈僧说:“所以,我们的队伍里要有牧师、心理咨询专家。不过也有实验表明,在星云璀璨的黑暗宇宙中航行,可以满足人类无尽的好奇心。如果旁边还有异性伴侣的,即使在飞船里呆上三、五年也不会产生太多的心理问题,至多是生理上的不适应。不过我们这次飞行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我们不会再回来。”
大卫卢叹气道:“是啊,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种悲怆感,还是不要去想了吧。”
环形山集团的子公司,深空飞行器制造厂承担了这个庞大的飞船建造工程。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完成穿越蓝色地球的告别旅行后,大卫.卢的私人飞机降落在深空飞行器制造厂的停机坪上,随同大卫旅行的陈僧、蓝丹等人陆续下了飞机。大型集装箱汽车在厂区里川流不息,飞船各子系统正从全球各地的专业公司那里不断的运来,在这里完成最后的组装。在总监控室内,大卫卢一边看着生产现场的视频,一边询问着有关事项,乔野和飞船内环境工程总监罗长生为他们做了详细的讲解。
乔野指着宇宙飞船实景模型笑着说“这是我们公司到目前为止建造的最大的深空飞行器,1000个子飞船在月球轨道对接后的占地空间,会有10个足球场那么大。这样的场景就像好莱坞大片里外星人入侵地球的画面,将会非常壮观。”
大卫卢满意的点着头。
陈僧问道:“我一直有一个疑问,这么多人在飞船在飞船里呆上一年,我们的粮食、蔬菜、饮用水怎么解决?我们的排泄物怎么处理?”
大卫卢笑道:“你的这个问题提的很好,在深太空飞行,吃喝拉撒是天大的事情,不过这个问题很久以前就已经解决了。我们集团在飞船内部软环境系统的整合研究领域,走在了世界的前列。罗工,你可以为我们大家再演示一下。”
罗长生说:“好的,我们知道,飞船内有限的空间决定了我们不可能带太多的食物和饮用水上去。那么能否在飞船内建立一个食物、饮用水、氧气的长期自给系统,将是整个飞船内系统建设最关键的一环。经过长期的技术攻关,目前这个系统的构建问题已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罗长生打开飞船模型的顶盖,开始为大家讲解飞船内系统循环的全过程。他说:“你们看,飞船内所有的空闲空间,都可以利用无土栽培技术种植我们所必须的粮食、水果、蔬菜。整个系统循环大致是这样的:水处理系统会充分吸收船舱内漂流的所有水汽,包括我们身上挥发出来的汗液。同时我们的所有排泄物中的水分也会被分离、净化,使之达到饮用水的标准;其剩余的残渣部分会利用特殊处理装置使之燃烧、分解、液化为液体肥料,再通过导管输送到每一株无土作物的根部,满足其生长的需要。而这些农作物无用的秸秆、枝叶的处理也会采取这种方式。另外种植的无土作物不仅为我们提供必需的粮食果蔬,而且会通过光合作用,吸收我们呼出的二氧化碳,提供新鲜的氧气,净化、美化了飞船舱内的大气和人居环境。总之,在这个封闭的小环境内,我们遵循能量守恒的一般规律,充分利用每一颗有用的粒子,已经打造出了一个自给自足的生态系统。”
陈僧接着问:“这些农作物不会飞起来吗?在没有引力的外太空环境下。”
蓝丹插话说:“这个你不需要担心,飞船底部会有一个人造引力场系统。我们在飞船内生活,就像坐在地球上的办公室里一样。”
陈僧笑道:“你们这些自然学家真是太厉害了,什么都能造的出来。情绪吸收器能造出来吗?把一些讨厌的情绪统统吸走。”
蓝丹奚落道:“可以啊,一会叫我们的软件工程师在你的大脑内植入一张快乐芯片,那样你就不再是深刻的思想家了,你会变成一个永远只有快乐、没有烦恼的小顽童。怎么样,我的陈大导师?呵呵。”众人一整嘻笑。
陈僧解嘲说:“那可不行,我还等着娶10个老婆,生一大堆小孩,享受齐天之福呢!哈哈!”
蓝丹瞪了他一眼:“都说哲学家四大皆空,我看你是个大色鬼。1:9的男女性别比例,亏你能想的出。对这条歧视性的规定,我表示抗议!”众人又是一整哄笑。
大家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很久。
大卫卢最后说道:“我们的告别之旅已经结束了,从今天开始我将把自己的办公室设在这里。大家也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站好最后一班岗,零误差的完成各自的工作。在没有成为自由的农夫之前,我们还是这个星球上最高效的团队,这也是对我们自己生命负责所应有的态度。”
蓝丹伸伸懒腰说:“我啊,从明天开始也要尝试着过一过的田园渔樵的日子了。没有了电脑手机、没有了电影音乐、没有了时装化妆品、没有了热闹的社交场,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呵呵。”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
不知谁吟诵起了海子的诗歌,大家开怀的笑着,憧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