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连着下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才停下来,久违的阳光出现在天空。
“时间到了。”张正披着战甲,提着长枪从营帐中走出来,望着辽阔的平原喃喃自语。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后金的军队定然不会想到此时大明会突然开战。
可惜事与愿违,杨镐进军的意图早已经被努尔哈赤得知。
他能不能活下去就看接下来的几天。
“将军,大将军有令,让你率军随同杜总兵一起,从侧翼包围后金军队,即刻动身,不得有误。”陆文昭火急火燎的过来传了杨镐的口令。张正不敢耽误,立刻召集手下的骑兵。
一盏茶不到,一千精骑便备齐刀弓,在他的率领下和杜松的西路军合在一起,浩浩荡荡的离开大帐。
这一去,便是九死一生,努尔哈赤早就在等着他们。但张正却不得不去,不战而逃是死罪,若是能够活下去,回到京城,有他身后的人护着,必然无事。
“把探子全部派出去,所有人高度警惕。”他手下的士卒哪里敢放松,几十骑轻骑当即消失在雪地中。
“张将军不愧是军中悍将,心思细腻。”杜松不由的称赞。
张正苦笑两声,也不做答,杜松以为他是大战来临,不以为意,继续带着众将指点江山。
“将军似乎有心事?”陆文昭故意落下速度,和他并肩而行。
“唉,大战在即,又有几人能归,还望陆兄保重,切莫让在下少了一个知己。”
几日下来,两人之间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他才会再度开口提醒。
陆文昭眉间一股莫名的神色,他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但张正不愿多说,他也不会多问,只是记在了心里。
大军速度很快,战马嘶吼,刀戈摇晃,半天功夫就行了几十里路。
杨镐的四路大军彻底分开,至于他寄以厚望的朝鲜军队却是墙头草一般,最后临阵倒戈。
不得不说,萨尔浒之战大败的原因还是在明军自己身上,杜松带的西路军中,除了张正手下的精骑之外,其余的士卒根本就没有一点大战临头的觉悟,军纪散漫,军心涣散,毫无斗志,和努尔哈赤的女真士卒比起来,差的太多。
以有心算无心,背水一战,后金想不赢都难。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弟兄,这些士卒对他唯命是从,最后又有几人能够留的一命,相处了半个月,多少有些感情。
“总兵大人,前面就是后金的营帐。”一个探子来报,杜松面露喜色,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撕开防御。
后金的营帐设在山脚下,绵延不绝的大帐,军旗摇曳,清烟升起,似乎正在埋锅造饭,全无防备。
张正心中感觉不妙,所以没有请命,其他几个偏将自然不肯放过这等机会,一起率着五千轻骑朝着山脚下的营帐杀去。杜松则是率着步卒跟在后面。
此时,正是黄昏,天色黯然,阴云密布,风雪交加。
火光骤起,宛若火龙,成千上万的火箭射入后金的军帐之中。
战马加速冲锋,大地在摇晃,嘶吼震天,五千轻骑弓马娴熟,纷纷举弓搭箭,铁箭漫天,似雨成林,将后金的军帐撕碎。
“杀”
“杀”
“杀”
军功就在眼前,所有人都在兴奋,倘若能够率先冲入敌帐,必定是大功一件。
张正也开始带着骑兵冲锋,不过他手下的人并没有散乱,而是维持着基本的阵型,马蹄整齐的踏动,卷起十多丈高的烟尘。
战马冲锋速度极快,十几个呼吸之后,打头的五千骑兵就冲入营中,但没有遇到抵抗,整个大营都是空的,一个士卒都没有,只有一个个稻草人遍布。
如果杜松现在还不明白他中计的话就是真的蠢了。
“撤,快撤。”他的声音并没有多少作用,数万大军已经彻底的进入营帐。
四面八方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人影,震天的喊杀响起,火光冲天,女真人点燃了早就埋好的火油,刹那间,杜松的西路军就被大火包围。
更加恐怖的箭雨从天而降,射杀了多少士卒,明军阵脚大乱,疯狂的朝着四面八方逃窜。
庞大的后金骑兵从山谷奔出,人数和西路军相差无几,但更加的精锐。
“杀杀杀”,女真人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几轮骑射之后,两方大军短兵相接,完全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杜松仓促之间根本就不能组织反击,数万大军各自为战,被后金的军队分割。
血流成河,哀嚎震天,雪地被鲜血染红,宛若人间地狱。
如同猪狗一样的屠杀,大明的军队彻底失去了斗志,大部分人都在逃命。
这是张正从来没有看过的一幕,前世,死在他手上的人亦不再少数。可那些人都是该死之人,看到一个个人惨死,他的心终究不能平静。
“杀”,宛若虎豹咆哮,他瑕疵欲裂,手中铁枪直接把一个后金的骑兵挑起,铁枪洞穿战甲,鲜血顺着枪身染红了他的衣襟。
“众将士,随本将军斩将杀敌。”张正铁枪一甩,挡在他身前的后金骑兵直接落马,生死不知。
“杀”,在他的身后,一千精锐骑兵毫不畏惧,宛若猛虎下山,朝着后金的骑兵杀去。
来到这个时代,真正的见识到战争,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融入其中。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同袍在眼前像猪狗一样的被屠杀。
张正和他身后的骑兵就像一柄尖刀,狠狠地插入敌人的胸口,以少敌众,硬深深的把数千后金的士卒拦住。残余的明军趁机收拢兵力,组织反攻。
“金狗何所惧?”张正放声大吼,胯下战马跃起一丈,五尺长的铁枪刺出,直接把三个后金骑兵洞穿。
力大无穷,有万夫不敌之勇,密密麻麻的尸体躺在两旁。
身后的骑兵士气大涨,悍不畏死,一时间隐隐压制住了后金骑兵的攻势。
将不畏死,兵自跟之。
后金骑兵并没有后退,反而是如同潮水般的涌过来,他身后的骑兵一个个的倒下。
一柄长枪把他胯下的战马洞穿,张正落马,立马几十个士卒围过来。
身上的铠甲支离破碎,魁梧的身躯上布满伤痕。
他望了一眼,身后还活着弟兄没几个,一千精骑只是飞蛾扑火,又如何抵挡敌人。
张正无所畏惧,目光炯炯,铁枪横扫,强大的力量爆发,震开贴身的金军。
“杀”,一声怒喝,他提枪而起,朝着后金士卒扑去。
这是一场惨烈到极致的厮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挥出多少枪,只觉得两只手就像灌了铅一样,连动一下都费力。五尺铁枪断成两截,他劈手躲过一柄钢刀,将冲过来的人劈成两半,鲜血淋漓,其他人被震住了,不敢上前。
“我就要死了吗?”他喃喃自语,双眼尽是血丝,身体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空,只有靠着钢刀才能站着。
一柄铁枪在他的眼中愈来愈大,额头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