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跑?”树下的人声音很沉,几乎盖住了话音里的些许笑意。
不是别人,正是惩罚秦风三十公里越野跑的长官封越。
秦风伸手将额头的汗水一抹,再一甩,一把汗就没入了脚边的荒草丛里。
“封连,我这负重三十公斤,你这一身轻松,能比么?故意看笑话也不是这么个看法。”
“看得了你笑话?”封越反问。
“没准真能看到呢?”秦风松了松肩带,将背包往上一提,抬步继续朝前头跑去。
身后有轻快的脚步声传来,秦风勾起了唇角,哟呵!还真陪自己跑?
一路上,封越再没有和秦风交流,两人保持着有节奏的呼吸,匀速向前跑。
翻过山,沿着崎岖的山道一直下坡,秦风最后带着封越来到了一片河湾。
潺潺流水叮咚作响,秦风走到河滩上,找了块光滑的石头,往上一坐,将背上的背包往脚下一放,然后扫了眼封越,“坐。”
看着他大马金刀的坐姿,封越扫了眼映着粼粼波光的河水和远处藏在山坳里漆黑丛林,这荒山野岭的,他竟然这么淡定地请自己落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他家里呢。
唇角抽了抽,封越却两步跨上了左手边一块突兀立着的巨石,然后蹲了下来,玩弄着手里不知何时拔下来的野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这样完不成惩罚的。”
“那完成双倍的量,借下手机怎样?”秦风向他看去。
“你这是不将长官放在眼里的意思?”秦风是因为在宿舍偷用手机被罚的,如今却朝他借手机,如果是一般学员,除非脑袋被车撞了,否则不会有人这么问的,偏偏秦风还就问了。
“放在眼里了,这不是在请求您吗?”
封越好笑,他怎么一点儿也没看出“请求”的意思?挑了下眉,问道:“是因为那个什么……鸽子?”
秦风这次为剧组进部队,虽然这部剧宣扬主旋律,是上面特批的,明明只是说去新兵连见识下就可以了,他却非要进步兵连,甚至还动用了他父亲秦昶的关系。
这不是折腾自己是什么?难不成告诉他这位念旧,所以回来体验下军旅生活?
不,这位可不是个念旧的主,从当年出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和他们这些同学联系过就可以看出。
那是什么事令这个疯子非要往死里折腾呢?
直到今天收了他手机看到屏幕上的那个女孩,他才隐约有些明白。
“不是听说你们后来失去联系了吗?”
秦风瞥了他一眼,“封越,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八卦?手机借不借?”
说着他偏头将一颗石头斜斜丢进河水里,石子在河面叮叮叮几下飘了过去。月光明亮,可以看见石子点过的几个地方荡起一圈圈银纹。
显然有些不耐烦。
哦,不耐烦了?
封越低低笑了两声,“我的东西,借不借,得看我高不高兴。”
“操!”秦风站起身来,目光如炬,凶狠如狼,伸手勾了勾,“打一架如何?”
盯着秦风看了半晌,封越勾起了唇角,然后吐出一个字,“好。”
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
月光下浅滩上,只见两道黑影你来我往,凌厉的拳风和腿横扫而来带起的劲风呼呼作响,在河水潺潺的流动声中愈演愈烈。
……
半个小时后,两人精疲力竭地躺在河滩上,也管不得身下硌人的石头了。
夜风吹过,除了流水声,别无他响。
四月初,没有蛙鸣、没有蚊虫,山野之间,倒是寂静。
“这些年,能放下余宁吗?”秦风望着天空,突然出声问道。
余宁,他们同届毕业的校友,封越的心上人,在秦风进娱乐圈的第三个年头,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不幸牺牲。之前,秦风甚至还在群里看到其他人说他们报告都打好了就准备结婚,谁知……
那之后,前途无量的封越就自请下连队锻炼,将自己困守在这一方天地、不曾走出。
封越沉默,同样仰头看向遥远辽阔的天空。
星子很少,几点,一轮明月,冰冷无情,年年岁岁。
放下了吗?
他问自己,却没有答案。
他的沉默,秦风并不意外。他们这些人,谁也不知道能陪谁走到哪一段,也许下一个路口,就会消失不见,所以后来他不曾与任何人联系,只是偶尔在群里瞄一眼信息。
不期待封越的回答,他自顾自说道:“鸽子之于我就像余宁之于你。封越,我知道当时我军校毕业后转业的事情你们都不赞同。可是,你知道的,我不愿干文职,何况,她销声匿迹,我如何能放心……”
封越沉默,不仅仅是因为秦风提及了余宁,更为秦风惋惜。
如果不是发生那起意外,他们那一届成绩最好的秦风,到最后又怎会只能选择文职。
“你的手?”封越侧头,忍不住看向秦风的左手,“她知道你的事吗?”
一个宿舍的时候就被秦风天天念叨他的鸽子什么什么的,那时候这家伙坚持一口咬定,非说莫长歌是他好哥们,也真是够迟钝的,哪料到最后演变成这样。
那么,那位所谓的鸽子知道秦风为她受的苦吗?
“余宁知道你为她守身如玉、放逐自己困守连队吗?”秦风偏头反问。
人都死了,又哪里会知道。
言外之意,莫长歌不知道,而他和封越一样,并不在乎对方知不知道。
男人么,哪里有那么好说的,做就行了。
“闭嘴吧你!”
三番五次提及余宁,封越心里也多了几分烦躁。就好像那些个无眠夜里烦闷的情绪又开始撞击胸腔,让人只能在肺腑间煎熬。
将手机丢给秦风,他大步离开了河滩,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
“两倍不够,四倍。”随后身形渐渐隐入暗色的丛林里。
“这恶劣的性子!”秦风捏紧手机,不由得吐槽了句。
他刚刚提出条件,完成双倍的量让封越借手机,而现在封越将手机借给他了,条件却又翻了一倍。
得了,今晚甭想睡了。
不过这人还真是,罚他单手俯卧撑,不过是特意避开了他的左手,而现在,多罚他十公里,恐怕也是给他留出足够消化情绪的时间和空间。
还真是——独特的体贴。
扫了眼手机,没信号……
认命地背起装备,一边爬坡,一边忍不住唾弃自己,“看你作的,选个正常的路不就好了。这下好了,手机拿到手,却一时半会儿爬不回去了!”
可吐槽归吐槽,他心底却清楚,封越先前是特意在这条路等他的,正常的路么,平坦是有的,就是拿不着手机了。
好不容易接近了基地,他这才将手机拿了出来,快速浏览起来,脸色,也愈发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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