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秦风终于从重症监护室转入了普通病房。与此同时,陆氏集团那边也传来消息,陆向坤的丧礼将从今晚开始,在亭山殡仪馆举行,停灵两天,也就是9月13日早晨下葬。
说是停灵两天,其实满打满算也只有一天半。之所以这么仓促,与陆向坤的死因和陆氏集团的内部纷争脱不了干系。
陆向坤被推下楼梯突然死亡,许茹芸作为杀害他的凶手,又被爆出买凶杀人的事,所以即便她从楼梯上摔下来造成重伤,也依然逃不脱法律的制裁,在今早的时候,警察还是去到了她的病房。
同时,陆向坤的去世还造成了陆氏集团群龙无首,那些平时靠许家力量和强硬手段压制的其他势力迅速冒头,兴风起浪。
胆大的就想要冒险,分裂陆氏,从中获利;胆小一些蠢蠢欲动,在一旁煽风点火倒也是一把好手。总之,整个陆氏集团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震荡和危机。
种种原因,在陆明绅和陆氏宗族的确定下,结合先生算的日子,最终确定了下葬的时间。
不过这也好,这个天气,如果停灵太久,尸体肯定会有味道,租冰棺这些都还是小事,关键葬礼一旦拉长,作为儿子的陆明绅,迎来送往,招待宾朋,不知道得辛苦到什么时候。
内忧外患,父亲去世、母亲被捕,再加上陆氏危机,陆明绅的处境用虎狼环伺、四面楚歌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而他肩头的压力,可想而知有多重。
看着讣告,站在殡仪馆门口的莫洛抿了抿唇,然后跟着莫长歌一起上了台阶往灵棚走去。她们两人身上甚至还有些许狼狈,那是因为刚刚从记者的包围圈里逃窜出来。
作为陆明绅最亲密的挚友,即便知道殡仪馆门口有一大堆记者就等着她,莫长歌也不得不来。
好在她们准备也算充分,樊晶带着粤海酒店的公关团队和那帮搜救队成员组成人墙,一边公关一边拦截,愣是将人给堵住让她们成功脱身。
远远的,就能听到哀乐传来。
莫长歌和莫洛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然后沿着指示,一直来到陆明绅家所在灵棚。
虽然陆向坤去世的消息早已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但陆家讣告发得晚,以至于莫长歌他们到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宾客,在场的多是亲戚。
但人没到,礼节却到了。
灵棚外面的花圈早已堆成了山,各界送的都有,以私人名义送的、以单位组织、公司集团名义送的……应有尽有。
尽管陆向坤在临死之际陷入了私生子风波,但男人嘛,谁没点儿风流史?毕竟他曾是陆氏的一把手,就再不济,还是未来陆氏主人的父亲,所以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所以讣告才发出去没多久,已经有不少人送来花圈占位,表示和莫长歌他们一样,赶着第一波吊唁了。
还真是……热闹。
这就是华夏式的葬礼,这样的热闹背后的沉重,更是令人觉得窒息。
莫氏姐妹走进门,自然迎来了不少视线。
这对美丽的姐妹花,从厮杀对抗到如今携手共进的跌宕起伏的关系演变,可让不少看客惊呆了下巴,看不懂她们出牌的方式,甚至还押错了宝,损失了不少利益。
所以如今同框出现,不少人暗暗咬牙。
在她俩进去的时候,甚至有人下意识地往后退步。
看过莫长歌“捅人”视频的人都有些犯怵,就算莫长歌现在看上去是正常的,可谁能保证她什么时候犯病呢?
哪怕对莫长歌和陆珏之间的事存在怀疑,但没人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尤其是很多人都认为自己的命很金贵。
于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
两姐妹往里面走,人群便如流水般分开,为他们让出了道。
人一让开,莫长歌和莫洛就看到了立在遗像旁接待客人的陆明绅。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衣,手臂上挽了一圈黑纱,下身是一条黑色的西裤,但腰间系了一条白色的麻布条,在身后打了个结,额头上也同样系了白色麻布条。
披麻戴孝到了现代已经简化了很多,像陆明绅这样连额头上都绑着白麻布条的,已经算是隆重了,很多的风俗逐渐朝西式看齐,有的人家甚至只是胸口戴朵白花就可以了。
因为额头绑着白色麻布条,陆明绅难得一见地撩起了刘海,平日里半隐在刘海里的一双桃花眼也彻底地露了出来。
没有任何遮挡的情况下,那双漂亮清冷的桃花眼更是显得弧度精致完美,令人喟叹造物者的神奇的同时,也嫉妒着造物者的偏爱。
他素来迷离的眸光,不知道是因为刘海拨开的原因,还因为丧父的悲痛,第一次让人看见了底——底下是湿重黢黑的淤泥,腐烂埋葬着无尽的悲伤和哀痛。
为人子,就算曾经与父亲意志相左,被束缚、被逼迫,可当真正面临父亲的死亡的这一刻,真正走到天人相隔的这一步,才会发现,曾以为沉重的,不过浮云;曾视为浮云的,却重千钧。
有很多的话再也不能说出口,有太多的遗憾再也无法弥补。
死亡就是这样一件无情又残酷的事,连让人逃避的空间都不给,冷冰冰的,或者血淋淋的,直接撕开了平静的生活。
莫洛看着陆明绅,感觉无数黑暗的气息缠绕着他,令他那被烛光晃动照亮的脸庞变得无比深邃、轮廓分明。她这才发现,这两个多月,他好像瘦了一些?
“来了。”竟然还是陆明绅首先开口和她们讲话,只见他双手捏着两炷香,朝她们看来。
他的嗓音竟然微微有些哑,令莫洛心头一震。
“嗯。”莫长歌接过他手里的香,往侧面让了一步,给莫洛让开了个位置。
莫洛伸手,两人的手在交换香柱的那一刻轻轻碰了下,那双手凉得浸骨,她讶异地动了动眉梢,再抬头,面容平静,已经看不出任何波动。
“节哀。”她目光沉静地开口道。
她经历过,正因为如此所以知道,有些悲痛无法只能一个人背负一个人扛,别人分担不了。
即便那人再着急、再痛苦,也参与不进去,只能眼睁睁无奈地看着在意的那个人独自煎熬。
陆明绅,愿你坚强。
她在心底轻声讲道,目光沉静而充满力量。
他望着她,她冷静甚至淡漠的态度,看上去和哭泣哀泣的那些人格格不入,却奇异地令他感受到了一丝令灵魂安然的力量。
他没有说什么,她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到烛火前点燃了香,然后和姐姐莫长歌一起鞠躬朝冰棺中的陆向坤行礼。
鞠完躬,两人同时直起身子来,依次将香插入了冰棺前的香钵里。
袅袅的烟雾升腾而起,与纸钱焚烧产生的烟雾纠缠在一起,令整个灵堂充满了烟熏火燎的味道,有些呛人,有些熏眼睛。
在这种氛围当中,被莫氏姐妹到来打断的哭声又渐渐高了起来,听上去真情实意、撕心裂肺。
莫长歌扫了眼,发现在场除了陆家人之外,许家竟然也有人在!
亲家变成了仇家,如今许茹芸还被警方扣着,原以为许氏忙着捞人,这个葬礼怕是不会有人来的,谁知道竟然来人了,而且对方还挺重量级的,竟然是陆明绅的堂舅舅许令均。
陆向坤出轨不说,还有陆珏那么大一个私生子,这件事说小了是夫妻感情不睦,往大了说,陆向坤就是在打许氏的脸面!欺负他门许家的姑娘,不是打脸是什么!
可这舅舅竟然来了?
不对,莫长歌立马反应过来,正是因为有私生子这一茬,许令均才会出现。
陆明绅是许茹芸的儿子,是他许令均的外甥,是许家的外孙,陆向坤死或者活现在又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陆氏不能落到一个逼得他们许家女儿家毁人亡的私生子手中!
不过,比许令均还沉不住气的大有人在,这不,陆家这边的老四坐不住了。
“大哥后天就下葬了,陆氏这没人看着肯定不行,明天客人就都到了也不方便商量,干脆今天晚上就把这件事敲定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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