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赵公公阴寒的眼神,宝玉也很无奈。
照理说,他不想招惹三品大员,无可奈何的是——
他是国公府的嫡子。
国公府的嫡子,代表他是爵位出身,将来也要继承爵位。
而以大周的规矩,内监官都是皇家贵胄的奴才。
就是说,只要是内监官,不管是官居几品,面对皇族以及公侯伯子男的封爵之人,就是必须下跪、磕头、请安的奴才身份!
所以宝玉面对赵公公,那是半点也礼让不得。
但是反过来又讲了,宝玉还没继承爵位……
赵公公冷笑了两声,把视线盯在了贾宝玉的脸上,又向下一瞄,突然冷声喝道:“贾宝玉,你一介秀才,从七品小官,见了本监军,还不下跪!”
此话一出,宝玉脸色大变。
让他下跪?对个内监官下跪?
以他现在的身份,跪下没错,但他是国公府嫡子,要是对个内监官跪下了膝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而且,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需要弯下膝盖的一天……
想及此处,宝玉铿锵道:“文人不跪。”
“你是文人,杂家可不是文人,你们那套,用不到杂家的身上!”
赵公公越说越得意,大声道:“别看你我分属军政两方,但杂家是三品大员,你不过一介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还没有爵位在身,你见本官不跪,就是大不敬!”
没错,句句在理。
可是这时候,宝玉拉下了脸子,不想讲理。
他看了眼陈长弓,就见陈长弓上前一步,六名妖将连着钱谋国也上前一步,杀机,蓦然横扫了整条碧波桥。
可是面对陈长弓如此坚定的表态,赵公公好像浑然不觉,冷笑道:“怎么,堂堂的文人楷模,也不知礼,不讲理了吗?”
陈长弓怒然开口,道:“宝哥儿他是国公府嫡子!”
“嫡子就是嫡子,还不是开国公。陈长弓,你这样说,可是没了道理。”
赵公公挥舞手掌的配方,得意大笑。
“所以,贾宝玉,跪下!磕头!你……”
话没说完,遥远的天际,突然射来一道璀璨金光。
金光在众人头顶四射,一声恢弘、悠远的声音响彻四方。
“贾宝玉,接旨免跪……”
说的是贾宝玉接旨,但是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有胆子让自己直了身子。
只见桥上跪倒一片,桥下跪倒一片,附近的茶座、酒楼里,也是跪倒一片。
连陈长弓都不敢拿大,恭敬的跪在了地上。
陈长弓是龙虎将军,有面对龙栾免跪的圣眷,但是一般来讲,都不会做这种悖逆之事。
而赵公公,早就颤抖着身子,五体投地的趴在了地上。
【接旨免跪,竟然是接旨免跪!贾宝玉何德何能,能够得到陛下的如此看待?
对了,煤烟香墨!天啊,此地距离中都有数万里之遥,陛下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么……我庸待误事的事情……】
赵公公越想越害怕,只觉得自己的这颗脑袋,那是离自己的脖子越来越远……
…
放眼所见,全是一片黑压压埋倒的头颅。
宝玉自个站着,只觉得心胸广阔,似乎这片天地,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众人皆跪,唯独我自己站着,这感觉……真是不要太过美妙。】
宝玉沁出一丝笑容,随即,却是硬生生压住了心潮起伏。
他低声念了三遍‘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戒骄、戒嗔、戒傲’,这才拱手弯腰,朗声道:“宝玉接旨。”
金光缓缓洒落在在场的所有人的身上,似乎在注视什么,威压天地。
而在附近,却也有人在淡然看着这片金光。
姬无泪踩在碧波河的水波之上,就在碧波桥的百米之内,却被众人给忽视,仿佛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一般。
他抬头看着宝玉,特别注视宝玉的嘴唇,低声笑了。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戒骄?戒嗔?戒傲?
宝哥儿,你是爬得还不够高,当你爬上了足够的高度,世人都在仰望你的身影,都在舔你的鞋底,你还能保持本心吗?
当你触手可及,就是这片蓝天,你难道就不想吃了世人的血肉,让自己更强大?
就不想拆了世人的骨头,让累累白骨铸就阶梯,让你站得够高,能够撕破这片蓝天,看那天上的风景?
权且看着吧,既然你还有着本心,老朽,就助你一程。”
姬无泪看着金光越发璀璨,弯下膝盖,轻轻的跪了下去……
“咦,那个老家伙,好像就是上次拦我的那个呀。”
远在天狼城的另一边,佘化眨眨眼皮,嘿嘿笑了起来。
“老家伙要助宝哥儿一程?有趣,那就饶你一次好了,我那么忙,可没工夫给宝哥儿什么好处……
嘿,小狐狸片子,你们可别乱摸,摸上了爷的火气,就你们十几个,吃不消来着!”
要害被人拂了一下,佘化大笑着扑进了一群胭脂水粉之中。
“老鸨!把你们水波楼的姑娘都叫来,爷要包场子咧!你们中有姿色的,爷也要啊哈哈哈哈哈……”
…
接旨免跪?
给一介从七品芝麻绿豆小官的圣旨?
上到三品大员,下到普通的举人文书,心里都好像巨浪滔天,让他们难以自已。
曾几何时,自己也想得到圣眷,想着有资格接了圣旨,甚至面对龙颜,但是,那只是想想罢了。
哪怕是三品大员,常年居在北地,也没机会去朝堂觐见,更是少有得到圣旨传达的机会。
而现在有道圣旨,就在他们的眼前!
金光越来越亮,仿佛多了一颗太阳,照耀万古,横跨洪荒。
片刻之后,有赞许笑声,从高空传扬下来。
笑声很爽朗,平易近人。
然而就是这种笑声,让得陈长弓蓦然抬头,眼底满是惊诧。
“传朕旨意,贾宝玉进献煤烟香墨之法,足可光耀门楣,贾府一应上下,但凡为官者官升一级,贾政教子有方,官升一品。”
“念及贾宝玉以年幼之身立此大功,封爵香溢子,世袭罔替!”
“另传免死金牌一面,降于荣国公府!”
声音刚落,漫天金光收拢而回,化作黄帛一卷,落进了宝玉的手心。
“陛下口书!竟然是陛下口书!”
“陛下传达圣旨,向来是甄公公代笔,很少亲自书写,而这次的圣旨,竟然是陛下的口书!想来,也肯定是陛下亲笔!”
“如此圣眷,贾宝玉不愧是天子门生!”
宝玉接了圣旨,众人就慢慢站了起来,场面也极为喧嚣。
所有人都盯着宝玉,眼神满是艳羡,还有无比的惊诧。
特别是柯良策,看宝玉的眼神越发火热。
而此时,宝玉把圣旨递给了身后的秀才,转身面对站起来的赵公公。
“赵公公,我贾宝玉,好像封爵了呢。
香溢子,在公侯伯子男五方爵位中,也不算最低的那种,刚才你跟我说的话,是不是该吞回去了呢?”
赵公公满脸阴毒,气得发抖中,却想起圣旨里的言语。
贾府为官者官升一级,这条无所谓,哪怕官位最高的贾政,也不过升上从三品;
免死金牌,这个更是跟他牵扯不上;
可是就是最中间的一条,硬是让他如同大骨横梗在喉,那苦水,是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脸色涨得通红,赵公公弯腰拱手,含恨道:“老奴赵德贵,参见香溢子爵。”
“不对呢,”
宝玉笑得阳光灿烂,道:“我是香溢子爵,你呢,只是个内监官,咱们还没有上下从属,所以我是主子,你是奴才。奴才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
闻言,赵公公差点憋晕过去。
如果他和贾宝玉属于上下级也就罢了,那要按照官职去办,可他和贾宝玉一个是监军,属于兵部,一个是蛮夷副,属于户部,根本牵扯不上。
那么唯一的牵扯,就是子爵是主子,而他,是……奴才!
赵公公满脸煞气,威胁道:“贾宝玉,你不要欺人太甚!杂家可是三品大员,北地监军!”
“这又不关我的事。”
面对赵公公的威胁,宝玉嗤笑了一句,竟然抓过一个秀才的佩剑,劈头盖脸的砸了下去。
“威胁本爵?你个不男不女的狗奴才,找死不成?”
“跪下,磕头,本爵不让你起来,你就不能起来!”
“要抢本爵的功劳?要本爵下跪?混账东西,本爵这辈子就没跪过谁!”
“本爵要是对你下跪了,以后就没脸皮继承国公爵位,虽然本爵不在乎国公的爵位,但是现在的这个子爵,真是太他么舒坦了!”
宝玉越打越欢快,噼里啪啦的连抽下去,剑鞘都要开裂了。
陈长弓目瞪口呆;
钱谋国目瞪口呆;
六个妖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连着桥下的大小官员,全都张大了嘴巴,使劲揉自己的眼睛。
有人对身边的同僚问道:“你刚才说,贾宝玉为人低调,是个洒脱的?”
“我没说。”
“那是你说的?”
“我只说了别招惹他,现在看来,真个别招惹他为好……”
噼啪!
随着一声脆响,剑鞘整个裂开,宝玉砸得顺手,干脆用剑面呼赵公公的脸子。
那声音,极为清脆。
噼里啪啦的,传出了百米之远。
姬无泪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淹进了河水里去,驼背气得一胀一缩的嘀咕道:“谨守本心?他不是谨守本心吗?连三品大员都敢打!
老朽,呼,老朽还帮不帮他?要是不帮,似乎……老朽偷了他的配方……”
姬无泪好像看见宝玉以后有了能耐,手持利剑跑来找他算账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以为他是好人?”
“以为他是好人!”
“混账呐,老朽与世无争,就还了这个欠账,再也不跟他牵扯了!”
姬无泪给了自己两下巴掌,整个人消失不见。
而在水波楼的帐暖春/宵中,佘化哈哈大笑。
“不错,干得好!合老子的性子,合庄周的性子!既然已经招惹了,那就打死算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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