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乐阳两兄弟都紧张起来。
宝玉轻笑道:“没关系,这个尼姑只是普通人,就是气息了不得,不会比君子剑更低。”
他安抚了乐阳两兄弟,只说等人到齐,再作打算。
乐阳申在附近厢房休息,非要把乐阳吟留下来。
万一发生突发状况的话,妖族,肯定比文人的动作更快……
宝玉看着申哥儿出去,让乐阳吟在旁边歇着,自己就注视窗外。
“今天的月亮很圆呢,”
他低声叹了一句,闭目养神去了。
没有睡着,而是暗自默念书籍经意。
一颗心神,也前所未有的警惕起来……
因为有一件事,他没有明说——跟美芝小尼姑比较起来,他却是,更在意怨伶子说的推雀牌的四个人了。
那四人,今天,他没能找到…….
…
同样的月色笼罩下,金碧辉煌的宫也极为沉静。
内监官四处传话,说了陛下今个龙体不适,不喜欢有人打扰,让所有人保持安静。
哪怕是巡逻的卫兵,也要把气息给屏到肚子里去……
水英光盘膝坐在养心殿里,呼吸牵引着天地起伏,血脉涌动着大周国运。
气息窒碍处,突然喷出口黑血,神色一下苍凉。
“静安,”
他虚弱唤道。
甄公公立马从一侧走出,手捧朱红色丹药,其上绽放华丽贵光。
水英光摆手打翻盛放丹药的金盒,勉强站起来狂灌美酒。
“不能再吃了,一年前,朕吞服了第一颗还魂丹,八年寿元掉了六个月,到了今天,竟然只剩下了三年的寿命……”
他喝了一整壶烈酒,脸色红晕起来,怅然叹道:“酒是穿肠毒药,可也能让朕勉强提起精气神儿。
朕只有三年的寿命,可是朕的两个皇子还不够成熟,也没有足够强大的臂膀。
朕要活着,要活够剩下的三年!”
“谨遵陛下谕旨。”
甄静安毫不犹豫,阴寒真气略微涌动,就把朱红色丹药冻成了碎渣。
可是就在下一刻,水英光的话语,吓得他连忙跪下,高呼万岁不迭。
只因水英光恶声狞笑,发出类似遗诏的阴森恶吼。
他神色癫狂,丢出一把金灿灿的锏,冷声道:“此乃打皇金锏,朕如果昏了脑袋,要昏庸无道,尽管打朕就是……
朕知道你的修为通天,到了朕迷失神志的时候,绝不会是你的对手!”
“奴才不敢!”
甄公公连忙拜倒。
“起来,朕年幼时你就看朕长大,如今百年已过,难道要朕看着你磕头,让朕死不瞑目不成?”
水英光扯着甄公公摔向歇息的软塌,龙椅不可并坐,这歇息的软塌,倒是没那么多的严格计较。
他亲手给甄公公倒酒,逼着甄公公收下打皇金锏,大笑道:“咱们今个不说别的,就说宝哥儿能给溶儿当个臂膀不成?勿语不用朕管,他有他的好奶娘,可是溶儿,真个还没个能当他臂膀的妙人儿呢。”
“这,陛下您自有考量,老奴不敢多嘴。”
“什么多嘴不多嘴的?尽管说!”
水英光这样说了,自己却是不停,畅快的大笑起来。
“朕知道啊,你也想提拔那小子,可是宝哥儿到底是真有才学,还是空有诗才,朕还是没有看清。所以朕把他派去了水合小城,也不知道他查到了没有。”
“这……”
甄公公的脸色有点僵硬,小心问道:“陛下,查不到又如何?查到了,又是如何?”
“要是他没查到,就做他的安生爵爷吧……
朕知道此事诡秘,也知道此物惊天,更知道查探中的天大难度。可朕就是把他派去了,要看他是不是有搜出来惊天之物的本事!”
“那,查到了又如何?”
“要是宝哥儿查到了……
哈哈,老静安啊,无声无息的陨灭龙气,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闻言,甄公公苦笑一声,感叹道:“陛下龙心莫测,看来宝哥儿这一次,是里外都讨不了好。”
“你还真是向着宝哥儿,放心吧,大丈夫何患一时得失?
如果他查到了,
如果他能够按照朕的心意处理,
朕自然暗地有赏,就算许他个将来的大柱国,那也不成问题。”
“可要是他没按照陛下您的心意处理呢?”
“简单,”
水英光拍手大笑,声音却是极为狠厉。
他轻轻说道:“要是他没能合了朕的心意,你就亲自出手,帮朕,把他抹杀成一片虚无……”
甄公公吓得浑身哆嗦,连忙跪下,干涩道:“奴才,领旨~~~”
说罢,甄公公双手高举打皇金锏,缓缓退出了养心阁。
站在养心阁外,甄公公久久没能动弹,神色变幻如同夏日多变的天气一般。
良久,他低声感叹道:“宝哥儿,这下,让我如何全了师兄的情谊?
对着那件惊天的物什上看,就算我,也摸不清陛下的心意啊……”
…
第二天一早,宝玉和乐阳两兄弟就放松下来。
无他,实在是人多势众,人多心安。
宝玉也难免落个俗套,觉得自己的身家都在,那才是真个安稳…….
红娘庵从没有这么热闹的时候,数十个举人吟哦成云,荡起恢弘才气齐飞而来;
白南烟让人制作了心的紫纱香车,虽说没有真的香车的诸多神异,也需要骏马牵扯前行,但是在她的吟哦声中,还是有青埂峰第六女的身份出来;
九娘就更是自在,身为鬼怪精灵的她天生可以飞行,悠然如同仙子一般,飘落在红娘庵的庵门之外。
只是她刚刚落地,突然轻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向红娘庵的最深处。
“呵,这腌臜的东西,贾宝玉怎么有胆子触碰了?”
九娘嘀咕了一句,冲着迎来的美芝小尼的方向过去。
却是不理会美芝小尼巧笑嫣然的招呼,十分无礼的兀自在红娘庵里晃悠一圈。
到了最后,就是随便找了个厢房,闭门不出……
“宝哥儿,可是查探到什么异常?”
白南烟带着赵贵宁和百里鸣过去,上来就是询问消息。
她担心的打量宝玉。
看看脸门,没事;
看看胳膊腿儿,还在;
再看看宝玉的黑色眸子,觉得挺有精气神儿,这才完全放下了心。
宝玉和白南烟打了个招呼,让赵贵宁多给了美芝小尼点香火银子,把举人们都安顿下来。
美芝小尼美滋滋的接了银子,只说红娘庵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但是对她开心的神态,宝玉只是笑笑。
等美芝小尼走后,他对白南烟道:“确实觉得不对,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找到了正主。”
“管她是不是正主儿,既然觉得不对,我去杀了那个不正经的妖艳小尼,再把这里铲平了就是。”
院西是镂菱形空格围墙,白南烟看见美芝跑去准备吃食,一边整理锅台,一边还对着宝玉的方向‘搔首弄姿’,心里就憋着火气。
宝玉连忙扯住,不知道白南烟发了什么疯——
他是背对着西侧,还没发现自己成了‘猎物’一样的东西……
只是觉得,要是不是正主,平白招惹能让君子剑颤鸣的存在,实在不成个道理……
他们在这里住了三天,白天练琴读书,晚上宝玉也能放心的四处查探。
他单独避开了红娘庵的浴房,但是两个夜晚过去,还是没看见怨伶子说的,那些推雀牌的年轻人或是老者。
美芝小尼好像也没了接待香客的心思,让那些深闺少女在山下等,每日只伺候举人们的吃食就是。
这让宝玉无可奈何,而且他也发现了,白南烟的火气,那是越发的按捺不住…….
好悬的是——
就在白南烟把思白玉祭出来的时候,远处响起轰隆马蹄。
群马践踏大地,好像地龙翻身,让红娘庵所在的荒山都震颤起来。
赵贵宁飞上空中,四处一看,也就迎接上去。
他带了李铭回来,宝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李铭大礼参拜,满脸愧煞的表情。
“李铭有负二爷所托,一路搜寻而来,几乎是掘地三尺,连山村野狐的巢穴都翻遍了,却是没有找到半点的蛛丝马迹。”
宝玉点了点头,仔细安抚了几句。
李铭确实尽了力气,堂堂的举人,本该是尘不染袍的翩翩君子,此时却是浑身青绿色草汁树汁的痕迹;
脸上也挂了土,还有穿越密林时,不小心划伤的口子。
宝玉让木秀儿给他上了白药,继续等待下去。
这只是第一位,还有二十九人,妄下结论,自然真的太早……
没过多久,第二位县令举人到来,同样是满脸愧煞,也同样是倒头便拜。
宝玉还是笑着安慰,不骄不躁。
第三位,
第十位,
第十五位,
第……二十五位!
眼看身边站了二十五位县令举人,宝玉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足有二十五人,穷搜城池荒野,却都没有半点消息。
那么剩下的五人,应该也是徒劳无功。
果不其然,等最后一位县令举人到来,和同僚们一个对视,就是明白了事情的结果。
他跌跌撞撞摔在宝玉的身前,咬牙哽咽道:“属下无能!陈瑛携下属师爷一名、文书八名、衙役百人,又调遣守兵三百六十七人,穷搜八百里来到此地,却没有查到半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