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笑笑：“难为你了，真是个孝顺孩子！团娘没白疼你！行了现在去睡吧。”
恩子心意足地去了，乔月看着她的背影，半天没动。
“我会跟团娘说的，叫她管着那丫头点。”边忽然有人说话，乔月这才想起来，齐叔还在呢。
“我是不是多心了？”乔月若有所si地看着齐叔：“因她跟咱们不一样，不是死人堆里熬出来的，所以对她有些偏见？”
齐叔摇头：“儿家么，小小虚荣总是有的。这在外头，不算什么。不过咱们这里不是一般地方，贪慕虚荣，就有可能耽搁延误出大事。”
乔月眼里的神愈发严峻。
齐叔是从富贵顶子青云尖上下来的，他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都是蕴含惨痛经验的。
“你不必说了，你说了团娘也未必听得进。这事我来收拾，你不用管了。”乔月冷眼看着恩子一摇三摆远去的背影，唇边噙着dao锋般的冷然：“这几天倒要劳你看着点煤球，那是个眼里心里再纯粹不过的家伙！人家给他一块糖，他也不管里头没钉子，就这么吞下去了！”
齐叔笑了：“知道，掌柜的放心，这事我还办得成。”
乔月微微叹气：“早没放那丫头进来就好了。如今再叫人远着她，别说团娘，煤球怕也要伤心。”
齐叔不觉哑然失笑：“别的我不敢说，煤球只请乔老板放心！小鸡头子，谁没发过？小小心si也能伤人？那别活在世上做爷们了！”
乔月一想也是，哦了一声：“怪不得刚才你们那样戏弄玄哥哥了，原来为着这个道理？”
齐叔一怔，再要说刚才不过是个玩笑，却见乔月早已笑嘻嘻地走远了。
这才回过味来，原来自己也被她耍了。
于是又是一笑。
乔月回净过手脸换下行，才将睡袍披上，就听见团娘上的声音了。
“药材都有，”团娘搂着一大东西：“我分纸好了，要不要就份量称出来？”
乔月摆手：“我自已来吧，”又指桌边一张凳子：“你帮我用石钵舂出来就行。”
于是乔月取出戥子，按方称了，一样样递给团娘，后者慢慢用石钵研着，过后倒在纸里，一样样比对了方子后，得整整齐齐。
边做着活计，乔月边慢悠悠地开口：“团妈妈咱们有多久没这么坐着说话了？看这活计再看四周天，倒像前几年过年前，舂米粉做汤圆的形呢！也是这么麻烦的。”
她这么一说不要紧，起团娘的话头来了。
“这算什么麻烦呢？从前过年呢，我娘家总有好大排场的，储柜里藏了一年的碗盏杯盘，一摞一摞取出来，临时雇来两个小杂役开始扫子，换顶棚。一缸缸地揉面，排在笼屉里，昼不停地蒸，祖传的酒曲，自己家酿了一地窖，陈年的好酒也拿出来开封。”团娘说着说着，眼里放出光来：
“十六盘摆开了：荔枝、桂圆、核桃、红枣、柿饼、红橘、荸荠、黄菱角、年糕、粽子、豆腐、羊血、盐、米、香菇、木耳，左右各一束十双筷子，红线拦腰系住。杀鱼宰鸡，切肉放供。祖宗像前，两排红烛点起来，香炉中沉檀也熏起来，看起来，真真是堂屋溶溶红光，香雾弥漫，这就是祭祖开场了。。。”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在她的低声细语，是苏南浓郁的乡音描述下，跑马灯般浮现：
“依从前我家的规矩，是要从元旦午后起祭，一直到正月十八祭毕。早数十天，就开始准备，第一要觅一个大头，鼻上起一叠皱，好像一个“寿”字。这也倒不难人，总是交给个厨里的老虔婆。她不去肉铺小dao手哪儿，直接去屠户人家守着，专在等着挨宰的大肥里。有看中的，预先定下，冬至前得到手，就可以交差了。”
乔月手下的药材都空了，团娘的话却还没说完，她垂眸望着正前方，团娘兴奋地直放红光的面庞，秀美的眉峰却是慢慢锁紧，眉心里，拢起了几缕若有所si的皱痕，唇角微抿，般的眼眸中似有暗光闪烁。
“从前的日子再好，也不过只能存在回忆里了，团妈妈你说是不是？”
好像被从一场浮梦里惊醒，团娘眼神恍恍惚惚地飘上乔月的脸，一瞬间好像不认得她了，眼里全是陌生和不解。
片刻之后，光黯然下去，归庄里的那个团娘，又回来了。
“说起陈芝麻烂谷子我就煞不住嘴了，”团娘心里苦得滴出黄连汁，脸上还得做出自嘲的表：“想是人老了，脑子就跟那没笼头的马似的，来就拉不回去了。”
乔月安地冲她笑笑：“这有什么？只别说顺了嘴，跟谁都诉都就坏了。”
团娘忙道：“乔老板别误会，我也就是听您刚才说到过年，顺嘴那么一溜，也是当了您，若是旁人，大鞭子蘸了冷水抽我，我也绝不开那个口的。”
乔月心念一动，突然她直直地盯住团娘，灵动的黑眸倏地咬住她双眼：“那对恩子呢？说没说过？”
团娘错愕：“恩子？为什么要对她说？”
乔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没有就好，我看你最近越来越疼她，她也很贴心，才还听说半不睡起来给你熬琵琶水呢！想是前世有缘，这归庄里别人也罢了，唯跟你投缘。”
团娘笑了：“煤球也跟她好！不过确定恩子那丫头，跟我最近！不瞒你乔老板说，我眼里是揉不下沙子的，差不多的人，我看见了只有叫他们挨骂的份。唯有这恩子。。。”
“恩子再好，也不是你当年死去的儿，她有自己爹娘，在咱们这儿，不过是讨生活罢了。。”
乔月着手里的戥子，忽然冷冷地断了团娘的话。
团娘一惊，方才猛然发，一刹那，乔月的眼神中竟有冷厉如冰的寒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