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里的太医来去一波又一波,个个面色都不甚好,明明皇后娘娘这病瞧着只是风寒,可药也灌下去了,针灸也用了,却愣是一点起色都无。
穆明舒躺在卧榻上,烧得面色通红,嘴唇起皮,昏昏沉沉的轻声低喃:“疼,疼”
太医院的严院判隔着屏风侧耳倾听一回,忙问道:“娘娘可觉哪里疼?”
然而穆明舒似乎根本听不见声儿一般,依旧轻声低喃,说来说去也不过一个“疼”字。
严院判擦了擦额头的汗,在心里细细想一回自个读过的医书中可有这样的病例,隔得半响才对神色担忧的妙琴道:“劳烦姑姑给皇后娘娘瞧瞧身上可有甚个不对劲的。”
妙琴红着眼忙应下:“奴婢这就给娘娘瞧瞧。”
严院判避出殿外,妙琴小心翼翼的给穆明舒褪了衣裳细细查看一番身上是否有伤,过得小半个时辰这才咬着唇对严院判摇摇头:“回严大人,娘娘身上无甚个不对劲的。”
严院判眉头蹙得紧紧的,抚了抚下巴上的短须,转身进了偏殿与几位同僚讨论起来。
赵子悦是晨间起身才晓得穆明舒这边的事儿,仪容都还未整理好便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瞧着那些行色冲冲的宫人来来往往,一瞬间就叫他红了眼。
他如今年岁不大,可随着读的书越来越多见识也随之长进,又想起去年穆明舒的那场病,便越发害怕起来,抬了脚就要往里头去。
妙琴刚从殿内退出来瞧他这副急红眼的模样忙将他拦住:“大皇子,几位太医正在给娘娘把脉,您这会子还是别进去了。”
“娘亲如何了?”赵子悦心里一急,便也将先头的礼仪规矩抛之脑后了。
“娘娘好多了。”妙琴轻轻一笑:“昨儿夜里娘娘有些发热说胡话,这会子烧已经退了,人也无事了,只是有些疲惫罢了。”
说来也怪,半个时辰前,穆明舒还一副眼见就不好的样子,可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便又同那无事之人一般了,好似只不过睡上一觉罢了。
赵子悦稚嫩的眉眼舒展开来,收回脚步松了一口气,又问:“太医可有说母后这是甚个病?”
妙琴摇摇头,她不过是个婢女,在穆明舒跟前得用才叫那些眼高于顶的太医唤上一声姑姑,可真个论起来她到底还是只奴婢,太医也没有必要同自个说皇后娘娘的病情。
“大皇子莫要担心,太医说娘娘既然已经醒了,必然是无事了。”
赵子悦站在廊下心不在焉的应得一声,却也不再说话,只老成的一手置于身前一手负于身后,似个小大人一般站得笔直。
妙琴手头上还有事,也不同他多说,只告声罪便忙活去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在寝殿内为穆明舒诊脉的太医这才神情松快的前后走出来,见赵子悦立于廊下忙又上前行礼。
赵子悦回了半礼这才问道:“不知本皇子的母妃如何了?”
为首的严院判道:“回大皇子的话,皇后娘娘如今大好,只是有些疲虚罢了,只需调养一番就好了。”
穆明舒这病来得急去得也急,便是严院判领着一众太医也没查出究竟是何回事,若是真个论起来是个甚病,他还不晓得如何回答才好。
幸得赵子悦担心穆明舒也没开口问,只道:“那本皇子可否进去探望一二?”
严院判拱手道:“自是可以的。”
从坤宁宫出来,严院判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心里祈祷着这位娇气的皇后娘娘可千万不要有甚个头痛脑热的,要是再有这样的情况,他们这班太医都无用武之地。
哪知他还未祈祷完便又让赵奕衡给请了过去。
如今还未到早朝时辰,赵奕衡一身朝服坐在御书房御案前召见了严院判,他也不拐弯抹角,直道:“皇后究竟是何病?”
到的赵奕衡跟前,严院判也不敢随意糊弄,便一五一十的道:“娘娘这病着实奇怪,来得快去得也快,瞧着似风寒之状却又不是真的风寒,臣一时半刻也想不通到底是何病”
他话还未说完,便瞧见赵奕衡面色铁青,吓得双膝一软:“是臣无能,求皇上恕罪。”
穆明舒每每病一回都是十分凶险之状,这一点赵奕衡十分清楚,可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居然连个温子然都比不过,好歹温子然还能晓得是何病症,能对症下个药下去,再瞧瞧这般太医,到如今连个病症都查不出来,未免也太没用了。
说是这天下顶好医术的都在这大都太医院里头了,可赵奕衡觉得这太医院里头养的不过是一群争夺名誉的废物罢了。
“退下去吧。”赵奕衡淡漠的道,眼眸中却散发这通天的寒意:“你们的脑袋全都系在皇后的身上。”
赵子悦进穆明舒的寝殿,却见自个的娘亲已经坐了起来,身后靠着个大引枕,除了看起来略有疲惫虚弱之外,倒是一点都看不出病过一场的人。
穆明舒瞧见他愣在那儿,却是一笑,对他招招手:“子悦,你过来。”
赵子悦方才还伤心难过得要命,这会子见穆明舒笑颜如花的,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跟着咧嘴一笑几步上前扑进她怀里:“娘亲。”
穆明舒眉眼中尽是温柔,轻抚他的脑袋,笑道:“都这般大了,还没羞没臊的,老师教的那些规矩俱都不记得了?”
赵子悦也不同她顶嘴,只在她怀里蹭了两蹭,这才红着脸离开穆明舒的怀抱,眼带关怀的问道:“母后可觉得身子如何?”
“无事,不过就似做了一场梦一般。”穆明舒道,身后替他理了理不甚整齐的衣裳道:“母后身子好着呢,每次生病瞧着凶险却实实在在无甚大事,你可不能为着母后的身子耽误了学业。”顿了顿,穆明舒到底又加了一句:“要知道日后你就是母后的依靠。”
说起依靠,赵子悦顿时面色肃然,双手作揖再正经不过:“孩儿明白,孩儿这就去学堂了。”
穆明舒应得一声:“你去吧。”又道:“这会子时辰不够了,让妙琴给你准备点吃食带着走吧。”
“是。”赵子悦应声,复又担心的道:“母后若是还有身子不舒坦的,可千万不要忍着。”
“母后晓得的。”
送走了赵子悦,穆明舒便起身梳洗了一番,峨眉淡扫略施脂粉,整个人瞧着还真个一点看不出昨夜生了一场大病,便是那请平安脉的太医都觉得神奇。
这日穆明舒早膳用了一碗燕窝粥吃了些许小菜,继而便开始处理宫务,坤宁宫进进出出的仿似甚个事体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御书房中的赵奕衡听闻消息,嘴巴一撇颇为不开心,心里嘀咕:你倒好,当作甚个事都未发生一般,却叫为夫又心疼又心塞。
穆明舒忙碌一天,整个人也无甚不适的,晚膳时分还叫赵子悦陪着用了一碗饭,又考了他会子功课,这才洗漱一番上榻躺着。
众人都以为昨儿忙碌一夜,今儿总算能睡个好觉了吧,哪里晓得她却到得半夜又烧了起来,说着胡话,简直同昨儿夜里的情况一模一样。
严院判从温暖的被窝中惊坐起,一辍小胡子都还未打理好便急冲冲的赶进了宫。一眼瞧见坤宁宫里头的一众同僚他只觉太阳穴疼得厉害,上前一问,便是连头也跟着疼了。
几位太医之中有昨儿也在坤宁宫待过一夜的太医开口道:“院判大人,下官今日翻了一整日医书也未曾看到似皇后娘娘这样的病例,本以为皇后娘娘晨间好了便无事了,可如今又此番,到底如何是好?”
严院判也着急上火,他今儿也跟这位于太医一样翻了一整日医书,也当皇后娘娘这病来得快去得快,哪里晓得居然到夜里头又犯了。
他站在偏殿同几位太医了解一番穆明舒的情形,忍不住来回踱步,到底还是亲自再去诊一回。
可太医院那些太医虽查不出穆明舒究竟甚个病,可到底不是无用之人,便是诊再多回脉也还是一样。
严院判想起白日里赵奕衡说的那句话,整个人不寒而栗,又同几个同僚探讨一回,开了两副退热药下去,可这要对穆明舒依旧无甚用处。
还是有太医建议把太医院里头的各位同僚都叫过来瞧瞧,就怕有人还真会治这个病,严院判虽然不想表现自个无能,可此时也顾不得这许多,忙又让人去将各位不当值的太医就叫过来。
那些个太医被请过来,一一摸得一回脉出来,俱都摇头。
去年有幸同温子然一块给穆明舒看过病的刘太医却是大着胆子将去年那等药方开了两副下去拭一回,还有太医质疑这方子稀疏平常必然无用,刘太医也苦着脸将去年给穆明舒看病一事说了,只道:“也只能暂且试试,若是不行,还得请温公子来瞧一回,下官听说皇后娘娘生产之时血崩差点没命也是温公子救回来的。”
严院判是知道这个温公子的,当初他进太医院当值还是他许的,当下便道:“不必试了,你这药方吃了也无用,直接去请温公子来吧。”
心里却叹气,难不成他们这一太医院的太医都还比不过一个四处游历的温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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