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老太尉虽然归隐多年,但他和越清老郡主的名头在当地却还是极有份量的。所以,风老太尉派人报官时,虽然只是希望仵作前来验尸,但县里的吴县令哪里敢懈怠。
当日向晚,吴县令接到太尉府的报官之后,便亲自带着仵作及若干衙役,连夜上了胭脂山。
吴县令夤夜拜见过风老太尉和越清老郡主,也不歇息,当即便来到听松阁,命仵作验看输华佗的尸身,而他自己,则领着衙役,将案发现场仔仔细细地勘验了一遍。
如此一来,等到天一亮,吴县令就已给出了输华佗系自然身亡的结论。
风老太尉想到“胭脂狐岀,天地同哭”的妖言,心知吴县令给岀的这个结论与事实定然不符。但风老太尉出于维系人心的考虑,倒也希望是这么一个结论。
越清老郡主及合府上下不知老太尉心中所想,他们听到这个结论,自是去了不少担忧。
风老太尉和越清老郡主见吴县令如此卖力,干的事又甚合心意,当即便留下吴县令及仵作、衙役一干人等用了早膳,然后才命人将他们送了下山。
时值初秋,日间热度虽远不及酷夏,但尸体在这样的时节,一样地放不了两日。
风老太尉心道:“在神医死因这个问题上,我隐瞒了实情,这已对不起神医……现在,无论如何,我得将神医的尸身好好地盛殓起来。”
风老太尉于是命人用楠木,在当日就赶制了一口上好的朱漆棺材。
输华佗入殓之后,风老太尉如对至亲一般,给他设了灵堂,且和越清老郡主一道,早晚都来上一遍香。
如此过了七八日,风二便从京城回来了。
风二回到府里,也不顾满身满脸的风尘,而是径直找到了坐在正厅说话的风老太尉和越清老郡主。
“太尉,郡主,我把神医去世的噩耗对他义弟小蛮天说了。”风二复命道。
风老太尉忙问:“他怎么说?”
风二答道:“小蛮天说,近两三个月走不开身,叫我们将他哥哥厚葬了便是。”
风老太尉道:“他不来胭脂山了?”
风二说道:“他说改日再上山来吊唁。”
越清老郡主问道:“他对神医突然身亡这事有疑异吗?”
风二回道:“我跟他说了神医死状及现场的情形,而且也把我们有关自然死亡的推测告诉了他。小蛮天觉得太尉府应是没错的,因而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越清老郡主点头说道:“神医那日还说他的义弟刁滑,如此看来,神辰的评价未免偏颇。依这件事看来,这个小蛮天倒也是个厚道之人。”
风二笑了笑,想要说些什么,风老太尉却说话了:“风二,看你满身满脸的尘土,你且先下去洗洗,再好好歇歇。这些日辛苦你了。”
风二忙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风老太尉点点头,吩咐道:“你下去吧。”
风二听了,退了下去。
风老太尉这才对越清老郡主道:“既然神医要我们来安葬,那我们也马虎不得。”
越清老郡主点头说道:“太尉说得是,你不如选个时辰,进卦室卜个利于出殡的黄道吉日,把神医的后事了了。”
风老太尉说道:“看现在的时间,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是好卜卦的。”
“那我们还可以再坐坐。”越清老郡主说着,面露愁容,叹起气来,“哎,了了神医的事之后,咱们花儿的病还得抓紧再请高人……”
风老太尉也叹道:“是啊,这几日请来的医生,居然没有一个中用的。”
风老太尉毕竟是一家之主,他感叹完之后,忍着各种心事,安慰了老郡主一阵。
半个时辰一到,风老太尉进卦室卜了一卦。
出来时,风老太尉对越清老郡主说道:“真是巧了,明日就利出殡。”
越清老郡主道:“既然如此,太尉你要尽早安排了。”
风老太尉道:“一会我找风二来安排。”
越清老郡主听了,起身说道:“我要去看花儿了。”
风老太尉点头道:“郡主去吧,我和风二做好安排后就来找你们。”
越清老郡主告辞之后,正厅里就剩风老太尉一个人了。
风老太尉一时无事,不禁将衣袖内的纸片拿出来看了看。
“胭脂狐岀,夫地同哭”,这八字妖言,如噩梦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惊扰着风老太尉的内心。说实话,一开始,老太尉对自己的隐瞒之举到底是对是错,心中根本没有底。风老太尉觉得,听松阁内闹妖若只是偶发事件,他这么暪着,多少还是对的。怕就怕闹妖之事一发而不可收拾,甚或真的出现了“天地同哭”的惨象,若是这样,倒还不如实情相告,让大家早做应对。
好在自神医身亡之后,府上还算太平……
风老太尉收起纸片,一个人坐在那里,心绪依然纷乱不已。
这时,风二在门外叫道:“太尉,郡主……”
风老太尉定了定神,回应道:“风二有什么事,且进来说。”
风二得到许可,走了进来。
风老太尉见风二洗去风尘,人看起来已精神了还少。
风老太尉便笑道:“风二,不是叫你歇歇的吗?”
风二说道:“歇了一会,可是心中还有话没对太尉说,所以歇不安心。”
“哦?”风老太尉捻须说道,“还有什么话,你倒是说说。”
风二便将那日小蛮天所说的一切都一股脑地说给了风老太尉。
风老太尉听完,顿时恍然:“原来小蛮天的心思用到别处去了。”
风二问道:“太尉对那杨大国师了解多少?”
风老太尉回答道:“不甚了解。你不提他,我都几乎忘了有这么一个人。不过从你的描述看来,不管他是杨大国师也好,还是飘渺国师也罢,我看他人品并不怎么样?”
“这正是我的心事所在,所以非得把这事说给太尉听。”风二连忙说道,“太尉,你指点指点,九贤王要找飘渺大师来辅佐捉妖大业,这是不是不合适?还有……这事要是让当今圣上知道了,他会怎么想?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咱们如果是为了九贤王好,也许现在就应将此事如实地禀报给圣上。太尉,你觉得我想得在理吗?”
风老太尉正要说“在理”,可他马上转念一想:“不行,眼下我都得了妖言,说不定圣上和九贤王也可能知道类似信息。若果真是为苍生计,一个飘渺国师的人品,甚或是他对皇室曾经的冒犯,那还真不算什么!”
如此一想,风老太尉便说道:“你说得在理是在理,但万一皇上默许的呢?说不定皇上和九贤王为了捉妖大业,对那飘渺国师也是在忍一时之不能忍也未可知。照我说,此事你以后不要再对别人提起才是。”
“要说保密,我是能做到的。”风二摸摸脑袋,却对九贤王找飘渺国师的这事没有完全释然,“可是……”
风老太尉笑道:“好了,好了,风二你就别‘可是’了。明日是神医出殡之日,我正好要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