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电报直达南京,让本就紧张的南京临时大总统府再次陷入了慌乱之中,孙文召集了手下所有的可以信赖的人,甚至包括了自己的侍从卫队长郭汉章,和南京卫戍总督徐绍桢,只要是有能力和可能阻止那场刺杀的人都受到了召集。
相比于前阵子,现在的孙文无意苍老了许多,头发都有些灰白了,眼角也多出了几道皱纹。这两天对孙文来说,实在是太难熬了,参议院的质问,临时政府数十名工作人员辞职,甚至包括湖北脱离临时政府的行为,都让这个在职不到一月的大总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一见到陈其美进来,孙文就大步走了过去,抓住他问道“英士,上海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陈其美那叫一个冤啊,虽说他有过对陶成章的刺杀,前几天的陶骏保也是他刺杀的,可是他绝对没胆子动孙复的,那群“无影无形”的侍卫已经让他做了几宿的噩梦,如果真要是对孙复行刺,陈其美连觉都不敢睡了。
“大总统,这种事怎么可能是我干的,我和孙复的关系虽然不算好,可是绝对谈不上动刀动枪的地步啊!”今天,陈其美少有的没有脏口,只是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如果真的沾上行刺孙复的事情,陈其美连上海都不敢回了,只能遁逃日本了。
“不是你!”孙文大松了一口气,可是心里更加疑惑,到底是谁对孙复动的手,三个刺客。带了三个炸药包。如果不是那辆马车内部是加了钢板的。怕是连个渣都找不到了。
就算是这样,也有十余人被炸药震伤,七名卫兵惨死,如果不是提前有兵士围起了一道人墙,阻拦了人群,怕是死伤更重更多。
越来越多的人走了进来,孙文渐渐的发现,好像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把眼光瞄向了自己。那里面似乎有些猜疑,不解,甚至直白的不满。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这件事不是我做的,给我没什么关系,我一点内情都不知道!”孙文很讨厌这种感觉,以前清廷有人遇刺,他巴不得立刻被所有人认为幕后的主使者,可惜在却很一点都不想和这件事沾上丝毫。
听到孙文的辩解,众人有些沉默了。他们实在是不太相信这件事和孙文没有关心。而且同盟会本就是靠刺杀起家的,当初甚至还特意设立过专门的刺杀组。要说国内出现了什么刺杀案,八成人都会想到同盟会身上去。
看着一片垂下的脑袋,孙文心里凉透了,连自己最亲密可信的同志都不相信自己的辩解,那些外面的国民和各省都督更加不会相信自己。
“难道说这件事真的要栽到我身上?”孙文憋屈的想到。
“其实,这件事和大总统是没什么关系的。”终于看不下去了,胡汉民起身说道“本来,我是不忿孙复对大总统的不敬,准备刺杀他的,可是等到了同仁医院门口的时候,我的人发现那里已经有人进行了刺杀,而且好多军队都开了过去,连万国商团都出动了,我的人也就没敢出动,又退了回来!”
“展堂,你……”孙文指着胡汉民,刚想指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出发点是为了自己,难道这件事算错嘛。如果成功了,孙复死了,南方群雄震慑,说不定就没了不服从大总统命令的省份,那时候……
“我听说孙复手下有一个夜枭组织,是专门收集情报的,而且负责人就是以前同盟会的方君瑛。据说夜枭在她的主持下,已经遍布全国,势力极大。”宋教仁突然说道。同盟会虽然是孙文担任总理,可是实际负责同盟会内务的却是宋教仁,他对于国内各方势力的了解,比孙文强多了。
“钝初是说……”
“这件事成了黄泥团滚到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黄兴阴着脸插嘴道。
这下,所有人都傻了,本来这件事不是他们做的,现在却因为胡汉民的鲁莽行为,导致大总统府不得不为他背黑锅,这实在是太冤了。
映水苑,这里再次被戒严了,所有的商贩都被禁止摆摊,所有的行人也都遭到了驱逐,整个映水苑周围五里都被搜插了数遍。在同仁医院外,暴怒的阿福吃掉了三个刺客的部分尸体后,就开始带着凤凰卫士在租界里搜索刺客的藏身处,几乎不费功夫,阿福就找到了三处刺客的藏身窝点,可是那里已经人去楼空,没有任何收获。
“确认了嘛?”眉头一皱一舒,孙复有些恍然,更多的却是愤怒。
“已经确认了,那三处宅院虽然不是同一个租下的,可是里面有些东西的摆放都很相似,而且据户主介绍,那些人的口音都很怪异,属下判断,八成就是日本人干的。”
“八成?”皱了一下眉头,孙复道“八成已经足够了,对他们不需要太多的证据。”
看到武元走了过来,孙复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恭敬的一礼,那人转向屏风后面。
“日本人,这件事还要谢谢你们呢,不过我近卫营又少了七个人,这笔账可不能轻算了。”孙复嘴角挂起一丝怪异的笑意,“不过,还有一伙刺杀的竟然是孙文派来的人,看来这黑锅你不背都不行了。”
“少爷,我刚刚看到屋里好像有一个人,怎么现在没了?”武元朝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好像少了一个人。
“诗雅刚刚来了,怎么,你想见她?”孙复微笑着说道。
想起这两天自己在哪位“少奶奶”手下过得日子,武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急忙摇头道“既然是诗雅姑娘,那就算了,我还以为是刺客有消息了呢。才多嘴问了一下。”
苦笑着摇了摇头。孙复也知道武元为什么畏惧诗雅。自从当日武元打搅了诗雅和自己的亲昵时光之后,诗雅就天天指使武元修理映水苑,上午刚刚让武元把门口的灯笼摘下,下午就要求他挂上去,为此,诗雅甚至从外边买了三百多个灯笼,要武元把所有的灯笼挂满房间,然后再摘下来。如果只是这样。累些苦些,武元还能受着,毕竟自己激怒了“少奶奶”,该受些惩罚,可是当诗雅找了一群上海士绅的名媛小姐归来看武元挂灯笼的时候,他终于承受不了了,借着整理虹口土地,筹划纪念海军的借口,武元躲得远远的。
“对了,少爷。刚刚有个姓孙的人随瑶林(陈得平字)回来了,据瑶林说。此人好像和您有些关系,是您老家的人!”
“老家的人?”孙复猛地起身,惊喜的喊道。自从当年孙虎入淮军之后,就再也没有和老家人联系过,甚至是当初孙虎成亲,都没有向老家传信,孙虎所担心的就是老父亲还不肯原谅他当年的行为。
“快请他进来!等等……”忽然,孙复止住了武元,转了两圈,说道“昨天不是有个叫郑明的人说要毛遂自荐嘛,让他也一块跟着来吧!”
“哎!”应了一声,武元带着心里的不解和疑问走了出去,不明白为什么孙家人认亲的时候,要让一个外人搀和进来。
自从那日被陈得平包围之后,孙训安大受打击,不过当他看着陈得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了三千勋军,并且抓了张勋之后,心里就平衡了。不过令他意外的是,陈得平不仅没有虐待他这个俘虏,还特意把三百多骑兵连同他带了回来。临近上海的时候,孙训安终于明白了,陈得平是自己那个堂弟的手下。
孙训安刚一进来,孙复就心头一颤,有一种发自血脉的共鸣产生了,那是很微妙的感觉,没有任何证据,他就觉得眼前的这人和自己一定有这血脉牵连。
七尺身量,精壮身材,浓眉大眼,方正脸颊,眉目间和孙虎有这五分相似,如果没有那么一道刀疤,年轻时的孙虎大概就是这幅模样。不过由于孙复模样更像他的母亲,所以和孙训安看起来差上了不少,比起孙训安,孙复少了几分方正阳刚,却多了几许清秀随和。
“你是凤阳人,姓孙?”虽然心里确认了他可能是自己的堂兄,孙复还是想要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孙训安,凤阳孙家九代孙,家父孙麟,家祖孙成业……”
“爷爷还活着?”听到孙成业的名字,孙复惊喜莫名,脱口而出。
“那个,不好意思啊,家祖和令祖的名讳有些雷同,我听到这个名字一时有些激动!”还没相认,自己就喊了爷爷,孙复感觉有些丢分,尴尬的掩饰道。
看着孙复窘迫的样子,郑明有些好笑,他知道自己被请来的理由,不过现在看来,自己的存在似乎没什么价值了。
“家叔孙虎,少年离家,四十余年没有音讯;三叔孙豹,咸丰二年生人;四叔孙彪,咸丰五年生人,早逝。还有三位姑姑,大姑孙燕;二姑孙鹂;三姑……”
“三姑孙鹃,生于咸丰九年,出生之日,有百鸟绕树,最为爷爷喜爱,视为掌上明珠。”
孙训安双目含泪,激动的说“当年二叔离家,奶奶忧郁成疾,当时听说二叔调去了西北,无法通信,奶奶撑了三年,终于还是没有熬过去。”
这个时候,孙复已经不怀疑孙训安的身份了,实际上真正清楚孙虎祖籍的只有孙复和孙奎了,其他多已经战死沙场,或者老死民间了。就算是有人想要伪造孙家族亲,也根本不可能把信息造的这么真实。
“父亲当年离家之后,百战余生,跟在身边的家乡子弟死伤大半,父亲自觉愧对家乡乡亲,就释放了想要回家的部分乡勇,也断绝了与家里的通信,这么些年了,父亲一直想要回家看看,可是心里总是难以鼓足勇气,担心自己看到的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两人对哭了好一阵子,孙训安才问道“二叔现在还安好?”
“自从母亲过世后,父亲的身体一直都不算太好。这两年更是一年不如一年。除了每天四处逛逛。就是陪着收养的孩子们玩耍,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孤独,可是这些事情我帮不了忙。有几次我想到凤阳寻亲,又担心自己的身份会给家里造成不必要的威胁,就一直忍着没有派人到家里看看。”
老实说,孙复真的不止一次的动心想要回老家找些助力来,当初在高琼崖三州,空缺了大量的位子。却找不到可信的人来任职,孙复只能把事情全部压在郑规一个人的肩上。不过就像他说的,在没有控制家乡之前,孙复真的没勇气去老家找人,万一清廷察觉,数千里之遥,根本无法把族人安然转移。
听了孙复的话,孙训安心跳顿时加速,当初听到孙家在西南崛起的时候,孙训安就对孙虎这个名字上了心。派去的人汇报的信息更是让孙训安惊喜不已,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想方设法联系西南,目的就是为了给家族一个机会,一个强大的机会。
“武昌起义爆发之后,王庆云等人组建了淮上军,为了自保,我就纠结了家里的三百多名壮丁,拉起了一只骑兵营,如果您还看的过去,就收下这些孙家汉子吧。”孙训安一脸恳切的说道“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他们个个都是顶好的汉子,绝不输当年二叔带走的那些人。”
“堂兄既然如此说了,那小弟就厚颜手下了,正巧一师驻扎在上海,短期内我是不打算转移他们了,堂兄的骑兵营救留在上海,等我从京城回来,就扩建为骑兵团,隶属第一师,堂兄就先来做个骑兵团长如何?”骑兵的重要性到了近代依然是不可忽视的,就算孙训安不是他的族亲堂兄,孙复也不会放过这支三百人的骑兵营,不论去战力如何,但是骑兵的身份,就让他们比新兵更容易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兵。
自幼熟读经典,孙训安绝不是脑子一热就不管不顾的人,仔细思考了一下,孙训安还是拒绝了孙复的建议,“我本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果不是为了保家安民,断然不会从军的,既然现在找到了堂弟,那我自然该到了脱身而退的时候。”
皱了一下眉头,孙复疑问道“堂兄不愿从军,那准备从事什么职位?”
“我在家里也读过一些洋书,早先就起了经商的心思,只是家中没有有力后盾,一直没敢尝试,现在有了堂弟在,我想以后做个商人也就是了。”
“经商?”挠了挠额头,孙复道“堂兄先回家安排一下,然后到茂名去吧,家里有些产业,可是一直让萱儿管着,你过去也好帮衬一下,等有了经验,才好做些其他的。”
“堂弟说的可是未来的弟妹,我可听说……”
“弟妹?”没等孙训安说完,就听身后有个脆灵灵的声音传出,下意识的转过了头,就见一个约莫二八芳龄的少女这带着疑问看过了。不用猜,孙训安也知道这姑娘八成自己那个新认的堂弟的外宅,顿时有些尴尬了。
“诗雅,不是什么弟妹,你听错了!”孙复上去揽住诗雅的腰肢,笑问道“今天你不是和张老夫人和陈夫人一起去看布料了嘛,怎么现在就跑了回来?”
微皱了一下琼鼻,诗雅失望的说道“我看了好多布料,上面的花纹都不好看,还没有我织的好看,我就扔下她们,自己跑了回来。”
孙复一呆,有些瞠目,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个样子,没有喜欢的花纹竟然抛下了两位上海有名的贵夫人,自己跑了回来,这事也只有心性纯朴无暇的诗雅能够干得出来了。
“既然没有好看的布料,那就算了!”张謇和陈其美的夫人虽然身份够高,可是还不够资格让孙复心怀歉意,漫说只是心性纯朴的诗雅撇下了她们,就算是得罪了两家夫人,也不值得让孙复忧心。
“阿郎,我想办厂,织好多漂亮的布,你说好不好?”搂着孙复的臂膀,诗雅眨着大眼睛期盼的看着他。
孙复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今天八成什么事都办不了了,这个新认的堂兄也无法再多留了。
“诗雅,办厂的事等会儿再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人。”孙复牵着诗雅的手,指着孙训安说道“这人是我大伯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兄,他叫孙训安……”
“阿郎,你不是只有一个父亲吗,怎么又多了一个大伯?”诗雅皱着眉头,不解的问道。
“他是……”费了一番功夫,孙复终于把其中的缘由解释了一遍,诗雅也明白了眼前这人的身份。不过诗雅的一颗心都系挂在了孙复身上,对这个孙训安没什么兴趣,只是喊了一声不明白什么意思的“堂哥”,就不再理会了。
“阿郎,张謇家有好多大厂,听说上海的布行里有许多都是他们家生产的布匹,我也想要建一个大厂,让寨子里的人都给我织布,我来养她们,你说好不好?”
郑明、孙训安等人面色怪异,不明白这个身份不清的女子,怎么这么有兴致开厂,而且好像还要把家里人都给拉来织布,她难道不知道现在的工厂都是用的织布机嘛,而且女工的地位可算不上高,似乎和她的身份有些不合。
“诗雅,张謇的大生纱厂生产的是坯布,也就是白布,布行里卖的也都是印染布,这里面不一样的,而且办厂,需要的是工人,寨子里的女孩们都是织黎锦的高手,怎么能让她们当工人呢?”
诗雅懵懂的眨巴眨巴眼睛,昂着头委屈的说道“可是我想办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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