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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带钩(1 / 1)

余靖宁今日当值回来就觉得自己身旁的小厮眼神不大对,老盯着自己看。

他以为是自己仪容有甚么不妥,仪鸾司最是重仪容,他赶忙正了正冠捋了捋发,想着这当口上,可不能让让旁人再抓住他甚么把柄,遭人钳制。

可摸了半天,也没觉出错处来,只好去问:“名都,我脸上究竟何处不妥?”

名都骇了一跳,嘻嘻笑道:“没有,没有,世子爷好着呢,是这天下一等一的俊俏儿郎。”

余靖宁眉头又皱了起来,心想果真不能将下人交给余知葳管教,跟着她胡闹久了,全都油腔滑调的。他扯了扯缰绳,没好气地前头去了。

端阳节除了守宫禁皇城的锦衣卫之外,百官休沐,余靖宁恰好就是在众人都歇在家中时,要出门轮值的倒霉蛋。

一路上都是艾草就着雄黄的香气,满路跑着的光头小童额头上画着带酒香的“王”字,手上缠着五彩丝线。

连世子府也不例外。

余靖宁自己住的时候不大过节,所以在大门口瞧见插着的菖蒲叶的时候还愣了一愣:“这东西哪儿来的?”

名都立即殷勤地回起话来:“城郊草市上买的,一个钱一大把。”

余靖宁“哦”了一声,将手里的马交给了名都,径自进门去了。

今日回府回得晚,此时已然将近午饭时候了,余靖宁立即就闻见了平时不常闻见的味道,黏而甜腻。

他鼻子动了动,觉得应该是粽子那是江米的味道。

粽叶里塞的东西,京畿众人称之为江米,确实是一种黏糊糊却又好吃的东西。

余靖宁忽然有一种年幼的时候在家中的错觉,脚下步子不禁也快了几步,很快他就看见捧着粽叶鼓着两腮,像个藏食儿的胖松鼠的余知葳了。

她如今换了夏衫,只着了件藕色对襟立领窄袖衫子,下头系着米黄牙白二色月华裙,梳着双鬟,带一对儿佛手黄赤金小珠冠,手上缠着五彩丝绦。

那胖松鼠笑弯了眼睛,唔唔哝哝对他道:“分你一个。”然后从盘子里捡起个粽子朝着他就丢了过去。

余靖宁抬手接住,像是接住了一团人间的烟火气,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世子府登时就活泛了起来,他笑着嗔了余知葳一句:“多大的人了,怎的这般没规矩。”

余知葳说话间,又剥开了一只粽子,咬了一口在嘴里:“过节嘛,下不为例。”

旧派规矩,本应当是男女五岁不同床,七岁不同席,可毕竟如今的大衡是个百家争鸣礼崩乐坏的时候,世子府又只两个主子委实是太冷清了些。是以,那兄妹两个多是在一起用饭如果恰好能赶上余知葳余靖宁都在家的话。

余靖宁坐了下来,正要拨开粽子吃,却瞧见尤平家的拿了热巾子上来给余知葳净了手,不禁问道:“你为何不吃了?”

“不是。”余知葳摇了摇头,嘴里还鼓着,从尤平家的手里接过个盒子,“我给你瞧个东西。”

她使劲嚼了两嚼,将口中东西尽数咽了下去,露着小虎牙,将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笑成了两弯小月亮:“先前给我办生辰宴的时候那般破费,如今又赶上这种时候,想必你也没心思记着自己生辰。不过没关系,我帮你记着了。喏,你看,我贺你生辰的,恭贺你距临朝听政又近了一步。”

她献宝似的将那东西打开了递上去,里头是一枚革带上挂的带钩,用来挂刀剑的:“我看你那带钩总不换,想着你也没心思想这种事儿,我就给你送个新的。”

余靖宁接下了那盒子,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余知葳亮晶晶的眼睛,笑道:“我原先那枚带钩是我上京城前父王给我的,是他与先帝爷征战时所用,给我以鞭策激励之用,‘见此带钩如在父母身前’,故而从不离身,也未曾更换过。”

余知葳:“……”

好罢,她早该想到的,这种经年不换的东西,向来都有甚么特殊的含义。

余知葳眼疾手快,伸手就将余靖宁手上的盒子夺了回来:“得嘞,方才我啵那一大段儿您就当没听见,我也没送过您东西,您就当我是口头祝福的就完了。”

说罢将那盒子递回尤平家的手上:“得了得了,快收起来罢。”大有一副再不拿出来的样子。

余知葳重新从桌上拣起粽子来,面无表情剥开,恶狠狠往上啃了一口。

余靖宁一脸好笑,瞥了瞥她手上系着的五彩丝绦:“这是甚么?”

“民间玩意儿。”余知葳又是塞了一口粽子了,“世子爷您金贵,就不必戴这种小玩意儿了。”

余靖宁:“没我的份儿?”

余知葳转过脸来,冲着他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没有。”

她将手里的粽子朝前送了送:“食不言寝不语,您上回教训我的,我还没忘呢,您可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余靖宁暗自摇了摇头,果真是贯彻了他一贯的“食不言”作风。

余知葳:“……”

她私以为,余靖宁身份尴尬娶亲有困难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借口了好给这个娶不上媳妇的家伙一个心里安慰。

谁知今日余靖宁不知怎么了,安静了一会儿,竟然又开口说起话来:“你上回求我三件事,第三件事到现在还没个着落,不知究竟是何事?”总不能比前两件还难罢。

余知葳方吃了三个粽子,觉得又撑又腻,便又净了手,夹些爽口的小菜来吃。听见此话,放进口中,的筷子一顿:“其实不提也罢。”

余靖宁一头雾水:“甚么?”

这第三件事,其实才是最最简单的,是让他在前两件事儿办完之后,别黑个脸生她的气。本是一句俏皮的玩笑话,拿来逗他大哥哥的。

可至于现在……

他爱气不气!

余知葳知晓自己没必要因了这个跟他置气,可就是魔怔了似的,越想越不痛快,索性将箸往桌上一搁,笑道:“我先回房了。”

……

她第二日早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本说是要将那带钩拿去丢掉,谁知却怎么都找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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