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庆幸自己,手段狠绝却不自负,哪怕曾经在最接胜利的那一刻,她心底最深处都在小心翼翼地提防。
手机屏幕亮起,已经通过usb口与电脑连通。
云裳调出里面最隐秘的加密文件夹,打开,里面齐刷刷地闪出一整个文档的照片来,全部都是霍斯然跟林亦彤的,各色亲密照片禾。
这是曾经,她为制造林亦彤是“荡妇小三”的舆.论新闻,所准备。
后来的事她不想提,霍斯然为了还原她的清白,不惜召开记者布会宣布单方解除婚约,引导脏水全部往他这个“负心汉”身上泼妲。
思及至此,云裳脸色还是骤然白了一下,她不愿再去想,霍斯然有多爱林亦彤。
——我也很爱你,你知不知道?
十六岁为他挡下岩石,背部真皮受损留下终身伤疤;二十三岁随他赴黑河险区,诱癌细胞险些丧命;二十四岁,他却因她那些龌龊不堪的手段,毁了她父亲,弄残了她母亲,让她妹妹在牢里被监禁一生……离家破人亡,似乎只剩下一步了。
霍斯然出事的那个晚上,滨海隧道塌方的消息传遍全国,没人知道,她云裳那时也在这一片贫民区的楼顶,跪在满地的油污之间,想着如若他死了,她也就从这里跳下去。
她做过那么多坏事,可没有一件是想真正伤害他,她敢掏心掏肺地这样说。
注册陌生id,上到现今传播度最高的网络论坛上,将那些照片一张张上去,附上标题——“君若磐石,妾如蒲草”。
她有意美化和放大他们的爱情,目的,就是让有心人看到。
最末的一行,她用f国本土语言敲下一行字,是个较为隐秘的地址。不出三天时间,一定会有人联系到她的。
f国的本土语言很难学,但当初霍斯然被调去f国参加军事交流两年,她云裳就花了一整年的时间去学习这门语言,哪怕后来证明没用。她二十二岁之前打拼事业塑造自己,是为他;二十二岁后回国至今,百般耍诈手段层出不穷,也是为他。
他不该为你奋不顾身,置生命于枉然;
你不该如此不知好歹,以为自己真配得上他的命。
林亦彤,这是你该付出的代价。
做完这些,她小脸泛着几分冰冷拔出了数据连接线,起身,幽幽离开了那喧嚷肮脏的网吧。
他妈的**
医院的傍晚,喧嚣声渐次减弱,忙碌却依旧。
那个纤瘦的身影走在走廊上,穿过各个病房,查验指标,并记录,虽然看起来认真却实际上心不在焉,外面雷声闷闷地轰隆着,要下雨了。
“小彤彤,”小楼媚声叫着她,笑着跳出来,掌心里托着一小袋陈年山楂递给她,“来,忙了一下午了来点下午茶,骨科那个小帅哥从家乡带的,味道特棒你尝尝。”
“酸吗?”她稍微挪了一点点注意力,到那一小包纸包状的山楂身上。
“酸啊,味儿很够。”
她只抿了一小颗,纤眉轻蹙起来,小手搂紧胸前的病历夹:“我不大能吃酸的。”
小楼闻言瞪大眼睛,笑起来:“不是吧?真不爱?”说着瞅瞅她平坦的被医师服笼罩着的小腹,“不过你放心,你应该很快就爱了,女人嘛,到了这个年龄就该为一些事情心急了,就算你不急,你家那位也会急吧?”
明明是同事看她心不在焉,想让她分心才跟她逗乐玩笑,林亦彤却一下子怔了,纤指轻轻捏着那一小颗山楂,没了声音。
连小楼都以为,他们的结局,是该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如普通夫妻,结婚生子。
“怎么,难道你还犹豫?”小楼吐出山楂核,眼睛眨巴眨巴地问她。
林亦彤摇摇头,眼角眉梢之间全是柔美淡然的风情。她不犹豫,这么多天以来她在他身边,做什么都很自然,他们会一起,没任何人会怀疑。
“我和他是我们的事,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言论和理所当然地以为,就做给别人来看。”她轻声说,嗓音柔和笃定。
“你想干嘛,为惩罚他以前的傻笨愚蠢,给他来个无性婚姻,憋他半辈子?”
小楼这话说得狠,但想想看,倒不失为一种惩罚办法。
“不知道,”她回答得很干脆,“我还没想好。”
说这话时唇齿之间都被酸到有些苦涩了,无性婚姻倒没有什么,但哪怕是有性又如何?霍斯然还不知道她生育几率小得可怜的事实。
小楼兀自觉得她跟霍斯然在一起时,两个人周身有一种气场,仿佛他们的世界别人怎么看都无法看懂一样。事实也的确如此。
“好吧。”小楼闻言想回去了,走到一半又扭身回来告诉她,“小彤彤,秦姐跟我讲说下午的决策应该不会直播了,你要等,还不如晚上看新闻联播。”
真的?
那她这一个下午的走神和心不在焉就白费了,林亦彤纤眉绞着,不一会领悟过来,看着她:“你们是故意的吧?不提前告诉我。”
小楼无辜摊手:“有人想看林医师等得肝肠寸断的样子啊,真是奇怪的癖好。”
正经的救死扶伤的地方,居然有一群这么爱看热闹的同事,林亦彤无奈,抬起手腕看看表,眉心才舒展开来,好歹下午已经过去了,她可以下班,然后亲口问他。
“林医师,icu3o2病房的东西收拾好了,怎么拿走?”有人探头出来在走廊最尽头喊。
看看,又是一个看热闹的。明知道3o2病房是霍斯然的病房,故意逗她是么?
“他会回来自己拿。”她不经逗,直白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转身走进了办公室。
霍斯然是不会允许她独自做这种该男人做的事的。
………………
到下班时,果然大雨滂沱。
林亦彤去住院部办了出院手续出来,从口袋摸出一张霍斯然走前留下来的卡,递过去。
“密码。”住院部小李拿密码器过来给她。
密码?
林亦彤懵了一下,他走前忘记问他了,他怎么也不交代?
纤指覆上去,按了自己的生日。
密码正确。
半弯出院结算证明,她转身,却猛然撞进了一个湿漉漉的怀抱,后面排队的人很多,但她下意识地觉得那不是排在她后面的人,退开一步一看,果然是霍斯然。
“你没有撑伞吗?”林亦彤纤眉微蹙。
“有。”霍斯然简短地回答,不过是下车的时候稍微淋了一点。
“这是卡和收据。”她把东西塞进了他的口袋,“拿好。”
她纤细的身影在跟前晃,晃得霍斯然心神一阵乱,轻轻扣紧她的后脑,问:“回家?”
她一怔。
接着轻轻退出来一些,很正经地看着他,说:“房产是我的,你是说,回我家?”
霍斯然明显忘了这茬。
一时之间他的大男人气概被削弱得半点都不剩,掌心覆上她的脸,缓缓抚摸:“彤彤……”
他以为他们之间已不分你我了。
她清亮的水眸却眨啊眨的,故意就等他说出那句话。
霍斯然凝了她半晌,低低笃定地说道:“回家。我们还有话要说。”
——他没忘了今天的约定。
他妈的**
军用车驶过医院的大门。
前方有看不见的坑,车轮陷进去又出来,溅起了满地的水。
陪同而来的有两个军官模样的人,一个司机一个坐在副驾驶座,还跟霍斯然边走边商量着事,甚至递过一份名单给他,让他看。林亦彤坐在旁边,听不懂,只好枕着他的肩膀,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手一直轻轻掐着他的左臂,看恢复得怎么样。
而这时的医院门外——
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在伞下看着报纸,棕色厉眸从帽子和竖起的高领之间抬起,定到那辆军用车上,泥水溅了他一身,他也一动不动,目光只盯着车里那个男人和女人,眼神犀利如刀地目送他们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