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血腥尘土飞扬的身后,那被胸口四肢打中四枪的男人勉强睁开眼,被打穿的肺部正在急剧缺氧中挣扎,眼里的血腥和恨意却还没褪去,他沾血的手摸到了那把被霍斯然丢下的枪,颤颤巍巍地抬起——
林肯车咕嘟咕嘟冒着泡往下沉,一直到彻底淹没头顶,那风驰电掣般的男人已快冲到河边……他攒了浑身的力气颤抖着扣下了扳机。
“砰——!”得一声巨大的枪响,霍斯然跳下水的瞬间,水面上霎时绽开了一朵朵艳丽的血花……
痛……
激痛顺着骨骼肌理钻入骨髓,剧痛那么熟悉地席卷了半个右边后背,只不过因为冲动的水彻骨冰凉,才缓和了那股剧痛…轹…
霍斯然划开冰冷到要将人冻僵的水流,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的右手捞住了正在下沉的黑色林肯车,越往下水压越大,他奋力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将困在里面的两个大人先拉出来,幸好有一个看起来是会游泳的,憋着气哪怕满眸惊慌也知道拽了一个老师和一个孩子往上走……
霍斯然死死扒住车门,身子挤进去,在浑浊不清的冰水中寻找着小鹿鹿她们的身影……
殊不知,幸好刚刚那人的一枪将车窗后玻璃打碎了,孩子的身体又软又小,小鹿鹿从座位间挤出来,长手长脚地本来容易从水面上游出去,但她记得弟弟,那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小男孩吸饱了水变得鼓鼓的,在水中苦苦挣扎,拽到小鹿鹿的腿时,拼命抓着就不放了…艮…
小鹿鹿俯下身子拼命地想将他也从车后座拽出来,却被他鼓鼓的外套卡住了……
霍斯然身上已经不知道缠了几个人,饶是他力气再大也顶多拖几个人上岸,可哪怕浮出水面,那些求生心切的人也不肯松开他,死死拽着他抱着他,呛着水嚎啕大哭……
孩子……
他还要救孩子……
伤口一从水里出来被空气刺到就火辣辣的痛,活动越剧烈,弹头就越往肉里面钻……于是他死死地掐住那些人的手,哪怕掰断她们的指甲也把她们扯开,朝岸边狠狠一推,再吸一口气,一个猛子迅地扎下去,往越坠越深的那辆车里凑去……
如果独留她们在水面扑腾还能撑一会,剩下的人还等着他去救……
他找了……
很快里里外外的人便都6续浮了上去,有些在水面挣扎……可车里此刻空空荡荡,除了汹涌的河下水流外只有空空的还在下坠的车……
鹿鹿呢?涛涛呢?
他蓦地想起那人说鹿鹿她们在最里面,一个翻身到车后门那里看,破碎的玻璃将他的手也割裂了几下,鲜血溢出,那里却依旧空无一人……
头顶,传来了盘旋的螺旋桨声,在水面之上越靠越近,是寒峰她们的后援部队来了。
霍斯然已经心急如焚,知道小孩子的换气时间没有那么长,耽误了这两三分钟人就没有命了,他拼命地拨开水流,攒着最后一口气在水里拼命地罩,猛然眼睛一瞪,看到了不远处的水下,两个小小的孩子纠缠在一起,小鹿鹿力气不够大,想把弟弟从脚上抱下来以便能带着他一起游上去,可他的手,她掰不开……人的求生意念太强了,抓住浮木就不肯松,逐渐她力气也没有了,氧气严重不足,她涨成青紫色的脸开始恍惚,逐渐闭上眼睛往后仰去……
霍斯然冲了过去……
“长……”寒峰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直接顶着螺旋桨的巨大风势压低身子过去找,拼命大喊,“长!!”
螺旋桨的气流将水面都划开一道道涟漪,底下惊叫声哭泣声充斥着耳朵,却怎么都看不见去底下救人的霍斯然,寒峰只看到一抹血色在平静的水面上荡开,越来越浓,终于……猛然哗啦的一声响,有人头冒出了水面,笔挺的墨色袖口浮现出来,手里死死地抱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在自己胸口,寒峰大叫了一声“长”,噗通一声跳下去接他了……
哗啦哗啦的几声后,几个人纷纷上了岸,满岸都是被枪杀后sas特种战队战士的尸体,老师孩子们劫后余生哭得撕心裂肺的,还有几个因为进进水严重正在施救,而应该,最严重的,是他手里的这两个。
小鹿鹿“噗”得一口水吐出来,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有温热的大掌拍着她的背,她迷蒙中睁开眼定睛一看,霍斯然在面前,顿时坚强崩塌,“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搂住了霍斯然的脖子。随即是一旁更响亮的一记哭声。
霍斯然从未觉得,这世间有哪两声啼哭,能让他如此震撼感动,仿佛倏然之间,觉得他们没事,就拥有了全世界一般。
这是孩子的魔力吗?
这就是延续血脉与生命的魔力?
“长,你有没有事?老宅那边的人我们全都抓住了,大部分枪杀,剩下一小部分等着收网集合后处理,还有,我派了一队人,去追着林亦彤那边,她们没走大路,反而朝着那条小土路过去了,那里车不好行进,也不知具体通往哪里里……”寒峰急急地跟他汇报着。
霍斯然把两个湿漉漉的小脑袋扣在自己胸前,紧紧地。
许久,好半晌才出嘶哑如沙砾般的声音:“好……”
“你带孩子们先回去,不要留在军区直接送去医院,看哪个还有毛病,立马救治不要留下任何后遗症……”他俯在两个孩子脸上各亲了一口,对他们哑声温柔说道,“跟着叔叔们去医院,知道吗?我去找妈妈回来。”
小鹿鹿本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但听见这个,抱着他的手臂才松了,一抽一抽地想起还在那栋宅子窗口里的妈妈。
寒峰一惊:“长,你还要去?”
——交给他们不行吗?
霍斯然站起身子,脸色冷峻苍白,不知是被水泡白的还是怎样:“我刚刚跟她们通过话,她不是一个人逃出来的,还有云裳在她身边。”
云裳??
寒峰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想起那个女人曾经的恶劣手段,知道了林亦彤现在有多危险。
那简直是埋在她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
“你们先走。”
“长……”
“有昨晚埋伏的行动小组在,我不担心。”他冷冷地兀自说完这一句,径自往自己的越野车处走去。他从不怀疑自己战士的作战能力,他唯一担心的是云裳,他给过的威胁从来都不是闹着玩,如果她敢试,那他也该赶着过去,兑现那个威胁的承诺才是。
枪口淌出的血被水冲干净了,于是寒峰看不出他的背影到底有哪里不对,但——
他的心总狠狠揪着,因为霍斯然的脸色,委实已经很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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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这里,林亦彤你傻的吗,我叫你开这里!”车里,云裳不老实地一直过去抢方向盘,想变道。
“你最好给我坐好!!”林亦彤已经用风衣的腰带将手腕死死绑住,以免失血严重,另一手握着枪抵在方向盘上控制着,却还是避免不了那一阵阵失血眩晕的袭来。她开得很快,很稳,f国的人却依旧后面紧追不舍。
云裳被这样的她吓懵了,捂着剧痛的伤口连动都不敢动。
“这就是你的爱,林亦彤?你要她过来救你,救那两个跟他毫无血缘的孩子?他丧命了呢!!”她只能声嘶力竭地叫喊。
“你还要计较他是否会丧命吗?”那纤小的人儿脸色惨白如纸,却死死撑着,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去,她得撑着,撑够霍斯然去救孩子的时间,“你骗我出来时候,绑架孩子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他会因此丧命?是你先跟魔鬼做交易,却搞砸一切,云裳,不要以为我林亦彤没有脾气,我失去过他一次,这次你要再敢让我失去,我一样死都不会放过你!!!”
云裳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不知是痛的,还是嫉恨的!
她清楚记得霍斯然刚刚在电.话里怎么威胁她,若她敢动林亦彤一根汗毛,他就会把她千刀万剐,还在她亲生母亲面前……
那时的痛,痛入骨髓、心脏,连骨血都险些被冻僵……
林亦彤……你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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