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突兀的疑问,白惜棠默默看他几乎吻上她的唇,往后退开一步,慌乱的神色隐在夜色中,犹存的凉意让她几乎下意识的回答,“我怎么想王爷您,又有什么关系?”
在白惜棠的世界里,舒子圣从来就是猜不透,也不想去猜的存在。以至于他突然问她,他于她心里的位置,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又何来回答?
况且他从来就没有将她当作人来看过,她说到底也不过恒王脚下的一条狗罢了。
思及此,倒没什么值得思虑的。
出口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白惜棠看他如风似水的眸似乎能结上一层薄冰,便知晓此刻他是真怒了。
“你的心思,对于本王,难道从来都充满恶意?”舒子圣兀的道。
他一步步逼近白惜棠,她退后,他就上前,直到白惜棠无路可退,像只可怜的小兽,靠在墙上,一脸的慌乱与惊恐。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质问与怒气,白惜棠固执的牛扭头,视线落在远处幽暗的火光上,一字一句道:“恒王大人若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骤然,周身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寂静的秋夜寒风萧瑟,月儿的冷光散落,几分凄清,几分荒凉。偌大的旷地之上,空无一人,唯有一双人影。
她不知晓此刻的舒子圣是怎样的表情,只觉自己被他捉住的手腕似要断裂,但她咬牙不发出声,便听得他冷笑一声,“白惜辉,是本王看错你了?”
只一句,浑身的血液刹那凝固。
白惜棠靠在墙上,额角的碎发被风吹乱,蒙着面,辨别不清面容,不过她的嗓音很低,几乎要融进黑暗里,“何来看错一说?”
就连他自己从一开始,不也只把她当作棋子么?现下这番质问,又是何意?
她自嘲的勾了勾唇,“自始至终,我便是这般,不变,不改,恒王大人应该很清楚。”
“是吗?”
狂风大作,将他轻飘飘的话语卷入无边的黑暗,那么淡然,却又压得人要断了脊梁骨。
舒子圣低头,如风似水的眸紧紧扣在她的侧颜,缓缓道:“那本王也告诉你一个事实,就算你入了军营,也无法达到你的目的!”
他知晓?
白惜棠蓦然抬眸,四目相对,那双黑沉沉的眼幽幽看着她,她看着那双眸眼中的自己,认真道:“未必。”
一个高傲自信,一个不肯服输。
舒子圣突然笑了,恍若初见那夜,透着阴戾与冷傲,“很好!”
他低头仔仔细细将她的眼摄住,“本王倒要看看,凭你一己之力,怎么将这案子翻出朵花来?最好立刻抓住别人的小辫子,否则别白搭了性命!”
言罢,金丝边袖袍微扬,他放开她,专属于恒王府的玉佩躺在他的掌心。
这块玉佩物归原主,也意味着从此刻开始,她不再受恒王庇护,真真正正凭借自己继续过完为时不多的军营生活。
白惜棠倔强的看着他,亦昂头,“这就不必恒王大人操心了。”
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也有自己的尊严。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能让她上站场成为可能的机会!
夜深露重,凉意刺骨。
此一别,舒子圣立在冷风中看那细瘦却笔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一名身着粉纱的男子,娘里娘气的咋呼道:“爷,您怎么能不管狗爹哩?那些臭男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若没了您的庇佑,狗爹指不定……指不定给人当女子使……”
话未完,刀般锋利的眼神扫射而来。
礼闪了舌头,即刻闭嘴,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主子。他不懂,爷分明是好心提醒狗爹来的,怎么又闹成这个样子?难道他们家爷,玩腻了?
一双眼看舒子圣一下,再看一下。他那幽怨的小表情瞧着自家爷跟看负心汉没甚两样。可上嘴砸吧砸吧,却敢想不敢言,只能憋成个晒干的丝瓜脸。
风愈大,卷起军旗猎猎作响。
消瘦的身影已经消失,二人立在角落,仍旧没有走的意思。
半晌,舒子圣负手,翻飞的衣袍与空中的军旗相互辉映,他眸中倒映繁星璀璨,如北极之巅的冰雪,剔透而又深不可测,低沉道:“如此,未必不是好事。”
——
白惜棠回到军营时,四人皆睡熟了。
路过戴升,她眉头微皱,几番思虑在心间,无解,终只能歇下。
这一夜,她都睡得不安稳,零零碎碎的片段在脑海中浮现,却拼凑不成完整的画面。但终究是疲惫了,混混沌沌似睡非睡,白惜棠再睁开眼时,旁边空荡荡的没有人。
此时隔床的甲、乙、丙正在穿衣,她慵懒的坐起身,不待开口,甲便道:“伍长回家了。”
“回家?”白惜棠不解。
“亏你跟伍长情深似海的,还不晓得吧?”乙接过话头,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旁人,方小声道:“昨夜戴大人死了,就死在妓馆里。这不,他得回去守孝。”
“守孝?戴大人不是他远房舅舅么?哪里轮得到他?”
“你不懂了吧?就算是远房的,也还有血缘关系在。伍长这美滋滋的生活,少不了戴大人的提点,如今戴大人死了,他不去能成?”
“哦。”
白惜棠点点头,坐起身,又看一眼空空的床,没有再说什么。
正下床收拾,一个大汉突然从外面走进来。
他环视屋内四人一圈,目光最后落在白惜棠身上,张口就骂道:“时辰已过,你们这些懒犊子还在营房里作甚?!还不快给老子滚去干活儿?”
白惜棠入营二十来日,还未曾干过活,加之有戴升照拂,也没得被哪个这般谩骂,不解之余心中不大畅快。
但思及昨夜舒子圣所言,想来也与他真正丢她不管有关,于是又觉着好笑。
那厮明明把她当棋子送进来,却处处替她打点,难道还真对她好不成?
此想法一出,她嘲讽的勾唇,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滋味儿她尝过,却不会再尝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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