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斗室里伸手不见五指,连想起身不碰头、转身不磨肩都难,二人四臂不住推移腾挪、互相对殴。
马走日不愧是号称“扁鹊堂”第一高手的存在,出招极其精繁刁钻,比之那位“修罗狱”的蒙面怪客也不遑多让,全力施为之下竟似有千百条手臂一般,简直莫可匹敌。
丁保幸亏有之前跟蒙面怪客厮斗的经验,要不然在没有充分空间给他闪转腾挪进行移动的情况下,准保一上来就要吃亏。
总算有了之前的这些生死经验支撑,再加上“劲草”绝技,算是勉强抵住了最开始的狂风暴雨,心中顿时大定,继而再无旁骛,当做一场极难得的实战演习,开始专心酣斗起来……
原本是马走日压倒性地掌握优势,渐渐丁保凭借度和反应,开始有来有往。
斗得越久,丁保对“碧霞神功”古怪三十六式的体会越多,领悟也越加透彻,顿觉其中处处妙着,势中有势、招里藏招,这不仅是一套高明的导引吐纳内功,还是一套极其纷繁精妙的擒拿之法。
马走日的错愕却远在他之上。
原本以为自己毒无力,身体苦痛难忍,索性纯以招数取胜这位不守清规、出言无状的小贼道士,结果越打却越是心惊。
这小道士现下所使,分明是一路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的绝世擒拿绝学!
以致于二人拆解到后来,只见丁保双肘微黏,两臂交错,十指如捧青花……明明动作极小,然则无论自己如何出手、如何取巧横进,却都不脱这小道士交叠如电的臂间。
实际上。若非丁保对这路手法尚未纯熟,不时打着打着忽露迷惑、再打片刻才又恍然大悟,一脸心痒难搔、喜不自胜的模样。恐怕早已压制住马走日赖以成名的擒拿攻势了。
马走日被激起了好胜心,咬着一口烟硝火气:“日他姥姥的。老夫马走日若被一名轻浮小贼道士所败,还配做什么‘听风’族君?还敢称作是以小擒拿称雄扁鹊堂的第一高手?!岂不是要被姬华的小子耻笑惨了!”
一念及此,顿时不再压制内力,指掌运劲,嗤嗤有声。
丁保还未会意,体内新得的“碧霞真气”先感应杀机,自行动,他在不知不觉间便以道门化劲拆解。
马走日强横无匹的指劲接连被卸开。纵横迸射,四壁石屑粉飞。
丁保虽无意识下自卸开了指劲,但那厢马走日打出了真火,一运真气十指如铁,硬碰硬也十分难当,不自觉地加紧催自己和狐狸姐姐到目前都搞不通透的“碧霞真气”,想将马走日震开。
二人都在无意识之间加强劲力,想要一举压倒对方,蓦地马走日一阵哆嗦,忽然矮着头向前扑倒。仿佛中风瘫痪,浑身抽搐。
丁保格开他的双臂,才现马走日竟自软绵绵地活像一滩烂泥。一股逼人的霸道劲力却由相接处透了过来,激荡得他全身麻,还未反应过来,马走日已一头撞上他胸口要穴,并出痛苦呻吟。
随着被撞,丁保顿觉眼前一白,痛苦无比,似要被对方体内那股子霸道至极的劲道鼓爆躯体,炸成灰烬。偏偏又叫喊不出,全身涌汗如浆。
便在此时。体内的“碧霞真气”像是被小兽惹怒了的睡虎,咆哮而出。虽不甚大,却是昂扬山林,扑上去就是一通撕咬,将马走日体内传来的那股子“元君霸劲”像是盘中美餐一般轻而易举地吞噬殆尽。
不仅如此,继而还像是现了世间最大的美味一般,顺着二人相接处,自马走日头顶“百汇”一涌而入,犹如饿虎入羊群,疯狂追袭吞噬着他体内那些已经跟“继嗣妙丸”毒性裹缠纠葛在一起互相促进、互相影响的“元君霸劲”……
……
堂内,“姬小月”的话让大家深思,而她前后迥然相反的表现,也让所有人有些不知所措。
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
河族君深深望了“姬小月”一眼,出言道:“罗堂主,小月说得有理,妙丸没了,须先将老神君救出石室,再图治疗。”
罗玉凤叹道:“霞客,把族刀给我。”
刚毅青年李霞客解下身上所配的“写影”一族的族刀,双手捧过。
众人来到内堂,罗玉凤握刀在手,劲贯族刀,“铿”地一声巨响,通往密室前的青石砖墙削落,砸出一片耀眼刺目的亮红火星。
这把弯刀“月影”乃削铁如泥的宗族圣器,刀刃过处,墙上滑落一片巴掌大小、厚约半寸的青石片来,切口平滑齐整,竟如锉刀研磨一般。
孙族君捡起狭长的断片检视,又小心察看了墙上的缺损,不禁摇头。
“怎么?”
罗玉凤也觉不对:“到底还是太勉强了么?”
孙族君摇头:“是形状不合适。以‘月影’弯刀之锋锐,砍破砖墙只是时间问题,但这墙造得异常结实,无法使之自行崩塌,得硬生生砍出一个能伸手拉人、容肩膀通过的洞穴出来。咱们轮流为之,起码也要一个多时辰,而且刀身过于细长,砍斩石墙委实有些冒险。唉,可惜啊,‘月影’不是一柄巨型锥凿……”
罗玉凤叹了口气,持刀道:“如今也顾不得这些了,我先来好了。少时若有不支,再请孙族君接手。”
孙族君道:“堂内还有数名堪称一流的刀客,使刀的功夫是极好的,内力也算浑厚,可唤来相助。”
罗玉凤摇头:“马老族君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今天受的教训还不够么?”
说完便运使内功,出刀如雨,接连削落石片,半个时辰后才由孙族君接手。
孙族君外功甚佳,但内力比之罗玉凤逊色不少,只支持了一刻,再换黄衣女子河族君。
三人中,黄衣女子河族君年纪最小,但内力反倒最为深湛。
她“切脉”一族本就以内力见长,自幼修习内家真气,把练武当作读书、写字一般的案头工夫来看待,心志之专、用功之勤,居然被她练出了一身绵密柔韧的深湛内力,连族中一干早生数十年的宿老俱都瞠乎其后,远远不及。
她虽内向文静,却善解人意,十分懂事,有主若此,谁不怜惜?
与其说“切脉”一族的族人将这位双亲早逝的聪慧少主当成了天仙化人,倒不如说是全族所共同抚养的小女儿。
在赞叹她天资过人,又有毅力肯下功夫之余,谁都不忍心再督促她舞刀弄枪,锻炼生死搏命的技艺。
久而久之,居然养出了这么一个内力极高,却偏偏满腹诗书、文质彬彬,一点也不能真打实拼的怪胎族君来。
因此,河族君虽有长力,却连刀也拿不好,双手握着乱砍一阵,直削落满地石层粉灰。
罗玉凤勉强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河族君忙活得香汗淋漓,却丝毫不显疲累,仍是一般的手忙脚乱,心想,“月影”虽是神兵,由不通刀法的人来使,难保不损刀刃。
一念及此,再也按捺不住,轻声道:“河族君,你先歇会儿罢!我来。”
上前接过弯刀,抚着河族君纤薄细滑的背部以示嘉勉。
河族君如何不知自己狼狈?红着小脸一抹额汗,细声道:“罗堂主,是……是我没用。”
罗玉凤笑道:“怎么会?以你的内力修为,我在你这年纪时拍马也赶不上哩!”
抚着刀痕错落的石墙,屈指轻叩几下,眯眼道:“快了,厚度只剩三分不到。再砍薄一寸,便能以掌力震开。”
听到能以蛮力处理,河族君红着脸小声道:“那……少时让我试试好了。”
罗玉凤微笑不语,运劲砍出,“铿”地一声火星四溅,刀刃竟没入墙中。
正自欣喜,忽听石墙之内传出一声惊天狂吼,震得梁顶粉尘簌落,似连地面都在动摇。
罗玉凤猝不及防,几乎被音波震伤,拔刀点足飞退,运劲护住心脉,骇然想:“这……这是怎么回事?谁有这等功力?”
先前那名贴身健妇被震得单膝跪地,抱头捣耳,喘息道:“这不……不像是马老族君的声音,难道……是小道士?”
澹台王图听得是丁保的喊声,心下焦急,再顾不上隐藏功夫,窜起一脚“嗵”地一声狠狠踢在石墙最薄处,轰隆一响,被砍至寸余厚薄的石墙爆碎开来,紧接着,一条人影飞跃而出,高髻道袍,神情苦楚,看表情活像是正自憋着一大泡尿,正是刚刚将马走日体内“元君霸劲”和“继嗣妙丸”余毒吞噬殆尽的丁保!
变生肘腋,罗玉凤一时难分敌我,却不能任他扬长而去,刀收臂后,“呼”的一掌击出,攻向丁保的背心。
河族君也惊叫一声,不假思索,体内没处使的无形劲气运至双掌,很直接地应手而出。
两人一前一后,双掌齐至,几乎在同一时间击向丁保,谁知却偏偏打空。关键时刻,丁保被澹台王图一拉,躲过二人仓促合击。
“住……住手。”
就在这时,石穴内传来马老族君的呼唤之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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