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锦绣这些话搁到半年前说出口,大奶奶杨氏必会将头摇成拨浪鼓,只说大房从不参与后宅这些乱七八糟的,单只是一个致雅堂便足以令她退避三舍还唯恐不及。
可现如今那致雅堂已经成了摆设了,再也无法成为压在她杨氏头上的那座大山;这一切又仿佛得来全不费工夫,根本没用她杨氏动过一根手指头。
若这之后她还是只管享福、继续靠着三房这个大树躲清静,不管这家里乱成什么样儿也不打算伸手相帮,张口便将锦姐儿堵回去,她杨氏又成了什么人了?
只是杨氏也有些顾忌,顾忌于她明明关着大房的门守寡守了这么些年,如今却突然跳出来插手家事了,哪怕这仅仅是就事论事,等这仙公教的事情告一段落她便收手,这话非但好说不好听,也容易叫人多想。
好在她也听懂了锦绣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孩子并不是强求她出山帮忙,而是只求她在背后指点一二,这孩子真是个聪明的。
她就在沉吟了片刻后轻笑道,既是我们家得着消息得的早,总也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将那些该清理的都清理了。
“只可惜在这事儿上你母亲和四婶都受不得累,我和你二伯母又不好明里插手。”
“我看不如从明儿起……你和莲姐儿便借口给你四婶分忧,替她管管中馈?”
“左右你们姐妹俩也都到年纪了,哪怕家中无事,也是到时候学学这个了,不用怕谁胡思乱想。”
“而这中间若是有些什么为难招展的,你便尽管差人来问我,大伯母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实杨氏本也是信不过莲姐儿的,毕竟虽说莲姐儿最近换了副懂事做派,却是再懂事也不会来大房如何,杨氏丝毫不知情。
她如此提议自然也是为了锦绣着想,至少有莲姐儿跟在身边一起学中馈,也算给锦绣打个掩护。
等她瞧见锦绣连连笑着点头道大伯母这个主意好,她也不忘悄声叮嘱道,该瞒着莲姐儿的也别忘瞒着:“……这孩子和蒋府一向亲近。”
“另外我们自己这房头儿也是有些年月没清扫过了,看来也是时候彻底整治整治了,另有你大姐姐的夫家,我回头儿也会差人给她传个话儿。”
要知道自打蒋氏瘫在了病榻之上,杨氏就一直巴不得赶紧清理清理大房的下人呢。
只可惜蒋氏病的时候实在不巧,哪有大户人家在腊月正月里、最缺人手的时候清理门户的道理?
锦绣闻言难免大松了一口气——她本来还发愁是该由她悄悄朝着大房伸手,还是提醒大伯母自己清理呢。
谁知也不等她将意思说得太明,她大伯母竟然主动说出要亲自清理大房,还不忘给她大堂姐递个消息,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只是锦绣既然这么想了,再由此联想到二房,她又不由得有些发愁起来,发愁于她那位二伯母非但不如大伯母精明,还颇有些优柔寡断。
那若是等她待会儿去了二房,她又该怎么跟二伯母开口?
论说她倒不是不能悄悄帮二房办了这事儿,只要先将二伯母蒙在鼓里,也免得二伯母提前知道了消息,便替这个说情、替那个保证,再横生枝节,一切便轻松得很。
单只说她方才示意甘松悄悄跟着二房那个婆子出去了,只要发现那婆子有蹊跷,甘松也自会动手捉人,这等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等她事后再去跟二伯母讲,万一又惹得二伯母不是伤心便是失望的,甚至在心里埋怨她误伤好人,这又该如何是好?
难不成她还能叫人拿了二房的人,却不论事先事后都不吭声?只叫二房不知什么缘故丢了下人,再将二伯母吓个够呛?
好在此前既是有那个二房的婆子鬼鬼祟祟出门在先,又被锦绣撞了个正着,她便也趁机跟她大伯母提了一句,说是她来前正巧碰上二房差了人去接洪哥儿。
“我知道大伯母您和二伯母一向将下人管束得极严,论起来就算那仙公教无孔不入,等闲也不会混进大房和二房来。”
“如今说是趁机做一番清理,也不过是正好趁势将蒋氏以前暗里安插进来的人手打发了,也好彻底清静清静。”
“可是那个婆子……难不成二伯母一向教导下人青天白日里也贴着墙根儿走路?”
这话顿时又惹得杨氏皱起了眉头。
话说她和二房齐氏过去再如何严加管束下人,也不过是图得少些麻烦罢了。
只要自家房头儿清净了,不论是主子还是下人全都不出去惹事,哪怕蒋氏再刁钻,她也不能将大房二房如何。
可大房和二房又哪有教过人如此做派,白天出门也要鬼鬼祟祟、没事儿也显得蹊跷的?
她杨氏与二房齐氏可都是大家子出身,怎么可能因为守寡多年便将下人教的仿若过街老鼠啊!
再说二房的洪哥儿最近的身体也不弱啊,上个月还与涛哥儿一起学起了五禽戏,日渐一日的硬朗起来了呢。
怎么今儿却突然从学堂传回话儿来,说是在学堂里就不好了,还得家里立刻套车去接人的,她这里却没听说一点点消息?
“你说那婆子是不是长得五短身材,右边腮上有个黄豆大小的黑痣?”杨氏一边暗叫不好,一边慌忙问道。
二房的齐氏虽说为人黏糊了一些,挑起下人来却也都按着齐氏自己的喜好来的,齐氏既不喜张扬又不喜嘴快、性子毛糙,那些下人也便还都算老实。
因此上杨氏算来算去,也唯有这么一个婆子是两年前进来的,当时还是为了给洪哥儿挑玩伴小厮,顺手选了这么一个管着小厮们的管事妈妈,只怕太软和的性子管不了一群半大小子。
锦绣连忙点头道,正是大伯母说得这么一个人,不但腮帮子上长了个痣,那黑痣上还长了几根毛:“大伯母是不是也觉得这婆子不大对路?”
杨氏本还有些侥幸,侥幸于万一锦绣遇上的不是这个婆子,也许就是她将事情想得太坏了。
可如今再听得锦绣说到遇上的正是那佟妈妈,再想起哪怕洪哥儿犯个寻常的头疼脑热,齐氏都得来求她帮手,再不然也是来跟她哭诉,杨氏忽的就站了起来。
“这佟婆子定然不对头!洪哥儿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