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庭远默了默,明白张木匠不想与他明说,又念及自个儿是外人,也不便知晓张木匠家的事儿,便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道,“我想去瞧瞧张大叔,不知可否方便?”
张木匠点头道,“方便方便。老婆子,你带了司家兄弟去瞧瞧老大。”
“诶。”张木匠家的娘子应了一声,引着司庭远去了张木匠家大儿子的屋子。
这会儿,张木匠家的大儿媳正伺候了自家相公喝完药,红着眼替他擦着嘴。
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心里头也同样沮丧,但为了不让自个儿的媳妇越发担心,便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扯了抹虚弱的笑来,语气状似轻松地道,“娘子,莫哭了,我这腿过些时日就好了。”
“哪有你说得这般容易?镇上请来的大夫都说了,你这腿怕是……怕是日后都不中用了!你这一倒,今后可让我怎么办才好?”张木匠家的大儿媳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张木匠家的娘子引着司庭远进来,就听了她家大儿媳这般言语,立时就沉了脸,不顾司庭远在身旁,直接对着自家儿媳妇骂道,“胡说什么呢你?若是过不下去了,就给我滚回娘家去,我张家容不下你!”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一听婆婆这话,忙收了哭声,用袖子擦了擦泪,站起身来,唤了声,“娘,我没有……”
“是啊娘,您别生气,娘子也是担心我。”张木匠家的大儿子替自家娘子辩解道。
张木匠家的娘子白了自家大儿子一眼,冷着声道,“你就宠着你娘子吧!”
“还不快去哄哄娘!”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半撑着身子去推自家娘子。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忙走上前,挽着自家婆婆的手,轻声哄道,“娘,您可别与我一般见识,我也是瞧着相公这般模样,心里头着急,说话就没个把门儿的!”
张木匠家的娘子原本就不是个坏婆婆,对两个儿媳妇也跟自家闺女似的,被大儿媳这么一哄,就缓了脸色,但还是告诫了她一句,“今后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不爱听!”
“诶,娘。”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应了一声,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闷声不吭的司庭远,便笑着道,“哟,瞧我,丢脸都丢到司家兄弟面前了!”
司庭远淡淡地笑了笑,与她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婶子,我来瞧瞧张大叔。”
“诶,去吧。”张木匠家的大儿媳让开身子,让司庭远去瞧自家相公。
司庭远上前几步,在炕前站定,瞧了一眼张木匠家大儿子苍白的脸色,心下一沉,这怕是伤得颇重。定了定神,司庭远不动声色地对张木匠家的大儿子道,“张大叔,能否让我瞧瞧您的腿?”
张木匠家的大儿子怔了怔,没想到司庭远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一时没有缓过神来,反倒是张木匠家的大儿媳迟疑道,“司家兄弟,你是要做什么?”
司庭远笑道,“不瞒大娘、大叔和婶子,其实我略懂医术,想帮着瞧瞧张大叔的腿。”
“哦?真的?”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发出惊喜的声音,可随即又沉了下去,毕竟自家相公的腿就连镇上的大夫都没有法子,司庭远怎么会有法子呢?
许是已经认清了自己的腿无法痊愈的事实,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倒是没有像自家娘子那样沮丧,反而大方地掀开了盖在腿上的被子,笑道,“来,瞧瞧也无妨。”
司庭远含笑点头,小心翼翼地卷起张木匠家大儿子的裤腿,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又用手捏了捏,再敲了敲膝盖,见张木匠家的大儿子没有一丝反应,便心下了然地点了点头,替他放下了裤腿,再盖上了被子。
紧接着,司庭远让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将手伸出来,给他诊起了脉。
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和婆媳两人瞧着司庭远的一系列举动,早就是惊奇万分,没成想这司庭远还真是有两下子,而不是在糊弄他们!
良久,司庭远才收回了手,对三人道,“张大叔的腿伤颇为严重,可若是想要治好却并非没有可能。”
张木匠家的大儿子猛地坐直身子,满脸的不可置信,颤抖地问道,“司家兄弟,你……你说什么?”
司庭远将他扶着靠回身后叠得老高的被褥,笑道,“张大叔,您没有听错,您的腿能治!”
“太好了,太好了。娘,您听到没有?司家兄弟说,相公的腿能治!”张木匠家的大儿媳听了司庭远的话,顿时拉着自家婆婆喜极而泣。
张木匠家的娘子这会儿也激动万分,嚷嚷着让张木匠进屋,也来听听这好消息。
张木匠在院子里头听到自家娘子喊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快步进来就听了这话,顿时眼眶都红了。
家里头两个儿子,老二没有做木匠的天分,他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老大的身上,可谁知老大偏偏被打断了双腿,眼瞅着家里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就要失传了,却得了老大的腿能治好的消息,真真是像天上掉了馅饼下来似的激动人心。
司庭远瞧着四人如此激动,虽不忍心打击他们,但还是抿了抿唇,开口道,“只不过那治腿的法子却有些凶险,一个不慎,张大叔就得截肢保命。”
“截……截……截肢?”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哆哆嗦嗦地道。
“是,这是出了差错之后,唯一的补救办法。”司庭远点头道。
张木匠家的娘子听了司庭远的话,吓得面无血色,连连道,“那咱们不治了,不治了!留着这两条腿,日后兴许还能站起来。若是没了腿,那什么希望就没有了!”
张木匠家的大儿媳也是跟着自家婆婆一道,一个劲儿地摇着头。
司庭远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张木匠和张木匠家的大儿子做主。
张木匠沉吟片刻,问司庭远,“先说说,是怎样的治腿法子?”
司庭远道,“先将张大叔的腿骨完全折断,再重新接骨,随后用特质的药膏将他的双腿包裹,固定,一日换一次药,一共五日。五日后,再是三日换一次药,一共七七四十九日。因为法子残忍,又加上药膏里有味烈性的药,就怕张大叔挨不过。”
话音落下,屋子里头出奇的安静,好半晌,张木匠家的大儿子抬起头,朝司庭远瞧过来,沉声道,“我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