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间,调鼎坊的格局突然发生了改变。原本坐北朝南的大堂,突然向后延伸出一倍不止,中间被两道墙隔成厨房;大堂也被分为门脸朝南朝北的两间;原来大堂通向后厨的路被堵死,仅留下厨房和后院、南北两个大堂相通。
门脸朝南的大堂里由陶歆负责做菜,白裔一人肩负掌柜和跑堂;门脸朝北的大堂里由阿婉负责做菜,大春儿负责结账和跑堂。
“掌柜的,你确定这么做可行?”入夜之后,阿婉的一缕神魂潜在白裔的仙魄里,同他一道站在南北两个大堂仅通的、横跨池塘的木桥上。她隐隐有些担忧,这调鼎坊的食客人妖仙混杂的,白裔可怎么区分。
“急什么,你且留神看着吧!”白裔懒散的靠着木桥的围栏,等着第一波客人到来。
“这是?”第一位来到调鼎坊的是一位矮个儿老人,乃是方丈山所在的土地公。他捋着胡子在池塘对岸站定,乐呵呵的朝白裔说道:“黎明前,我就听见调鼎坊这边儿有轰隆隆的响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变故,挨到入夜再等不得,特地过来看看。原来调鼎坊重建啦?恭喜!恭喜!”
“呸,老狐狸!说那么好听,怎么不见他白日里来?等到晚上再来,黄花菜都凉了!说那么多不还是为了吃吗?!”阿婉眼波流转,在白裔的仙魄里啐骂一声。
“嗤他说句乖话不过面儿上好看,你我心知肚明实情真相,他又得不了什么实质的便宜,你何苦再费嘴皮子骂他。”白裔的神魂和阿婉无声低语。他对于这样心思灵窍敏锐的阿婉很是喜欢,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所以对她的话倒存了几分耐性。
“你且留神往下看!”白裔一番解释之后又叮嘱阿婉道。
土地公上到桥上,白裔拱手请他继续往前走。
阿婉惊讶的发现,土地公直直朝着南边拐去,对于朝北岔开的路,他连一眼都没分神去看。
“娇妹快来!就是这里啦!”一个略微嘶哑的女子声音在白裔身后急促响起。
那女子衣衫褴褛、破败不堪,头发枯黄,一缕缕无精打采的粘贴在额头上,看着像是逃难而来。她朝着身后招手,又一个女子随后赶来。
“琴卿姐姐?!”阿婉失口叫道。
那个被唤做娇妹的女子也是面黄肌瘦、风尘仆仆的模样。但即便她衣衫、妆容少有打理,依旧显示出不俗的容貌。那齐整的模样,俨然就是琴卿的翻版。
“掌柜的,她是不是琴卿姐姐?”阿婉急促的问白裔。
“人有相似,但神无相同。这应该是琴卿无疑。”白裔很确定的回答。
“公子,敢问这里可是调鼎坊?”年长的女子见白裔看着娇妹,忙不留痕迹的错身把她挡住,而后才小心问道。
“正是。”白裔猜她是出于保护妹妹着想,心中有些好笑。
“这里吃饭不要钱?”娇妹探出头来无所畏惧的好奇问道。
“不要钱!但收人的魂力。”白裔实言以告。
“只要不要钱随便你们要什么!”娇妹快嘴快舌的说道。
“也不能要你!”姐姐一把拽过娇妹,感激的朝白裔一笑,继续往桥的另一端走去。
阿婉和白裔看着她俩很快走过桥的岔口,朝北边大堂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阿婉很是疑惑。“他们为什么知道自己该去哪边大堂吃饭?”
“他们不知道,但是桥知道呀!”白裔颇为自豪的为阿婉解释道:“你别小看这座桥,这上边可是附着我的独门术法。神仙、妖怪、凡人他们都只能看到和他们身份相符的路,在他们眼前就只有一条路走。”
“原来是这样!”阿婉恍然大悟,她对白裔别出心裁的设计大为佩服。
“走吧!咱们两边儿都已上客了,又该开始忙碌啦!”白裔说着往南边大堂而去。
“琴卿的饭菜,你可以做的好些,但魂力是一定要收的!”末了,白裔还不忘叮嘱阿婉道。
“知道啦!”阿婉做一个鬼脸,而后给厨房里的自己传送心念。
厨房里的本体阿婉初听琴卿到来很是激动,但很快激动又变作紧张,她不知道历劫为人的琴卿喜欢吃什么,是不是还对甜点类的情有独钟。
娇妹同姐姐进到北边大堂的瞬间,阿婉就隔着厨房窗口的垂帘看见了她的容貌。阿婉没料到现在的她那么瘦、那么单薄,看着叫人很是心疼。
“两位姑娘想用些什么?”大春儿客气的迎上去,给她们安置了座位,又递过去菜单。
“随便上些什么顶饿的东西就成,最好还便宜。”娇妹的姐姐把手背到身后,生怕自己手上的泥垢污了光洁丝质的菜单。
“怎么办,陶哥哥?她们要吃顶饿的东西!你说什么食物最顶饿?”阿婉听到她们的对话,好一阵惶恐。她完全没预料到,才开始就遇到难题,这么笼统的吃食,她怎么做?只好扭转身子,向背后正在做菜的陶歆急急的请教。
“没听说过三里红薯二里瓜,馒头十五饼十八吗?”陶歆边水汆乌鱼蛋,边慢悠悠的回复她,“这最挡饿的东西当然非饼莫属啦!”
“饼?什么饼?怎么做?”阿婉觉得自己的脑袋就是一块铁板,完全调转不动。她望着陶歆可怜巴巴的问。
陶歆把头凑向厨房的垂帘处,看一眼娇妹和她姐姐,然后才安慰阿婉道:“放心!随便什么饼都可以!你没见她俩的形象吗?看这穿着打扮八成是逃荒而来,早饿坏了。你不用花费太大心思,就是随便拽块面烙熟了,她们也会觉得好吃的!”
阿婉心疼琴卿这世的生活,自然不肯随意糊弄于她。她见陶歆没有耐性回答她的问题,干脆回想起易牙魂魄里存储的食谱。
千层油酥饼、马蹄烧饼、鸡蛋煎饼、香葱手撕饼……一道道饼谱过去,阿婉却并不合意,因为她也曾挨过饥荒,所以更能理解她们此刻想结结实实吃顿饱饭的心情。她决定按照自己饥饿时的期待,去做一顿想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