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么……周泽也不知道,这本来就是信口胡诌骗小孩的话,至于纹身的过程疼不疼早就忘了。可那奶声奶气的嗓音,仿佛带着一股力量,狠狠击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艰难转过身面对着眼前的小不点,他牵了牵唇角,极力调动脸部的肌肉,试图呈现出微笑的效果,温和的与她视线齐平:“叔叔睡着了,所以不知道疼不疼。”
“哦。”沈依依有点茫然,肉呼呼的小手又落到他肌肉紧实的肩头,小心的戳了戳,很失望的说:“它没有羽毛怎么飞。”
周泽张着嘴彻底没词,并且刻意表现出来的,尚不能称之为温和的神情,也接近了崩溃的边沿。沈嘉柔从他蹲下时就发现,他有条腿和常人不太一样,眼看女儿就要把他问烦,当下顾不得害怕,一把将女儿抱起来。
金色的太阳光线,透过繁茂的树枝,斑斑驳驳落下。周泽仰着头望上去,依稀有种古怪的错觉,觉得沈嘉柔因为害怕而憋红脸的样子,好像还蛮动人。
下一瞬,他猛地站起来,步伐有些急的往其中一栋楼走去,嘴里不清不楚的骂了一句“操”。沈嘉柔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倒退几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战战兢兢地跟上去。
周泽开了门,不冷不热的指着一楼楼梯间旁的一间房,让她随便看,便掉头出去外面抽烟。他觉得自己简直有病,爱谁谁的恶作剧,他是发神经了才非要人家进来看看。
一根烟抽到一半,沈嘉柔抱着女儿退了出来,细声细气的问:“房租要怎么收,您准备租多少钱一个月。”
沈嘉柔的嗓音很轻,轻的仿佛风一吹就散了。周泽狠抽了一口烟,冷峻的容颜在青白的烟雾中,显得有些模糊。他本想说你看着给,转念又想,他特么的根本不缺这点租金,平白让个陌生女人住进来,算鸡毛事。
就在沈嘉柔以为,他会说出一个超出自己预期的数字时,周泽淡淡的开了口:“一月一交吧,这间房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收你200好了。”
说完,他安慰自己,他是看在那小不点的面上,才做的好人。
沈嘉柔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200块能租到房子,是件很开心的事。只是开心的情绪不过一瞬,转眼就消散的无影无踪。进门至今,这偌大的院子里,好像除了他,再无旁人。
胆战心惊的抱着女儿走出廊檐,她抬头看了看楼上的阳台,发现什么也看不到,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对……对不起,我不租了。”
周泽一听,顿时火了。他不就心血来潮想做个好人嘛,这女人还真是不识抬举。正欲爆粗,一抬眸便看到那个软软的小不点,似乎已经很困了,肉呼呼的小手不停揉着眼睛。
压下火气,他难掩不耐烦的说:“这院子平时没人住,你不租就算了。”
沈嘉柔垂着眼眸,艰难权衡一番,咬牙道:“那我先租三个月,今天可以搬过来吗。”
周泽一肚子邪火,又担心吓到小不点,只好别过脸,冷冷道:“搬吧。”
语毕,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解下其中的两把递过去:“来了自己开门,一把是大门的,一把是旁边那个小门的。”
沈嘉柔哆嗦着接过钥匙,见他黑着张脸,赶紧抱着女儿逃似的往大门跑。
铁门关闭的余音一点点散去,周泽烦躁的踱了两步,又摸出根烟点着,跟着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电话接通,他吐掉口中的烟雾,懒散笑开:“来一趟老宅,老子想你了。”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周泽挂了电话,行动有些不太自然的坐到廊下的躺椅上,闭眼假寐。算算,自从林悦找了个小男友,他好像也有个把星期没找她了,难怪一身火气。
正午的阳光晒的人晃眼,空气里到处都是炎热逼人的热气。沈嘉柔抱着女儿走出小巷,见她要睡,只好背到背上,兴冲冲的赶回青旅。
回到青旅的房间,正好小陆已经回来,让她帮忙将女儿抱到床上,沈嘉柔便开始收拾行李。其实她带的东西不多,林林总总装好,也就半个旅行袋。
当初从韩家逃出来,她什么都没带。娘家这边她也没有什么衣物,算上身上穿着的,她自己的拢共也就四套衣服,剩下的都是女儿的。
“嘉柔姐,你这是要回去还是?”小陆看她很着急的样子,又看看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沈依依,关心道:“你要是有难处就跟我说说,我身上还有点钱。”
“谢谢你小陆,不过真的不用了。”沈嘉柔头埋得低低的,眼眶有点发红,费力拉上旅行袋的拉链,尬尴解释:“我找到了房子住,接下来会努力找工作赚钱。”
“咳,这是好事啊。”小陆见她不接受,便不勉强了:“搬过去后,记得给依依找个好点的幼儿园,这孩子可萌可萌的了,我要是有个这样的女儿,不知得多美。”
沈嘉柔听了这话,胸口有点闷,鼻子也莫名发酸。
沉默片刻,她长长的吁出口气,又说了些感谢的话,拿出背带把还在熟睡的女儿背在胸前,拎着行李袋别过小陆匆匆下楼。
从青旅到她租房的小巷子,有一公里多点的路程,沈嘉柔到的时候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刻。打开大门边上的小门进去,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辆红色的宝马mini,就停在另外一栋楼的楼下。
沈嘉柔累的双腿直打颤,提着行李袋走到枣树下,靠着树干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院子里一共两栋楼紧挨着,中间有条伸缩缝。她租来的那间房,房门没锁,进去就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
本能的往后退了退,头顶的二楼依稀传来女人兴奋的轻哼,还有男人兴奋的低吼。沈嘉柔脊背微僵,慌忙提起地上的行李袋,不顾异味地冲进去。
房门闭合的动静传到楼上,周泽眯着眼,低声骂了一句“操”伸手把身下的女人拉起来,大手狠狠往她的臀部拍去:“你上来,累死老子了,操。”
林悦听话的骑上去,边扭动边媚声问道:“三哥,刚才是谁开了楼下的门。”
周泽眯起眼眸瞪她,没说话,显然很不高兴她在这种时候问不相干的事。
凛冽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吓得林悅背后不禁一凉,更加卖力的扭动起来,喊叫的声音也越来也放肆。完事后,周泽一把推开她,自顾去了洗手间。
林悦忍不住好奇,忍着酸疼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往下看。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刮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
难道是自己刚才太投入,听错了……她仔细看了一会,没发现楼下有人,一转身就见周泽阴沉着脸,站床的另一边,森冷的眸子如鹰一般锐利,摄得她脊背发凉。
“不该管的别管,这是老子的规矩。”周泽俯身拿起床头柜上的烟,抽出一支含到口中点着,舒服躺到床上:“穿上衣服滚吧,没事别找我。”
林悦木然的点点头,捡回自己的衣服,飞快穿上,跟着头都没梳就开门跑了出去。
来到楼下,她下意识的往声音发出的方向又看一眼,疑云满腹的去开了大门,上车掉头离开。
躲在房里不敢出声的沈嘉柔,听着大铁门吱呀关上的声音停下,才抖着手把门打开透气。房间里只有一扇窗,可惜正对着另外一户人家的山墙,从窗口灌进来的凉风都带着浓烈的霉味。
等了许久不见周泽下楼,沈嘉柔这才把房门虚掩着,解下还在睡的女儿,腰酸酸的抱在怀里。大概是这段时间太累,她坐了一会不知不觉打起盹来,直到女儿哭了才惊醒过来。
“怎么了?”疲惫的晃了晃脑袋,沈嘉柔低头看着怀里刚睡醒的女儿,没好气的说:“不是说过了不准哭的吗。”
沈依依抽抽噎噎,害怕的缩进她怀里:“妈妈我怕。”
“乖,不怕的,妈妈抱你去外面。”沈嘉柔咬了咬牙,抱着女儿开门出去。太阳已经落山,院子的光线也有些暗淡。她把女儿放下来,回头进了屋里拿来路上买的面包和水,味同嚼蜡的吃起来。
周泽一觉醒来,习惯性的走到窗边往下看,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一向冷硬无情的心,竟隐隐生出一丝怜悯。他活了三十几岁,还没见过胆子比沈嘉柔更小的女人,偏偏这个胆子比老鼠还小的女人,居然还带着个孩子出来讨生活。
转身去衣柜里拿来干净的衣服换上,他拿上车钥匙,嘴里叼着支烟,慢悠悠的下了楼。
“叔叔……”房门打开的瞬间,沈依依脆生生的软糯嗓音,顿时飘了过来。
周泽脚步一顿,脸上的线条忽然就柔和下来,有些费力的蹲下,朝她招了招手:“睡醒了?”
“嗯。”沈依依迈着小碎步跑过去,乌溜溜的眼珠子在他身上看了一圈,笑眯眯的说:“依依睡觉也会飞。”
“呃……”周泽觉得自己跟这个叫依依,还是一一的小不点,交流障碍似乎大的有点没边。斜眼朝沈嘉柔望过去,他不咸不淡的站起身,提都不提租金的事:“晚上把门锁好,谁来都不要开,另外这边的厨房你可以用,冰箱里有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