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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五章(1 / 1)

她还想起了童彤夹在短萧里的字条。

那时童彤不为人知的秘密。

童彤说,她穿越至长安的时候,失去了之前的记忆,直到前几日,她才全部想了起来。

长安是要毁的,她不知何故,只是那是她阿姐的命令,就算她不作,自会有人替她做,她只能尽量让更少的人受伤,这是她最对不起秀鸾的事情。

她又说了许多,点点滴滴,全是与未央一起做过的事情。

还有一直让她称奇的哪一壶碧螺春。

最后她说,对不起,未央,都是我的错。

至此,绝趣÷阁。

她看着那一字一句的时候,泪水落了个不停,却还是在看完之后将它烧成了灰烬,有些秘密,随童彤入土,却是再好不过。

只是她似乎忘记了字里行间她的端倪。

火光点点,未央步入黑夜之中。

只是她却没有看见,黎念泽自暗处出现,忍痛拾起了火堆里的字条,顾不得手上焦灼的疼痛,只是颤抖的手却仅仅地握住了那泛黄的字条。

神色异样。

一曲终了,未央凝视海面许久,这才往回走去。

白湛披了袄子在她的身上,未央侧身瞧着她,浅浅笑道,“你的怡红院毁了,你想怎么办?”

“只要人在,又愁什么呢?”白湛倒是无所谓,只是轻摇着手中的桃花扇,笑得一脸戏谑。身后是一群陌生的女子,三儿虽然去了,却很快有别的女子跟了上来。

他的身边,总是不愁女人的。

未央忽然觉得有些忧伤,却只是撇下了白湛离开了。

白湛微微眯起了眸子,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始终还是欲言又止,只是立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去了。

回了扬州的马车已经备好,未央上了马车,秀鸾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看着未央,哽咽着说道,“童彤如何了?”

“她很好,风不大,浪也不大。”未央似乎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手心里是粘连了的短萧,却掩饰不了那一道狭长的伤痕,未央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童彤,我们走吧。”

秀鸾是在这时候紧紧地抱住了未央的,就像是害怕失去了她一般,声音里带着令人心碎的哭腔,“未央,我不恨她,我真的一点也不恨童彤。”

未央轻轻地拍着秀鸾的背,轻轻地说道,“我知道的,我都明白。”

“我真想她回来,是那个女人,是她杀了童彤!”秀鸾似乎想起了什么,在那一片昏黄里,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如寒冰一般的神情,刺痛了她的眼眸,“我看见了,都是她害的!”

未央忽然想起了童彤在信中所说,只是一切都已经过去,童彤不想他们计较的,自己又何必追究?她却只能紧紧地握着秀鸾的手,点头,“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回扬州,再不管这里的恩怨,可好?”

她看着秀鸾的眼睛里是深深的哀痛,就像是她那时望着沈疏一般,那一刻,未央五味具杂。

秀鸾却低着脑袋,看不清她的面容,未央只感觉到她握着自己的手紧了些。

未央一愣。

“齐律是不是要当皇帝了?”是秀鸾冷漠的声音,再不复往昔。

未央神情僵住,却还是点了点头,“嗯。”

“未央,”秀鸾却在这时抬起了脑袋,眼里带着不同以往的决绝,“齐律谋权篡位,我不能让父皇的心血毁于一旦,这天下,是林家的天下,若是他成了皇帝,父皇在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

未央神情僵住,似乎有些犹豫,却还是闭上了眸子,说道,“你……你是想……”

“未央,帮我。”秀鸾的声音里带着恳求,“我不能让齐律独享我父皇的江山!”

“秀鸾……”未央似乎有些犹豫,却还是点了点头,她只是想起了皇上生前的话,还有她的承诺,她毕竟答应了皇上的,要陪伴秀鸾左右。

助她爬上权利的巅峰,再不受人欺侮。

这是她答应他的,未央无可奈何。

她只能找到了白湛,寻得一处住所,白湛自然欣然答应的,只是看着未央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若是能在这儿避世就好了”,白湛的眼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也就是那个时候,秀鸾对未央说的。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林浩然的阴谋,忘记了从哪一刻开始。

好像是那时她睡眼惺忪之间看见她最亲爱的皇兄在她母妃最爱的茶水里下毒吧,然后母妃当场暴毙,死在了父皇的怀里。

她还记得母妃说,“浩儿不是故意的,不能废了他的太子。”

最后一刻,她落下了泪来,却是选择了原谅。

所以皇上才会这般暴毙太子,仍凭着他在烟花巷柳流连忘返,也忽略了他一次又一次的目中无人。只是从那一刻起,秀鸾的心中生出了一丝丝的恨意来。

只是皇上告诉秀鸾,毫无心机的凤鸾公主,是最嚣张的,也是最安全的。

她听了她父皇的话,只能掩盖了自己的锋芒,变得嚣张跋扈,唯我独尊,而她看着林浩然的时候,那满是天真的笑眼却掩盖了心中满满的仇恨,就连林浩然都未发觉的,他只当她是毫无城府的皇妹。

那一次,秀鸾在太子府偶然听说了斗米大会之中的阴谋。

于是她代替了皇上,站在风口浪尖,她以为,林浩然或许会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不会这般决绝地对待自己,可是事实证明,她错了。

他就这般冷冷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了地狱的深渊,神情漠然。

也就是那一刻,秀鸾死心了,尔后,她便利用愈发变本加厉的无理取闹掩盖了自己的心机。

或许她才是真正的心机女吧,褪去了那般天真得如同孩童一般的相貌,只剩下心中的冰冷。

正如慕安所说,“不想笑的时候却还是硬挤出笑容来,你不累么?”

一语中的,只有慕安是懂自己的,就连皇上都以为秀鸾的天真是发自肺腑,只有慕安,冷眼旁观,却知晓得一清二楚。

那时秀鸾只是笑了笑,累不累,又有什么重要呢?

自己只是习惯了。

就像是在说这话的时候,秀鸾忽然扬起了一个天真的笑脸,眨了眨眼睛,是一脸的无辜,“未央,有时候用笑,才能最好地掩饰自己的哭泣。”

若不是那红肿的双眼,未央真的以为秀鸾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凤鸾公主,她不想,她只是带着十几年的面具,深深陷入了皇宫的泥沼之中。

似真似幻,就连自己也感到迷惑了。

“你真的想好了?”还是白湛的话将她拉回了现实之中,看着未央沉默着点了点头,他这才微微勾起了嘴角,说道,“未央,这毕竟是一条不归路。”

“我知道。”她的声音很低,却很笃定。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白湛摇着扇子,云淡风轻地说道,“毕竟有我帮你,还有什么事做不成的呢?”

未央有些惊愕,她竟不知白湛会冒出这样的话来。

“难不成你觉得那时我在昭阳殿说的话是玩笑不成?”白湛似乎游戏嗔怒,却还是扬着媚然的微笑。

只叫未央甚是感动。

秀鸾终于平静了下来,宁静的院落里,未央挖了一方泥土,似乎想要埋了什么东西。

秀鸾的手里也满是泥泞,眼睛却看着一角的短萧,放在古色古香的锦盒里,如今她既然是在这儿安了家,就让童彤留在这儿罢,就像是她们始终都在一起一样。

“其实……”未央似乎有些犹豫,却还是缓缓地说道,“童彤没有死。”

话音刚落,忽听得一声沉闷的落地的声音。

未央愕然回过头,却看见黎念泽手中的包袱落在了地上,他的眼里,似乎有所触动。

“黎念泽,你听我说。”那时未央似乎有些惊慌失措,“我……”

“我看见那张字条了。”手上是狰狞的伤痕,那是那一团火留下的痕迹,那一瞬间,黎念泽似乎沧桑了许多,“我都知道了。”

未央没有说话。

“我要去寻她。”是坚定的语气。

“黎念泽。”未央是真的慌了,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太多,黎念泽是找不到童彤的!

“就算是天涯海角。”黎念泽却是第一次如此的笃定,“我都要寻了她来,说我不敢同她说的那句的。”

那般成熟的样子,未央似乎有些不认识黎念泽了,最终,她只能沉默地点了点头,她说,“好,你去吧,黎念泽。”

就算是找不到童彤,或许大千世界,等到他见识了一番,一切,也便可以释然了。

黎念泽握紧了手中的包袱,转身就走,只留下了一句话,他说,“未央,谢谢你。”

谢谢你,给过我这么美好的时光。

往后的日子,就算是我不能伴你左右,我也希望你能安好。

后面他的话他没有再说,太矫情,不是他的风格。

未央却叫住了他,将童彤的短萧放在了黎念泽的手中,“她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黎念泽的身子有些颤栗,尔后他紧紧地抱住了未央,“未央,你要好好的。”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独留阿暮站在一角,静静凝望。

夜幕一寸一寸漫上了帷幕,偏僻的巷弄里,暖风吹打着帘子,一盏宫灯忽明忽暗。

纤瘦的人影站在门口,望着孤灯下一袭白衣,只是浅浅笑道,“阿姐,我回来了。”

而后是清澈的男子的声音,“是童彤啊,快进来吧,炖了汤,正等着你。”

建平二五年,周元宗薨。

那一年,齐律二十岁。

七月即位。

便是之后的元国,南朝从此成为了历史。

那时天下大赦,未央犹记得那一夜洛城的灯火是那般烂漫,漫天的火光将黑夜烧成了白天,她只是呆呆地仰着脑袋,似乎是痴了。

她总以为,除了长安,再无一处有这般耀眼的烟火。

白湛拿了酒过来,酒香四溢,未央只一干二净,却觉得齿颊留香,舔了舔嘴唇,酣畅淋漓,“还是与你一起自在些,先前我同……”

说到这儿,她却是一顿,收了自己的神色,却也放下了杯盏,不再言语,先前什么呢,她冷冷地笑着,似乎是在嘲讽着自己。

这还是齐律登基的第一日,他只用了二月的时间,便铲除了朝中的异党,太子党被连根拔起,再无作为,沈洛却也因了诛杀太子有功留在了朝堂之上,加官进爵。

然而,沈洛却推辞了,未留下原因,从此告老还乡,再不管朝中世事。

“沈洛不是这样的人,这其中,必有古怪。”沈疏却看着黑夜中绚烂的火光,听着宫中的嘈杂,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可不防。”

齐律不语,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转而说道,“你可有去寻过未央?”

沈疏似乎一愣,却还是摇了摇头,陷入了沉默之中。

“朕又私心,其实是希望你去找她的,这样,你也能看一看,秀鸾过的究竟是好或不好?!”齐律泛起的笑容带着些许的苦楚,他终究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帝王。

沈疏的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何尝不想找到未央,与她远走高飞,再不管这里的事情,只是如今齐律上位,闲言碎语尚不可不顾,更何况如今人心涣散,若是他抽身了,齐律便是孤立无援。

天下与女人,他却只能无奈地放弃了后者。

“若是她长大了,定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沈疏只道。

“会么?”齐律却是轻笑一声,“你可知,如今国号已改,南朝早已一群不复反,就是我将江山拱手相送,她会原谅我么?”

“会的。”却不知这话究竟是在说服齐律,还是在欺骗自己。

沈疏又饮了一大口的酒,苦笑一声。

“酒池肉林”在长安与洛城之间,如今长安部分已经划到了洛城的范围内,酒池肉林也包含其中。

当初长安的火药来势汹汹,整个长安几乎毁于一旦。

那座酒楼却仍旧屹立不倒,只不过是表面焦灼了些,好似撕烂了自己的衣裳,里面却还是原本的样貌,亭亭玉立,如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般诱人。

未央站在酒楼前面,指挥着工人将此整顿一番,将里边的物件一应撤去,镀上炫目的金色,镶嵌玉石于此间,要多少辉煌便要多少气派,又让打牢地基,翻上去二层楼,远远观去知觉高耸入云。

洛城虽然毗连长安,却不似长安那般奢靡,只是热闹的繁华。

加上洛城居住的百姓们大多是从扬州而来,渐渐地在这里生了根,颇保留着扬州鱼米之乡的未央,造的也大多是低矮的小楼,酒池肉林一抽高,如同鹤立鸡群,吸引了不少百姓们驻足观赏。

却在看着室内的流光溢彩,金碧辉煌时却还是忍不住遮住了自己的脸,生怕那般闪耀的金色晃瞎了自己的眼睛,未央却是十分满意的。

如今洛城的人,不论是朝廷的官员,还是经商之人,一个个都是家财万贯,自己若是舍不得这些臭钱,又哪里套的了他们的?

这还是白湛教给未央的道理,若她想重夺回先皇的江山,就要对皇宫,乃至对整个朝廷了如指掌。试问什么最能套到他们嘴里的话的?

比起金银与权力,倒不如醉酒后的佳人来的实在些。

白湛的身后,是数不尽美酒佳肴。

未央的手里,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是最完美的搭配,未央站在酒楼的最高处,只是想着,原先因了这是酒楼,才叫这个名字,如今……

酒池肉林这个名字,还是俗气了些。

她这般想着,眼里却看见了在那烟雾缭绕的深处,一层层的深强,如同她在长安所见的森严的皇宫,没想到,那么快,就重建好了。

未央轻叹一声,忽的想起了一句诗来。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真是这般的意境。

“我是不知,你还有这般的才华?”白湛就是在这时走上来的,只听见了未央所吟,笑道,“莫不是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你也知道!”未央笑着,“只不过我也忘了是在哪一本书中敲过的了,我还记得几句的,你可要听?”

白湛摇着手中的折扇,只是不置可否。

未央想了一想,这才说道,“缓歌谩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讲的是一位绝色佳人。”

“那这位佳人,自当是红颜薄命。”白湛只道。

未央一时好了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这般昏庸无道的帝王,整日只留恋与歌舞佳人,弃江山社稷于不顾,倒是白白害了这般绝美的人儿。”

“美么?”未央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在我的家乡,好像他们都是拿这位佳人打趣的?”

“你的家乡?”白湛挑眉,“你不是长安出身么?”

一下被戳中了心事,未央有些支支吾吾的,“我是说……我还在山间住着的时候。”

白湛是没有去过那般的地方的,因而未央这样说了,他也不心生疑惑,只是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更是别有深意。

未央只是俯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街上络绎不绝的人群,想着自己定是要帮秀鸾拿回欠她的东西的。

等她回了宅子里,秀鸾却从屋室内跑了出来身着艳红色的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配同色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如同炽热的火焰一般,引人注目。

未央却将视线落在了秀鸾的妆容上,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寐含春水脸如凝脂,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她一愣,“秀鸾,你……”

“总是要出来卖的。”

究竟是脂粉遮住了她的面容,还是她本来就笑得这般妩媚,未央只觉恍惚,末了,只是僵硬地笑道,“你高兴就好。”

只是说了这话,未央便觉得后悔了,到了如此的地步,又是如何能高兴得起来的,怕是秀鸾心里也是苦楚的罢。

秀鸾却不在意,只是问道,“未央,我美吗?”

“没。”未央点了点头,“秀鸾,你真美。”

嫣红的嘴唇扬起了一抹粲然的笑意,“我为你起舞可好?”

“可是……”那一瞬间,未央似乎显得有些局促,“我不会抚琴。”

“无妨的。”秀鸾只扬起了水袖,在一方小小的庭院里莲步轻移,没有琴弦之音,也没有鲜花与掌声,只有她们二人。

未央分明看见了最后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自秀鸾的眼角落下。

自此,她仿佛破茧成蝶,历尽艰辛。

再不会哭泣了。

只有秀鸾自己明白,她只会跳了这一支舞,却从未在人前跳过。

她是为了齐律所学,本来是想给她看的。

却再也没有了这个机会。

怡红院终于落成,第一日,门前死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迎了满堂喝彩,白湛的面子倒是大得很,只见客人们络绎不绝。

华灯初上,未央拧了一颗樱桃自嘴里,醉眼朦胧之间,之间小小的楼里尽是繁芜的灯火,像是夜空间的绚烂。

她像是醉了,脑袋却清明的很,只是静静地趴在暗处,望着满楼的繁华。

如今的怡红院,却是比那时在长安还要诱惑得多。

也是,如今风平浪静,那些个皇亲国戚未遭了牵连,既然安下了心来,那便是要来消遣一番的。秀鸾端了酒来,却劝道,“醉成这样,你少喝些罢。”说罢只唤人撤了酒去,转而端来了一碗解酒汤。

未央却只是痴痴地笑,“秀鸾,你还叫秀鸾吗?”

“我正是为了寻你说这件事来。”红纱覆面,秀鸾的面容是愈发的魅惑诱人,“如今凤鸾公主不知所踪,我自然不能用她的名讳,未央,我不能再用这个名字。”

未央这才稍稍直起了身,“你既是这儿的主人,你喜欢,就好,就好。”说罢已是两腮绯红,似乎是真的醉了。

耳畔是纷乱的嘈杂,未央露出了不悦的神色,恍惚之间只听到路过的宾客笑道,“这仙乐楼的姑娘们还真是不错。”

仙乐楼,脑海里有什么嗡嗡作响,那些血腥的记忆纷至沓来。

秀鸾不知所以,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她的手肘,“我便叫阿秀,可好?”

阿秀……阿秀……仙乐楼……

恍惚之间,未央忽然想了起来沈洛的那柄长剑,直直地抵在了她的胸口,比嫁衣更加鲜红的颜色涌出,而后便只剩下天旋地转。

吃痛之间,她只记起了佳人娇媚无辜的脸,还有她脸上得意的笑容。

未央就这般瞧着秀鸾穿梭与觥筹交错之间,笑靥如花。

不,她现在是阿秀,红纱覆面,只是眉间一粒朱砂痣,便觉倾国倾城。

未央却在此时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迷茫的夜色之间,晚风吹醒了她的思绪,她眯着眼睛抬眼望去,只见恍恍惚惚之间,牌匾上是金漆雕成的三个字。

仙乐楼。

她的身子忽然有些发颤,倒步,却站不稳了,只是匆匆跌落了下去。

却跌入了温柔的怀中,淡淡含香,她侧身,瞧见白湛妩媚风姿。

白湛蹙眉,“你若是不喜,我便让人撤了去。”

“不必。”未央直起了身,却止不住双腿的发颤,只是苦笑着说道,“这都是命啊,是命。”说罢只摸索着没入了仙乐楼的繁芜之中。

白湛跟着他进去。

洛城的夜市与长安想必,不相上下,人来人往的街头,是温暖的初夏的微风。

沈疏站在一片朦胧的夜色里,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伸出了手来,似乎是想要触摸什么,想了想,却还是将手收回了去,神色如常。

齐律顿了顿,却只是说道,“进去吧。”

说罢撇下了沈疏,只是大步迈进了仙乐楼之中。

仙乐楼的中央搭起了偌大的太子,一身红衣的女子翩翩起舞,曼妙舞姿,直叫围观的众人看得如痴如醉,直叫人离不开眼去。

阿秀的眉眼间,眼波流转,眼含点点媚态,直叫人看痴了。

一曲舞毕,众人拍案叫好,阿秀亭亭立在众人贪婪的目光之间,却在繁芜的灯光下,四目相对,不期而遇。

她在齐律的眼里看见了一抹讶异,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愤怒与决然。

她只是在心里冷冷地笑,他这般愤怒是为何?难不成是怕自己曾经是他的学生,如今她在这般烟花之地,辱没了他的名声么?

耳畔有人询问了阿秀的价钱,水涨船高,个个都是一掷千金的主。

谁也没有看见齐律在人声鼎沸紧紧攥着的拳头,以及他眼里无声的愤怒,他的秀鸾,他费尽心思保护着的公主,如今却被人这般张扬着叫价,这口气,他又如何咽得下去?

白湛只是坐在一旁,手里的桃花扇是愈发的妖艳,他却只是淡淡含笑,似乎很不以为意,轻抿了一口茶水,看着未央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虽喝了醒酒汤,却还是昏昏沉沉,未央揉了揉额角,低声问道,“可是叫了多少价?”

“漫天说价又如何?阿秀可不是一般人,她不会由着他们的。”白湛倒是无所谓,似乎早就料到了事情会如何发展一般,只是含笑将眼神落到了人群之间。

“无价!”这般低沉的声音,果然是齐律。

未央一惊,不是为了他,只是看见了他身旁的沈疏。

沈疏的目光也穿过了人群,毫不遮掩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未央霍然起身,只觉得惶然,还么有反应过来,双脚一动,却是转身就走,只留给了沈疏一个决绝的背影。

那一刻,沈疏的眼里似乎有些哀伤。

只是白湛看着他,仿佛却是得逞了一般,只是对着沈疏妩媚一笑,似乎是在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齐律便是在这时走到了台上的,紧紧抓住了阿秀的手腕,“不要胡闹,跟我回去。”

阿秀却只是冷冷地立在原地,眼里的疏离却令齐律不寒而栗,“这位公子,你是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呢。”

那般陌生的眼神,就好似他们真的不相识一般。

齐律的眼里有几丝痛楚闪过,只不过看在了阿秀的眼里,却是一阵阵讽刺之意。

她冷冷地说道,“还是公子贪图阿秀的美貌,想要娶了阿秀做一方妾室呢?”

此话一出,底下已是议论纷纷,一些公子哥的脸上已然出现了不屑的神情,想着这般的绝色佳人,如何能便宜了眼前这位来历不明的公子?

这本想着,一个个更是叫嚣着,“这位公子,没看见阿秀姑娘不喜欢你么?你也不能这般倒贴上去吧。”

一句话说得齐律冷了脸,不得已只能松开了自己的手,只是看着阿秀,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我么?”是令人酥到骨子里的媚声,“我是这仙乐楼的楼主,我叫阿秀呢。”

语笑嫣然之间,再不复往日的天真无邪。

齐律的心冷了下去,无奈,他只能松开了自己的手,大步离去。

他早该明白的,如今的阿秀,早已不是那时在昭阳殿外迫不及待地冲着他招手,露出一脸天真笑容的女子。

物非人也非,他们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

也在回不去那时的时光。

“走吧。”

沈疏走在了齐律的身侧,如他一般,只不过沉默无言。

“是我不该,如今是皇上,又有那么多双眼睛瞧着我。”齐律叹了口气,只是淡淡地说道,“又是这般是非之地,我来了这儿已是错误,更不该如此冲动。”

沈疏只是听着,却没有说一句话。

丝竹之声继续袅袅在楼内回荡着,阿秀却缓缓地退了下去,只是她的目光,却停留在了齐律的背影上,几日不见,他似乎是消瘦了许多。

只是一想到了这里,阿秀的脸上便多了几丝讥讽之意,“齐律如何,与她何干?”

这样想着,她脸上的神情是愈发的冷漠。

翌日,洛城一处古色古香的宅子里,忽然传出了老妈子尖锐的打骂声,“你们这些小蹄子,别给我想着偷懒,若是你们敢偷偷地动一下,我可饶不了你们!”

说着是凌厉的鞭子的鞭挞声。

端了茶水的丫头们那是一个胆战心惊,还以为是哪个主子教训不听话的丫鬟,哆嗦着爷不敢进去。

未央虽然只是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只是看着眼前的奖项,却还是让她不忍直视,鞭子没挥动一下,她总是要闭上了自己的眸子,不敢多看,生怕鲜血飞溅到了自己的眼睛里。

是白湛不知道从哪儿请来的老麽麽,专门训练仙乐楼的女子跳舞的,坊间传言是先皇宫里的人物,一向以阴狠出门,专教导新进来的宫女们学习宫中的规矩,宫中人听其名讳,无不闻风丧胆,起可怕程度,不亚于传闻中的容麽麽。

未央一边咀嚼着白湛说这话的时候的阴阳怪气,一边看着在院落外踌躇着不敢进去的两个小丫头,只是轻轻地走过去端了她们手中的茶水过来,唤了她们退下,这才寻了个空档给老麽麽送去,“麽麽,您说了那么久,也是累了,吃口茶,解解渴。”

想来那老麽麽也是个阿谀奉承的主儿,又见着未央只是个旁观的,这才满面堆着笑,优哉游哉地坐了下来,不过脸上依旧摆着谱儿,却是趾高气扬地说道,“你们这样的小蹄子我也见得不少,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的米都要多,别给我耍什么花样,给我好好站着。不听话啊,我手上的鞭子也听不的话去!”

这般很绝的声音,叫未央也看得也有些怕了。

受苦受累的姑娘们早已是一脸的憋屈,头上顶着十几个碟子,手中的竹棍上又顶了数十个,只能一动不动地立着,偏偏这时太阳当空照,未央只是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坐着都觉得有些热了,看着这些个姑娘早已大汗淋漓,汗流浃背。

还要忍受着老麽麽的一通臭骂,正所谓优酷说不得吗,当真是惨上加惨。

未央的眼里也尽是同情。

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在了阿秀的身上时,却见她气定神闲,微微眯着眸子,只纹丝不动地立着,或许说,她只是刻苦地承受着这一切。

未央不禁是肃然起敬。

阿秀的舞艺并不精湛,只是她却能够日以继夜地不断地练习着,就连洛城第一舞姬也对阿秀啧啧称奇,只赞她的舞姿倾国倾城。

不过私下却同未央道,“美是美,终究是缺了一味,她的魂。”

未央那时却是苦笑一声,并不说话。

只是有这般绝美的舞姿,仙乐楼能够宾客迎门,这也就够了。

就像是现在,其她的姑娘们脸上却是叫苦连天的架势,独独阿秀一个人,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的痛苦,她不过是习惯了更加深深的痛苦罢了。

未央也为阿秀感到一阵心疼。

“阿秀姑娘倒是不错。”老麽麽也满意地看着她,“就是在深宫之中,我也未曾见过如她这般乖巧的。”

阿秀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却不知这淡然的笑容里含着什么。

却在这时候有人来唤未央了,说是有人寻她。

未央却是纳闷,她在这洛城里无亲无故的,会有谁来寻她,难不成是沈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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